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严岛之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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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郡山城,毛利家的本城,相对于往日的庄严肃穆而言,今日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虽然没有夸张到将城翻修一新的地步,但却也是处处张灯结彩。
由于毛利家被幕府任命为御相伴众,再者毛利家少主毛利隆元亦被授于守护职。对于从一介小土豪出身的毛利氏来说,可谓是意义重大,不仅仅表示自己已经成为西国之雄,成为各国关注的目标,更重要的是本家得到了幕府的认可,取得了道义的名份。
主家得到如此的荣耀,作为毛利氏家臣的各地氏族土豪,争先恐后的赶往吉田郡山城,似乎稍一落后,便不能显示出自己的忠心一般。
“好饿啊”,早已饥肠辘辘的神木氏次,一边摸着已经叫翻天的肚子,一边自言自语。自以为压低了声音,旁边的人就听不到,但他肚子的叫声,以及整个人显示出的不安神情,早已将信息传递给了旁人。
经神木氏次一闹,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饿了,我抬头看看已经斜落夕山的太阳,蛮有感叹的说道:“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春日部正盛摇摇头,原本想从包裹内找些裹腹的东西,但最终发现已经一无所有,只好对神木氏次说道:“平次,你去瞧瞧,再找人问问,是否已经有晚膳了。”
正合其意,神木氏次跳身而起,冲出门去。
“大人,请问有裹腹的东西吗?”,神木氏次逮着一个小姓模样的侍从,恭恭敬敬的向其询问。必竟与春日部正盛待过一阵子,身上还在是沾上了点文雅之气。
“你们是……?”侍从煞有疑惑的望着高大粗壮的神木氏次。
“我们是保护从将军家来的大人的护卫,现在饿了,不知……”神木氏次想说的明白点,却怎么也无法表达清楚。
“哦,是幕府大臣的侍从啊”,侍从焕然大悟,然后对神木氏次吩咐道:“就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就来,你不要乱跑”。
“好的”,神木氏次点点头,说道:“快点啊”。
“就你一个?”侍从走出两步后,回过头,仔细的问道。
神木氏次扳弄着手指,然后才若有所思的回答:“六个”,抓抓脑袋,然后说道:“七个,加上我,一共七个”。
“知道了,在这等我”,侍从得到明确的答复后,还不忘再次叮嘱。
夕阳西下,经过一天忙碌的城砦终于消停下来,到城内参见主家,并连带贺喜的家臣们,三三两两的沿着道路返回城下町内的屋敷。
杉重辅与兄弟正重,以及石见的豪族吉见正赖面露喜色的边聊边走。由于三人先前同为大内家臣,后在陶隆房(晴贤)的叛乱中先后投入毛利家,因此三人较为亲密,或可谓互成一党。
“兄长你瞧,那个下级武士身材实在是高大啊”,杉正重遥指,依旧站在原地等候的神木氏次。
“噢……,确实如此”,杉重辅发出一声长叹,然后若有惋惜的低语:“可惜只是一介下级武夫”。
“有此身材有成不了气候”,一旁的吉见正赖也应声附和,表示出相同的看法。
“大个子”,先前的侍从捧着一大饭团,或急或缓的奔来,走到神木氏次面前,急唤:“还不快接过去”。
神木氏次接过木盘,贴胸端着,一个劲的念道:“谢谢,谢谢,谢谢大人”。
侍从从头到脚的将神木氏次打量了一番,再看看他手中端着的饭团,心怀疑惑的问道:“这些够吃了吗?”
“哦……”神木氏次开始疑惑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等会我会来收三方(木盘)的,如果不够吃,到时再给你们添”,侍从说完便往回走。
“朝秀,你到门外看看,平太跑那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对坐在靠近门口的能美朝秀吩咐道。
自从进入吉田郡山城,能美朝秀便深居简出,深怕自己的相貌被熟人认出,不管是敌是友。此时听到我的吩咐,能美朝秀并不想起身出门,在犹豫了好一阵子后,确定只一小会的功夫,不至于引起什么大的灾祸,才起身探出门。
“平次,你跑那去了?快点”,能美朝秀见神木氏次正端着东西往回赶,有些焦虑的催促。
“朝秀大人,我来了”,神木氏次加快了脚步。
能美朝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道路上,有三个人正朝这边瞧。能美朝秀盯着瞧了一阵,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事情不妙,马上退回屋内。
“朝秀,你怎么了?”,我发现能美朝秀脸色变化异常,担心的询问。
“没事,没事”
“殿下,快吃饭团”,神木氏次将一盘饭团摆在我的面前。
我捡起一个饭团,递给能美朝秀,说道:“没事就好,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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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你怎么了”,杉正重看着一脸严肃表情的兄长,在他的脸上居然还能看到一丝丝的怒意。
杉重辅没有理会自己的兄弟,而是转头望着石见正赖,嘴里喃喃道:“正赖大人,你刚才看到谁了?”
“刚才探出身的,好像是能美朝秀,不过只一瞥眼的功夫,没怎么看清楚,还不能确定”,吉见正赖早已知道杉重辅想要问什么。
“该不会错的,先前在大内家时,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所以我敢肯定是他”,杉重辅自信满满的肯定。
“陶贼的遗党,人人得而诛之”,杉正重拔出腰间长刀,说话间便往前冲。
“放肆”,杉重辅厉声呵责,及时的阻止了冲动的兄弟的卤莽行动。
“兄长,你难道忘了父亲大人是怎么死的吗?”杉正重红着双眼,指着屋子哭述:“父亲大人是被陶贼及其党羽杀害的。”
杉重辅压下心中的怒火,低沉的说道:“弑君之罪,天理不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忘记。”
杉重辅将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吞回肚子,然后对兄弟杉正重解释道:“此处屋敷乃是拨给将军家侍从居住所用的,由此可见能美此时已经是将军家的侍从,再则此处可是毛利家的本城,如果我们卤莽行事,吃亏的自然还是我们自己”。
“那我们该怎么办?”杉正重焦急的追问。
“一个能美朝秀就算放任他也无所谓,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怕就怕他背后还有人”,吉见正赖看是在说给自己听,其实是在将此话中的意思,传递给杉重辅两兄弟。
“正赖大人,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杉正重毫无防备的中了圈套。
“陶贼在严岛自害后,陶氏的居城(富田)若山城虽然在你们两兄弟的奇袭下落城,但据说陶贼长子长房在落城后下落不明,有说被杀,但也有说是流浪于诸国”,吉见正赖看了看杉重辅兄弟,然后接着分析:“能美朝秀的能美岛是陶氏遗党的最后据点,虽说能没诸岛最后被攻落,但能美朝秀却不肯归顺,宁肯流浪诸国,而现在却又出仕幕府,你说其中原由……”
“你是说……”杉重辅有些激动的叫道:“你的意思是,能美背后可能是陶贼长子陶长房?”
吉见正赖没有说话,只是象征的点点头。
“那该如何?”杉正重正声问道。
“正赖大人,我俩的随从一共只有五十几人,还请正赖大人将手下随从调拨与我”,杉重辅接着说:“如有什么事,我兄弟俩会一并扛下,绝不会连累大人”。

“还请千万小心”,吉见正赖自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其实也是他所希望的,假心假意道:“还请调查清楚,谨慎出击”。
“那是自然”,杉重辅在心里默默的提醒自己:要调查清楚啊,不然……。
“几位大人,你们正在商讨什么事啊?”白井贤胤慢条斯理的走来。
“贤胤大人啊,你也来参见少主殿下,来给他道喜啊”,吉见正赖将话题一转,凭空下扯道:“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啊?”
“主家如此大的事,我等自然要亲自前来道贺”,白井贤胤将三人瞅了一遍,然后想追问些什么:“刚……”
“贤胤大人,我们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杉重辅深怕话多说漏嘴,急匆匆的招呼兄弟走人。
“贤胤大人,在下还有点事,那就告辞了”,吉见正赖见机找了个托词,抽身闪人。
白井贤胤望着刚才三人还望着的屋子,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刚才走来时隐约听到的一些碎词片语,在脑海里一直告诉他会有什么重大的事会发生。
白井贤胤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打动,一步一步的朝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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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春大人……”白井贤胤刚跨进院门,便朝屋内的主人大叫。几步奔到屋门的台阶,胡乱的挣脱鞋子,一个箭步冲进了屋子。
一个顶着茶荼发髻,穿着考究的白纹蓝底吴服的男子从内侧屋子走出,瞧见大汗淋漓的白井贤胤,连忙招呼:“贤胤大人,怎么了?快进内屋”。
白井贤胤已然顾不得那么多的礼节,一**端坐在地板上,然后才象征性的盘起腿。
见到好友白井贤胤如此冒失的动作,内藤隆春觉察到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或业已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内藤隆春迅速的在白井贤胤的对面坐下,抢先向面色焦急的白井贤胤问道:“贤胤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
白井贤胤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从旁侧击,说道:“我刚才见到一个人?”
内藤隆春马上领悟到白井贤胤所说的那个人与他想要说的事一定有莫大的关联,因此皱着眉,追问:“谁?”
“能美朝秀”
“什么?”内藤隆春张大着嘴,几乎引起下额脱臼,好一阵才压低声音问道:“警固众的能美朝秀?”
白井贤胤点点头,望着内藤隆春的双眼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内藤隆春也盯着白井贤胤,一字一句的问道:“在那?”
“就在城内,混在幕府侍从之中”
“该死的,难道他不要命了吗?”,内藤隆春漫骂道,突然一个重要的念头闪现,然后焦急的问到:“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白井贤胤摇摇头,不确定的回答:“不好说,不过我见到杉重辅兄弟以及吉见正赖曾在那里待过一阵子。”
内藤隆春摸摸光滑的下巴,双眼望着墙上的武士画,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得在暗地里帮他一把。”
“恩”,白井贤胤猛的点头,突然冒出一句:“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经白井贤胤一点拨,内藤隆春也情不自禁的感叹道:“他为什么回来?”
白井贤胤以只够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传闻若山城被攻落时,隆房公的嫡子长房殿下落不明,你说……”
内藤隆春及时阻止了后话,只是淡淡的吐露一句:“有可能”。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更何况……”白井贤胤知道后话要紧,不能多说,也就嘎然而止。因为内藤隆春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以你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亲自出马,不然会连累很多人的”,内藤隆春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快想办法啊”,白井贤胤显然已经按耐不住,频频催促。
内藤隆春没有理会焦急的白井贤胤,而是走到门外,对早已避的远远的侍从吩咐道:“快去请隆世大人,就说有要事相商。”
听着一串跑远的脚步声,白井贤胤疑惑的向内藤隆春问道:“隆世?是谁?”
内藤隆春嘴角露着微笑,漫不经心的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有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只要仔细听,便能辨别出是两个人。
纸拉门打开,白井贤胤回头探望。甫一见面,白井贤胤着实吃了一惊,最大的印象便是从左前额一直沿续到右侧下巴的刀疤。先前可能还算英气的脸,此时给人的却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他是内藤隆世大人啊”,内藤隆春向白井贤胤介绍道:“你难道不记得了”。
白井贤胤仔细的端祥了好一会,才从未伤及的脸部辨认出来者的身份,有些惊讶的问:“不是说隆世大人,你已经战死了吗?怎么?”
“多亏族弟隆春大人救了我,不过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疤”,内藤隆世解释道。
白井贤胤看看内藤隆世脸上的疤,一时无语,只好轻叹一声。
“隆春大人,唤我来有什么要事?”内藤隆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找自己,不然也不会找自己这个已经被窝藏了近两年的人。
“的确有要事相托”,内藤隆春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毛利)隆元殿下的义弟,而贤胤大人也已经娶了乃美贤胜的公主为正室,所以我们都不能亲自出面,所以……”
内藤隆世听的眉稍一皱,脸上的刀疤显的更加诡异,说到:“就请吩咐吧”。
“今天贤胤遇到了能美朝秀……”
内藤隆世惊叫道:“警固众能美朝秀?不是在能美岛陷落后,拒绝臣服毛利而流浪诸国了吗?”
“我等也奇怪,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吉田郡山城呢?”白井贤胤补充道。
“就在此城?”
“的确”,白井贤胤肯定道:“我们还猜测……”
白井贤胤移到内藤隆世耳边,细声说道:“我们怀疑他与陶公嫡子长房殿一起出仕了幕府,而此时正在城内”。
白井贤胤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能杉重辅兄弟以及石见正赖也都知道了。”
“什么?杉重辅兄弟与陶公有杀父之仇,而吉见氏与陶公是世仇,这该如何是好?”内藤隆世心中焦急万分,就连手指都在微弱的颤抖。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找你来的”,白井贤胤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内藤隆世,一言一语的将心里话吐露出来:“希望你能暗中保护他们,最少也能提早通知他们,免遭伤害,还有就是我们无法给你支援,只能靠你一个人,或许你能找陶公的旧臣相助”。
“事情紧急,我这就行动”,内藤隆世站起身,随及用一巾白布裹住脑袋,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
“万事小心”,白井贤胤与内藤隆春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内藤隆世停下脚步,转过头望着他们,心里明白的知道,此一离去,便难有相会之期。内藤隆世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再见”。
内藤隆世听身后传来‘保重’的话,身子稍一颤抖,急步冲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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