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盛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啊”，北村守忠人还在院内，却早已吼起他那大的吓人的嗓门。给人一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感觉。
我将北村守忠以及与他同来的沼田佑光迎入内室。三人围坐一圈，相互打量着对方。
“清盛大人，此行真是凶险异常啊”，沼田佑光看着我，有些感叹的说着，显然他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一些我们旅途的事，带着惋惜的安慰：“平次的死，真是让人惋惜啊”。
“的确令人惋惜，不过他并没有丢端木大人的脸，完全拥有武士的操行。”北村守忠也在一旁评论。
“的确，还有那二十名刚刚追随我的足轻，他们死的都很悲壮”，突然我的耳边响起了他们从容赴死时的话：善待我们的家人。我吐出一口深藏内心的浊气，伤感的吐露：“我也该去探望一下他们的家人了。”
“清盛大人，不要深陷哀伤，还请振奋起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参与。”沼田佑光见我面露悲伤，怕我深陷之中，于是端正坐姿，正色的告戒我。
“生于乱世，弱小之时遭遇失败并不奇怪，只要心存大志，终有出头之日，清盛大人，你现在之所以处处受制，乃是因为你的实力太过弱小，所以你要努力的建立武勋”，沼田佑光一边提点我的不足，一边言词激昂的激励我，说道：“建立武勋不能一味的靠运气，而应该靠实力，要有雄厚的实力，就要招募家臣；供养家臣就要有领地，成为一城之主；要成为一城之主光靠武勋还不够，还的要有靠山。”
我和北村守忠简直听傻了。我从来没有考虑那么多，一直认为人多力量大，但听了沼田佑光的话后，我清楚的知道，要在乱世活下去就得变的圆滑，以及投靠实力强悍者。
“靠山？”我望着沼田佑光，装着无知的模样，询问：“我该投靠谁呢？”
“此事关系清盛大人的武运，还是清盛大人自己拿主意吧”。沼田佑光又将皮球丢回，然后便低头不语。
北村守忠见我望向他，也马上低下头，用手抓着脑门，仿佛沉思一般。
我看着两人，心中也知道他们的来意，就算不是说客，也该是前来劝说或是提醒。而且他们两人所站的阵营应该是相同的，否则就不可能相处的如此友善。如果是沼田佑光一人，我就真的不知道他投靠的那一边，但是现在加上北村守忠之后，我便能猜到他们的后台是谁了。
“细川晴元大人身为近畿管领，名正而言顺，更何况人品端正，所以我决定支持细川大人”，我尽量的夸张的往好处说，但心里却一直打颤，深怕选错了队。
我看看沼田佑光，他依然如故，没有什么改变，但北村守忠见我选了细川晴元后，仿佛卸下了重担，抬起头来，傻傻的朝我笑。看来我是选对人了。
“你既然已经选定，那么我们就共同努力”，沼田佑光缓缓抬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遵守誓言的”，我开始好奇在我离开的这两个月，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急切的想知道，但表面却若无其事，只是不痛不痒的提及：“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还好吧？”
“一切都好，自从授予大友氏以及毛利氏守护代之职，周着的豪族，大名都借机向将军大人示好，也希望能够得到幕府的认可，大家又开始关注幕府了，因此幕府的威信越来越高了；听说明年开春，越后的长尾氏，还有几家诸侯都将上京参拜将军以及天皇”。北村守忠淘淘不绝的说：“不过幕府权威以及地位提高了，内部的权力争斗也越来越激烈，也更明了了。”北村守忠说完，长叹一声，摇摇头，表示无奈。
“虽然细川大人和伊势氏还没有达到绝裂的地步，但双方都在竭尽所能的拉拢各方势力”沼田佑光接着说：“其实此次亦是细川大人拜托我们前来的，一是让我们来探望，二来便是询问你的意见以及看法。”
“细川大人还吩咐说，如果清盛大人愿意相助，他还有一事相求。”
“不知是何事？”
“我也不清楚”，沼田佑光不愿多言，起身说道：“我们一同前往细川大人的府邸，细川大人将会亲口相托的。”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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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川晴元穿着宽松的吴服，从内室走出，望着跪伏在地面上的我，微笑着说：“路途劳累，怎么刚刚回来就跑来看望我了。”
“受大人恩泽，才能接受此次任务，所得功劳，都是为大人所赐，因此前来拜谢，多谢你的关照。”
“说的我都面有愧色了。”细川晴元风风雨雨经历的多了，自然知道如何将话转向正题：“听闻此次出行，逸闻彼多，你就好好给我讲讲。”
“是的，大人”。
“大家都退下吧”，细川晴元吩咐所有人退下，只剩我和他两人的时候，才对我说：“请到内室一叙。”
细川晴元在离我不足三尺远的地方坐下，神情凝重的对我说：“清盛，你想好了？”
“是的，大人，今后愿效犬马之劳”。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有违此言，天打五雷轰……”
细川晴元见我开始起誓，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适时的打断：“不必如此，只要你真心助我便好。”
“是的，一定竭尽全力”。
“现在的幕府已经分裂成两派，伊势贞孝早年曾内通三好氏，造成将军流落近江达六年之久；在将军与三好长庆和睦之后，伊势贞孝才再次回归，一直以来他都借助背后的三好势力，大力的打压我们这些反三好氏的家臣。”
“之前幕府权威低落，无人顾及，因此我们还能共同辅助将军，改善幕府的门面，提高幕府的威信，如今幕府权威以及地位不断提高，争权夺势之战欲演欲烈，想来是三好氏从中作梗，希望将幕府掌控在手中，因此……”
“大人，不管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极力的应承下来。该挣表现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过了头，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据探子回报，西冈原先的被官物集女氏怨恨幕府撤消他的被官之职，已经被伊势贞孝说服，投靠了三好氏，虽然这只是猜测，但是只要夺下物集女城，找到书信，便能人赃俱获。”
“大人，你是说夺城吗？”，我心中一惊，差点吓个半死。一座城池可不是想夺就能夺下来的。以我现在十几人的规模，别说是城，就算是一座小砦，我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从中随便冲出一队人，应该比我手头上的全部人手都多吧。
“只有如此才能得到他们联络的信札”。
“大人打算何时出兵？”
“越快越好”
“既然如此，我愿为先锋，只是不知道大军何时出征”。
“由于此事机密，不可为外人道，因此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所以我希望只凭你手头上的人手，完成此次的夺城之战，而不是征集大军。”
“大人，我手上才十几人，怎么可能夺得下一座城池”，只凭我手上的十几人，就去夺城，真的是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
“清盛，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达成，不必多言了”。细川晴元此时也耍起恨来，不容我再有其他的推辞。
“大人，此去凶多吉少，我死后，请好好照顾我的家人。”我虽然心中打算回家之后便带着众人，逃往他国，但此时却也表现的极为哀伤，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
“并非只有你一家，北村，沼田等人也回暗中前往物集女城，恃机而动，此次行动的人都是地位较低者，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听细川晴元一说，才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心中稍有宽慰。
“清盛，你下去就找北村，沼田，好好商议计策，切不可走漏风声。”
“属下明白”。
“清盛，前往拜访将军大人，不要失了礼节”，细川晴元继续吩咐，显然这次是为了我的仕途考虑。
“是，属下就此拜别”，我伏首叩别，慢慢退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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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端木清盛前来复命”，我伏首在门口，朝端坐在幽深大厅最里面的将军足利义辉复命。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左右端坐着的上位家臣再加上大厅内昏暗的气氛，总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回来了啊”，将军足利义辉望着我，轻描淡写的说：“路上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咳……”借着咳嗽的间暇，足利义辉考虑如何对待我的所作所为。
“虽然趁早返回京都，未能完成护卫之职，但情有可原”，足利义辉朝我招手，说道：“清盛，坐近一些。”
我跪移向前，直到将身体移动到大厅正中，才盘退坐下。
“对于家臣无辜被杀之事，我深表遗憾”，足利义辉继续说道：“毛利家已经上书表示了歉意，参战的家臣也已经受到责罚，我看此事就此了结了。”
自己的大老板都已经发话了，我心中虽然不舒服，但也只能作罢，毕竟自己实力不如人，报仇也只是空想而已，不过是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罢了。
“属下明白。”
足利义辉点点头，满意的说道：“由于未能达成任务，功过相抵，之前所封所赐就当作你的劳苦赏赐。”
“谢殿下赏赐”
足利义辉对下手的野村定常吩咐：“追随清盛的足轻众已经阵亡殆尽，越中守你就再拨二十名足轻给他，现在他已经是侍大将了，也该配备足轻众了。”
“殿下，我有事相求。”
“有事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足利义辉作为剑豪将军，性格上还是比较直率，拥有武人的耿直。
“是这样的，在严岛之上时，足轻们不惜性命，甘愿作为殿后之势，掩护我等退走，所以我当时已经答应他们，如果我能回归京都，便会善待他们的家人，所以我想收录他们的家人作为我的家臣，因此请殿下收回成命”，我如实将我的想发，全盘托出。
“是这样啊，不能辜负了你的诚心，也不能因为失信，而让忠心的家臣寒心，更不能因此玷污了武士的誓言，清盛，你就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足利义辉似乎被我们的诚心以及真诚言行所感动，补充到：“我再封赏你一百石，就作为那些忠义之士的俸禄，用以奉养他们的家人。”
“我替他们谢谢殿下，我等必定竭力侍奉殿下”。
“真要如你所言的一样，我所需要的便是忠义之士，只恨其少，不怨其多”，足利义辉虽然是对我所说，但他的语气当中分明透露着有一种指桑骂槐的感觉。
伊势贞孝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化的阴沉可怖，但却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常态，在旁人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改变过，一如平常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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