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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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周旻天被劉黎莫名其妙地開始拒之門外之後,又過了幾天。姬炎突然告訴他,劉宏要求他參加一個「晚宴」。周旻天算了下日子,似乎是中秋到了。他這樣,他到這裏差不多有兩個月了。
姬炎只要一有空就會來他的霽雲樓。
周旻天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因為,那天,姬炎幾乎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那時候,周旻天之以為他被劉黎趕了出來,正好稱了他的心願,也了了他的心事。但實際上,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夜裏,周旻天把椅子搬到了院子裏,仰頭看著星空。然後突然發現自己到了這裏之後似乎沒有靜下心來欣賞如此美麗的夜空。
沒有燈光的污染,沒有雲的遮蔽,星空如同透明的湖水清澈見底。
除了生活在沌水的那些日子裏,自己從小在城市裏長大,早就習慣了被污染的天空,也許,就是以為這樣,他才習慣了沒有天空的生活。
如果生命是被隕石帶進地球的話,那麼,天空不就我們的故鄉了嗎?
看著看著,覺得這裏的天空和沌水的很像,也許是因為這裏和沌水的天空一樣,都是沒有被污染的最原始的存在。
開始懷念故鄉了嗎?
既然懷念的話,索性離開這裏回去不久好了嗎?
劉黎已經告訴他最接近真實的白玄族的歷史,這是他想要的,而且他也已經得到了。
看著天空,仿佛玻璃般映射出自己的影像,明明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反映出自己內心的幻影。
究竟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真正的自己,有時候連自己都會迷惑。
靜下來的時候才會有時間考慮到這一切。
在這裏的時間,如果回去以後就會變得像是平白無故多處來的禮物,這段記憶是不是依舊真實,亦或者變成夢境般,真實而又虛無縹緲。
離開好嗎?回去之後就無需擔心劉黎了,因為歷史會證明一切的,而自己並不是這個歷史中的一小部分。
視線從深遠的天空移開,周旻天似乎在院子的入口處看到了姬炎的身影。
周旻天沒有起身,繼續仰靠在椅背上,欣賞這天空。
「你在幹什麼?」
姬炎走到他的身邊。
周旻天突然發現姬炎低沉的聲音很有魅力。那種欲言又止的聲音幾乎就是姬炎的代表。於是,周旻天習慣性的問他:
「有什麼是嗎?」
姬炎笑了笑,說:「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我就不能來了嗎?」
「不是。只是,你每次到我這裏似乎都有事情,即使沒有事情,你都會說上很長時間的話,關於劉黎的話。」
「沒想到你會這麼想。」姬炎歎了口氣。
「如果你不要總是要我離開劉黎的話,我也不會這麼認為。」
「對不起,只是……無論你怎麼想,我都覺得他有問題。」
「算了。我現在不想和你爭這些東西。」
「……」
「這次,為什麼皇帝會想到請我出席?應該說是李謹他們為什麼會想到請我出席才是。」
「這我不是太清楚,只是他們最近似乎開始又有所行動了。」
「那我可不可以不去。」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難道,我就沒有拒絕的權利了嗎?」
姬炎搖搖頭。
從周旻天的位置看不出來姬炎的神情。也許是一臉無奈,或者是無所謂,周旻天猜想著。
「過不了幾天,請貼就會送來了。如果拒絕的話,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算了,我才不願意做拿自己性命當籌碼的試驗呢!」
「這次,不僅只有你,連劉黎都會出席的。」姬炎繼續說道。
「為什麼?劉黎不是從來就不參加任何形式的活動的嗎?」
「這個,我並不清楚。李謹提議的時候,在場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個中原因只有李謹自己明白。」
周旻天想了想道:「也許我知道!」
「你知道。」
周旻天的話勾起了姬炎的好奇心。
姬炎一向自負,他認為天下的是就該在他的預料之中。當然漢朝皇室的覆沒也是在他的預料中,他和他的父親姬子石世代忠良,本著天下復興的野望,光復早就踏入衰落的王室。儘管他們的願望似乎是沒有實現的一天,而歷史無論怎麼改變他,他最終還是走向同一個地方。他不像《時空遊俠》裏演的,歷史從來就不會出錯。
「僅僅只是個感覺而已。」
周旻天並不想告訴姬炎,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的。
「算了,看樣子你是不會說的了。」
「你好像很瞭解我。」
「還記得當初你是如何讓我答應你的要求。」
「什麼要求?」儘管知道姬炎指的東西是什麼,周旻天依舊表現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你讓我的人不跟蹤你,但是條件是答應向我報告劉黎的情況。」
「是嗎?我忘了。」周旻天坐正了身子,聳聳肩,說。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忘了,還是假的忘了!」
「真的、假的又如何呢?」
「不知道。我知道,真的會變成假的,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真到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
「這句話說的好。」
「這不是我說的。不過,這句話,無論在哪個朝代,那個世界都是一樣適用的。只要有人的存在,人就永遠分不清真真假假。」
「你要是在皇帝面前這樣能說會道就好了。」
「在他的面前我有一種威懾感,他會讓我膽卻,你信不信?」
「不信!你連劉景和李謹都不害怕了,還會害怕一個傀儡的皇帝嗎?」
「我知道,你們讓我當太傅,不過就是讓皇帝重拾信心,讓他振作起來。可是,即使我冒死覲言,也不會有多大用處,這一點你們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可是即使這樣,為什麼不幫助我們一下呢?只是給皇帝,給天下一個希望不久可以了嗎?這對你來說很簡單不是嗎?」
「不,我並不打算改變這個歷史,況且,我也沒有這個能力來改變歷史。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算了,我……」
姬炎歎了口氣,小聲的說:「……不過……」,但是馬上就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周旻天有些受不了他的語言又止的樣子,說:「你有什麼話直說不久好了嗎?你一開始就打算找時機了,不是嗎?難道你又不大算說了嗎?」
「好吧,我說。」
周旻天注意姬炎的神色,似乎很不情願,抱著孤注一擲的想法。
「我看見李謹的人和劉黎在說話。」
「這個我知道。」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劉黎才把趕了出來,當初怎麼都想不透,現在總算明白了。那時候一晃而過的那個身影,他應該在李謹的身邊看到過才對。而姬炎看到的應該就是他了。
劉黎說,有些東西,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不必說出口。他說的應該就是自己所想的吧。
他該告訴姬炎嗎?
「可惜,這件是你沒有告訴我。」姬炎說。
「我知道的時間不比你的長。」
「到底還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姬炎像在自言自語,小聲地說道。
「不多,我想,很快的,你就可以知道了。如果劉黎他願意的話。」
更多的時候,劉黎,就像個鏡子做成的盒子,如果,他不大開的話,永遠不知道這個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毋庸說姬炎不知道,連自認為接觸劉黎最多的周旻天自己,都無法探知他在想些什麼。
幾天後,邀請果然如期而至,唯一意料之外的是送請帖的人是李謹。
「怎麼,我處現在這裏很以外嗎?」
李謹邊說邊往屋子裏走。周旻天不敢說什麼,論權勢論地位他都沒有說「不」的餘地。
「我在想,李大人怎麼願意來寒舍呢?」周旻天陪笑道。要知道,在學校裏,他面對校長也不會這麼膽戰心驚。
「沒事,好歹我們也是同朝為官,我只是來看看你,順便邀請你參加三天后的宴會。」
老狐狸一邊笑一邊說。
周旻天很想說,可不可以不去。他既不喜歡應酬,也不願意去應酬。
可是,來的人是李謹,結果不用想也知道。
於是,周旻天只好不情不願地說:「辛苦李大人了!」
李謹似乎也是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微微皺起眉頭,一會兒又恢復他那張用笑臉堆砌起來的面容。
「想必……周太傅是早就知道了。」
「是,我是知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邀請在下去呢?」
「周太傅遠道而來,我們怎麼可以不招待你呢?」
如果不招待他,他還樂得輕閒,可是這樣一來,他不找麻煩,麻煩自己就跑上門了。

「多謝大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周旻天只好道謝。天知道他有多不情願。
「到時候還請周太傅出席啊。哦……對了,黎月皇子也會出席,想必周太傅會很高興的。」
說的好像劉黎是附增品,買一送一的一樣。不過,雖然已經知道劉黎會出席,所以並不感到以外。當然,他也不會因為能夠名正言順地見到劉黎而高興。相反,填塞在他心頭更多的還是不安。
他猜不透李謹邀請劉黎的原因,這是不是和李謹的人面見劉黎有關呢?他無法從任何細節裏看出。
那天夜裏,姬炎反常地離開又在半夜前來,怕是在煩惱這件事情吧。
姬炎似乎認為周旻天會知道謎題的答案,不過顯然,周旻天也不明白。
看來,所有的問題,三天后自有答案。
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周旻天明知到那個宴會是個陷阱還是一腳他了進去。
回想起來,在睜開眼睛看到姬炎的那一瞬間,他就被牽扯進來。並不是說要責怪他,也許歸根結底的原因還在自己的身上。
因與果的糾纏誰都說不清,到底什麼才是最早存在的那一個方面。
至於在這個因果律中貫穿的,除了自己,還有劉黎。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對劉黎曖昧不明的關係。
他總是把劉黎和白羽夕重疊在一起。
究竟是兩個人,還是同一人。是擁有同一個靈魂的不同身體,還是擁有同一個靈魂的同一個身體。
這個答案,誰都不知道。
也許,永遠也沒有人知道。
從吵鬧的宴席中離開,一路來到偏僻的小道。
周旻天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不一會兒,他聽到林間的小道上傳來兩人談話的聲音,這似乎預示著,周旻天的不安將要變成現實。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如果再往前就會被他發現,往回走,他可以置身事外。
「沒想到你還是來了?」黑色的人說道。
「怎麼,你以為我會不來麼?」冰冷的聲音回答道。
「每次請你,你都拒絕,沒想到這次你居然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怎麼?你是在擔心我會對他下手嗎?」
「我不會為任何人擔心。他也是一樣的。說吧,這次,你到底又有什麼陰謀了?」\r
「你是在誇獎我麼?向你這麼聰明的孩子還會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不是姬炎,猜不透你的想法,況且整個宮裏都是你的眼線,我更本就無從得知你的動向。」
「既然知道宮裏都是我的眼線,你還會什麼都不知道嗎?我只是想要和你合作,當然你想要的東西,我自然會幫你達到的。」
「怎麼?我說你是不是找不到人才了,居然會想到我。要知道,整個宮裏的人都知道,宮裏最沒有權勢的人就是我,怎麼?大人居然想到與這麼沒用的我和作?」
「你怎麼會沒有用呢?我可是知道……」
「哦,知道什麼?」
「知道劉宏之所以可以當上皇帝,其中有一般是你的關係吧?」
「勿信謠言,大人!成就大事的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因為別人的話就動搖呢?」
「動搖?我只相信我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
「你看到了什麼?」
「白虎,一隻全身雪白的白虎。」
白色的人影一愣,苦笑到:「你就是這麼咄咄逼人的嗎?」
「為了達到我的目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樹林的深處。
即使沒有看到人影,就憑兩人的談話也可以猜出兩人的身份。
周旻天依舊站在原地。他應該選擇離開,不過,他知道,來了一定早就發現他了,之所以沒有立刻離開,一半是想要劉黎出聲,然後告訴他到底事為了什麼。
他只是想從劉黎的口中聽到劉黎一直拒絕他的原因,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久之後他就可以從姬炎的口中知道。但那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久,劉黎一貫冷漠的聲音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為什麼還不離開。」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嗎?」
儘管有些歇氣,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劉黎說:「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
「是嗎?」企圖毫不猶豫地被立刻揭穿,周旻天只好另尋話題。
好不容易可以見到劉黎,他不想就這樣浪費了。
「那麼,最近過得怎麼樣?」
聽到那麼爛的臺詞,劉黎會心一笑:「很好。」
「我很好笑嗎?」
「不是。我以為你會追問到底。」劉黎拉著周旻天在身邊一個石凳上坐下。
「我才沒有那麼無聊呢,反正你要是不願意說,按照你個性,你會乖乖告訴我嗎?」沖著劉黎深邃的眼睛瞪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情自己臉上的表情。
「我不是告訴你白虎的秘密了嗎?」
「這個也算是秘密嗎?我想,白虎曾經在你們母子到了宮裏之後出現過,這些你怎麼不說?」想到就生氣,那麼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訴他。要不是他覺得奇怪,半夜三更躲在被窩裏想,他根本就不會知道。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
「我是知道了沒錯,可是我不想靠猜測的,我就那麼不讓你信任,所以你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嗎?」
「並不是我不信任你啊!」劉黎歎了口氣,「我到底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的意圖呢?我不希望你被捲進來,我不過是那個人的替身而已……」
「並不是替身。」周旻天毫不猶豫地說道。
「不是替身又是什麼?你能夠告訴我嗎?我想也許我感受到的要比你自己的感受要清晰很多吧。可是我並不希望這樣。」
「黎月……你和小羽很像,想得幾乎讓我認為你們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我就不會那麼迷茫了。但是,你們即使是同一個人,也是不同的個體,現在的你也和未來的你一定不一樣了,不是嗎?也許你不明白,不,也許我也不明白我自己在說什麼,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是的,我知道。」
劉黎說道。
於是,兩人之間陷入長長的沉默。誰也不願意離開,卻又沒有開口打破這個寧靜的想法。
直到,林子不遠處傳來人談話時熙熙嗦嗦的聲音。
劉黎開口說:「我可以抱住你嗎?」
周旻天有些迷惑,但很快就明白了劉黎的意思,點點頭算是答應。
劉黎從背後抱住他,輕輕地,就像傍晚時候的微風,帶著白天的溫暖和夜裏的濕涼。他突然想起,劉黎的眼睛不是看不清嗎?視力很差的人是無法分辨細微的變化的人。
「在想些什麼?」劉黎在周旻天的耳邊小聲說道。
在想著事情的周旻天並沒有意識到裏面有多大的挑逗成分,木木地說:「我在想,你真的看不見嗎?」
「不是看不見,只是看不清楚而已。」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的糾正他錯誤的認識了。也只有周旻天會一直把他當作一個看不見的人。其他人知道他看不清卻又什麼都看得到後,自動解釋為他是怪人了。
「可是為什麼知道我點頭了?我的動作很小,應該看不清才對啊?還有很多時候,為什麼你可以看到細微的變化?」
「只是感覺。」
「……」
「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知道白虎出現的事情,這件事情沒有人知道吧?我以為,你不會猜到的。」
「果然是和這件事情有關嗎?」周旻天小聲地說道。
「有沒有關係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只要告訴我答案就可以了。」
「如果白虎沒有出現的話,他們也不會把你留在這裏,因為能夠召喚白虎的只有白虎親近的人。如果沒有親眼看到是不會那麼執著的。」
「也許我應該什麼都不告訴你的。」
「但是已經晚了。」
「……」
樹林又恢復了安靜。
「可以放開我了嗎?」
「讓我再抱一會兒,每次都是被你撿到便宜,難得讓我抱一會兒就不行嗎?」
「什麼撿便宜?我比你大,抱抱你這個小孩子,安慰安慰你也是應該的。」周旻天也只有再劉黎露出寂寞的神情是,才會不由自主的抱住他,小羽也一樣,他總是會覺得不安,所以,如果不輕輕地抱住他的話,他的不安會持續一天。
「我不是小孩子了!還有,我不需要安慰。」
「是嗎?那我也不是小孩了,你還抱著我!」
「再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你抱吧。舒服嗎?」也許是秋天夜裏的空氣微涼,人的體溫就會覺得很舒服。
「有族人的味道。」劉黎小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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