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初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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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治代官茶师上林久重,虽然是一介商人,但所接触的人都是些非福既贵的显赫人物,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浪人所能随便见的,幸好我们有津田宗达的介绍信札,否则连门都进不了。
上林久重看完信,想来是看在津田宗达的面子上,花了些时间,嘘寒问暖的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然后就是说他会尽力的帮助我们,将我们举荐给上位者,使我们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两边的人,互相不认识,只是通过一张信纸搭起一座桥梁。既然已经上门拜见过了上林久重,虽然他一再强留,但我们为免尴尬,还是决定离开宇治,北上京都。
京都位于京都盆地,北靠丹波高地,东及比良山地,近临琵琶湖。
作为室町幕府的治所所在地,京都经过几百年的经营,已经成为全日本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往来的人海中,夹杂着为数众多的,穿着官服,头戴乌帽子,将脸涂抹的雪白的公方。由于这些人的存在,空气中似乎也夹杂着脂粉的味道。
浪人及市井平民从四面八方涌入,为了养活这些人,鼻子最灵的商家们也纷涌而来,因此道路两边是鳞立栉比的商家,杂货店,宿屋,更过的是酒居。
随着人潮向前涌,目不暇接的探查着这个新的世界,毕竟对于一个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人,这些都充满着强烈的诱惑。
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武士,从身边经过,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酒味强烈的刺激着周围的行人。见到这样的人,行人纷纷避让。
突然,从后面追上五个浪人,将醉酒的武士拦下,迅速的将人围在中间。
“喝完酒,不给钱就想走吗?可没那么容易。”领头的人,对武士说,也是在和周围的人诉说原委。
“五郎,你想做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酒钱就欠着的吗”,一个肥胖的商家,满头大汗,匆匆从后面赶上来,然后恭敬的对醉酒武士说:“宪法大人,还请不要见怪,这几人才来,不认识大人。”
“哦”,醉酒武士美美的大了一个饱嗝,挥挥手,表示不介意,然后迈脚便走。
叫做五郎的浪人,询问商家:“是何人?你要如此袒护,他已欠下不少的酒钱了”
肥胖的商家无奈的摇摇头,低声的对浪人说:“他是将军家的剑术师范吉冈宪法大人,将军家如今缺钱缺粮,生活一日不如日,作为将军的家臣就可想而知了”。
“将军家的剑术师范?”浪人听到这个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仿佛嗜血的野狼,闻到了猎物的气味。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浪人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大叫着:“天助我啊,天助我啊……”
呼唤着同伴,五郎带头再次将醉酒的吉冈宪法围了起来。
“五郎,你想做什么?”见大事不妙,商家急忙上前来责问。
“这可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五郎明白的吐出心声:“打败了将军家的剑术师范,我又何愁无处容身啊”。
五郎的话,立刻得到了同伴的支持。而周围人群中的浪人听后,也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你这样做会连累到我的,你绝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行”,商人用那肥胖的身躯挡在五郎的身前,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随手一推,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地。五郎骂咧咧:“别挡老子的发财路,要不是念你平时待我们不错,再罗嗦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杀了他的话,吉冈家决不会罢休的,幕府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商家想用危险的后果来阻止他们冒险的行动。
“我们自有分寸”,五郎理都没理自己的雇主,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见自己的话并未起多大的作用,商家屁跌屁跌的跑了,不是朝来路跑,而是朝前跑去,想来的去找吉冈家人,借此好表明自己的清白。
见来者不善,吉冈宪法抽刀护身,奈何狂饮过度,手脚都有软,站立不稳,有些摇晃。
阳光照在刀尖,折射出让人心生胆怯的寒意。如果吉冈宪法不是现在这种醉鬼的样子,量谁都没有勇气找他麻烦,但是如今却是另一种景象,这五个浪人决定孤注一掷,为今后的荣华富贵而拼命。
左脚向前一探,右脚用力向后一蹬,反作用力推动整个人向前冲,手中的太刀随之砍向还在摇晃,努力稳定身体的吉冈宪法。
多年来的训练,并不是白费的。吉冈宪法马上预感到危险,身体向旁边一避,逃过对方的一击,在旁人看来完全是条件反射。因为吉冈宪法马上就被从后面袭来的一招,结结实实的打中。
“啊……”,路边围观的人惊恐的发出叫声,由于大家都未注意到有人从后面袭击。
被击中的吉冈宪法坚强的支持了几秒,十分不甘的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所有的人都以为吉冈宪法性命堪忧,极可能已经立毙当场了。
当五郎将手中的武器丢在地面,人们才发现他所用的只是根木棍,想来肥胖商家刚才的一番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对于自己的成功偷袭,五郎显的沾沾自喜,但他的行为却明显的引起周围旁观者的不齿和反感。但念到自己身单力孤,不是他们一伙五个人的对手,很多人也就只好叹惜。
见周围众人有怒色,五郎心中着实一沉,但苦苦等了几分钟,却未见有人挺身而出,来个强出头。自然知道众人胆怯,胆子也就随之变大了。
五郎走到吉冈宪法的身旁,捡起吉冈宪法的配刀,仔细的审视了一番,惊叹道:“真是把好刀”。
比画了好一阵,然后将刀收到了自己的腰间,摆弄着身躯,让同伴审视:“你们看,这把刀还是挺配我的吧”
“的确,的确”,同伙们纷纷附和:“完全是为五郎你定做的”。
“正好可以作为打败将军家剑术师吉冈家的见证,要不然别人还不行呢”,可能是高兴过了头,亦可能为了给自己做秀,五郎居然将一支脚踏在倒地的吉冈宪法的身上,向周围的人耀武扬威。
“不可饶恕”,早已忿忿不平的川村三郎次,挣脱春日部正盛的手,冲了出去,嘴里骂道:“小贼,欺人太甚”。
见有人强出头,而且是一个人。五郎冷哼了几声,示意同伴合力教训教训这个强出头的小子,轻觑的漫骂:“小子,今天遇到我们便是你的忌日”。
见五郎口出狂言,并察觉他有痛下杀手的意图,有过生死之交的米川,佐波两人也迅速的跳落场中。
见又有人出来,五郎的确有点吃惊,但发现对方总共才三人,自己却有五人,按数量来看的话,自己还是占优的,他自然不甘心就此退缩。
“杀了他们”,五郎发出行动的命令。
五人中的三人强悍的朝川村等人冲上去,看来这几人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着幸存下来的,还是有几斤几量重的,因此形成了三对三的对峙局面。
剩下的两人,慢慢的从旁边绕过去,希望再次偷袭成功,但让他们失望的事情发生了,能美朝秀和赤羽孙左卫门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挡住了他们的路线,将他们的阴谋扼杀在摇篮之中。

“三郎次,这两个就交给我们了”,赤羽孙左卫门嘴角露着狡诈的笑意,而能美朝秀一脸铁青色,面无表情,两人都让对手有种摸不透的感觉。
“那可是我的,你怎么能抢我的”,川村三郎次向赤羽孙左卫门抗议。仿佛这几人是他的猎物,完全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还是顾好自己,这么久了,还没摆平,还分你的我的”赤羽孙左卫门虽然在和川村三郎次挑逗,但那双鹰眼却从未从五郎的身上移开。
“你……”,川村三郎次被赤羽孙左卫门一刺激,加快了出刀的速度,加大了劈砍的力度。但对方显然也不是豆腐盖的,少说也有几把刷子,看来一时半会还是分不出高下的。
五郎见自己被人忽视,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自然火大,再加之他是个爱拼的狂徒,此时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隐忍不下,挥刀便朝赤羽孙左卫门的面门砍,见一击未中,被他躲避到一旁,随即横劈向赤羽的腰间。
往后急退几步,刚好避过刀锋。虽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赤羽孙左卫门知道今天对上的是个棘手的对手,慢慢的抽出配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遇到足够强的,或是能让自己认真对待的对手,能够强烈的刺激嗜杀的赤羽孙左卫门,因为做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见过太多的杀戮,知道只有比别人强悍,才能生存,因此他一直渴望比别人强,而比别人强的方法就是打倒他。
强悍的暴发力,在瞬间爆炸。赤羽孙左卫门急步冲向前,手中的刀虚幻着攻向右边,当实招却从左边撩向右边。
对方迅速的攻招,确实出乎意料。匆忙往后退,边退边用刀劈开攻来的招式,待躲过杀招,双手握刀向赤羽的胸口推刺。见对方不退反进,赤羽孙左卫门向下猛砍了一刀,刚好撞开了攻来的一刀。
笑意已经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严肃,赤羽孙左卫门没有再次冒然的出击,而是盯着对手,在他的举动中寻取破绽。
五郎也知道对方是个不俗的对手,知道今天碰上了难啃的骨头,也马上冷静下来,谨慎的对待对手,及小心的处理下步动作。
两人以守势对峙着,仿佛周围的事情都莫不关己。
川村三郎次借着一个破绽,用刀割伤了对手的手臂。当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手臂的时候,川村又迅速的在他身上添加了一道伤口,更加严重的伤口,此时的形势已经开始一边倒了。
似乎人和动物,一旦受伤,总是容易被愤怒所控制。不顾一切的冲杀,眼中只有敌人,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杀死对方。
川村三郎次挡开攻向自己的太刀,在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胸口划上了致命的一刀,终于结束了这场对决。
看着伤口发楞,晚来的痛楚撬开了紧闭的齿关,发出了他此生最后的喊叫:“啊……”,接着疲软的倒地不起。
听到同伴的丧命声,其他的人心生焦急。一旦焦虑,手脚的工夫,也马上错误百出。只短短的几分钟,米川,佐波,能美三人也相继解决了对手,幸好他们三人不是嗜杀之人,不然地面上又要多添三条尸体。
见同伴或死或伤,强烈的敲击着五郎的心扉。当发现川村三郎次转向自己的背后,五郎更是焦急,生怕自己如吉冈宪法那般被人从后面偷袭。
见对方心生杂念,注意力已经分散,赤羽孙左卫门果断的出击,但攻招还是被人挡下。见赤羽孙左卫门一击未成攻,川村三郎次兴奋的冲侧边冲杀过来。
两边都有危险,而首要的是川村三郎次这边的攻势。将注意力调整到这边的时候,五郎只觉腹部一凉,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也被人砍中,腹部已经血流如注,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
在川村三郎次跳身劈砍时,赤羽孙左卫门早一步在其颈部划开了一道口子,五郎随着刀锋所带起的风,顺势倒地,使川村三郎次的一击失去了目标。
瞧着倒在地上眼看活不了的浪人,川村三郎次对赤羽叫道:“孙左卫门,可是我引开了他的注意力,你才如此轻意宰掉他的哦,所以只能算是我们合力杀掉的,诶……你听到了没有啊。”
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川村三郎次,赤羽孙左卫门从死者身上抽出吉冈宪法的配刀,在阳光下认真的观赏起来。
川村三郎次走向前,瞧了赤羽孙左卫门手中的刀,感叹道:“真是把好刀啊”。
被他一叫,所有人都围拢上来,一睹绝世好刀的模样。
“此乃中切先(刀锋的一种形式),看来此刀产于镰仓幕府时期,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现在刀身依然光彩夺目,隐隐中还泛着寒意,的确是把好刀”,春日部正盛将刀审视了一番,冒出一阵感叹,想来也是不错。
“将刀还给他吧”,我指作地面上的吉冈宪法:“武士刀可是生命的一部分哦”。
武士渴求的不外乎:宝刀和名马。当面对一把好刀,有那个好勇的武士不喜欢,不动心。当我发觉赤羽孙左卫门有些动心的时候,马上提醒他:武士配刀对一个武士的重要性。
作为一名武士,赤羽孙左卫门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默默的走到吉冈宪法的身边,恋恋不舍的将刀放在他的身旁。
突然七八个人冲过来,将赤羽孙左卫门牢牢的围住,其中一人叫道:“你对我们师范做了什么?师范,师范……你怎么了?”
见躺在地面上的吉冈宪法没有回答,众人认定赤羽孙左卫门对自己的师父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赤羽孙左卫门随意的说:“不管我的事,你们要找的人已经躺在那了”,说完指着地上躺着的,早已断气的浪人尸体。
“这可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刚刚帮他夺回了配刀”,我见形势不妙,立即为自己辩解。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还是少惹事为妙。
围观的路人也纷纷伸出援手,发出了正义之声,为我们说明情况。
粗气大喘的肥胖商人终于赶来,费力的挤进人群,见两波不相干的人相互对峙,吓得傻楞一边,不敢靠近。
“新左,可是这些人为难我们的师范?”
肥胖商人摇摇头,表示不是,当他看到躺在地面上的吉冈宪法,却却的说:“我去找你们的时候,并不是他们,是我雇用的用心棒(护卫或保镖),啊……是那个”,指着地面上的尸体,告诉那些剑术师。
再加上路人的一致解释,赶来的剑术师终于将事情的原委了解,匆匆道谢后,便抬着地上的吉冈宪法赶回家,想来是急着救醒自己的师范。
并没有人关心死者,想来这种打斗时常发生,所以路人能熟视无睹。
再次随着人潮涌动,随遇而安般的漂移,终于在天色暗下了的时候,找了家宿屋安顿下来。
一双眼睛随着我们游走了一天,直到我们安顿下来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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