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众人都已散去，只留下我和春日部正盛对坐品酒。
“正盛，多谢你”，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觉得这样做，我很对不起文姬”。
“殿下，生于乱世之中，必有身不由已之事”，春日部正盛盯着杯中之酒，道：“酒之为物，是好？是坏？”
“少则利于身，可以壮胆，涨士气；多饮则为酗酒，百害无一利”。
“殿下说的有理，酒之‘利害’，全凭用者所为”，春日部正盛放下酒杯，道：“这件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乱世之间，浪人食客何其之多，要想从中突颖而出，又是难上加难；殿下因得贵人相助，幸而在幕府取得一官半职，虽然幕府暗落，但是名义还在，近畿之民多仰望之。”
“利用幕府之名，括充实力，虽然是最快的成长之路，但是据我所知，本代将军义辉公乃是力图重新振兴幕府的名主”。
“虽为名主，然而错生于世，如果前几代将军能如义辉公般励精图治，那么天下依旧是足利家的天下；然而，如今天下分崩，君不君，臣不臣，幕府在近畿大名眼中可有可无，只可能在大名的武力压迫之下，苟延残喘”，春日部正盛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殿下，你曾说过，将军必会为人所害吗？还是在不久的未来；为何有这般的犹豫？。”
“我觉得对不起随我一起受苦受难的文姬”。
“殿下，这便是政治；虽然我强烈要求你娶管领大人的公主，但是那只仅限于政治婚姻；殿下需要一座城，来宣扬家门之名；家臣们也需要一座城，一座能够为之献身的城砦实体；还有，殿下该娶妻生子了，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室的子嗣，都是家门未来的希望，家臣为之奋斗的希望”。
“我正盛，会永远支持文姬殿下的子嗣，今日的承诺之言”。
“谢谢，你正盛”，我为文姬向其道谢，接着说：“为了家门昌盛，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无往不前”。
京都御所评定间
幕府的重臣全部出席，如长久以来的一惯风气，对立的两派，分坐左右两边。
“清盛，你可知罪？”将军义辉公‘啪’的一声，合拢折扇，面带怒色的责问。
“臣下不知”，我立即跪伏于地，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私自出兵，攻击同僚本城，你不还认罪吗？”
“将军大人，请允许臣下问几个问题？”管领细川晴元向怒起冲冲的将军恳求。
“事情已经明确无疑，还有什么好问的？”
“臣下认为其中可能有隐情，所以……”
“好吧，你问吧”，将军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端木大人，你与物集女城主忠重可有仇怨？”
“从来没有”。
“既然无怨无仇，你为何私自领兵攻打物集女城，杀害同僚”。
“臣下作为幕臣，以将军大人马首是瞻，即使丢弃性命也在所不惜；然而，物集女城主忠重却无视幕府以及将军大人，在众人争相上京恭贺将军大人回京都之时，却苟留物集女城，更甚者，私下勾结西冈暴徒作乱”。
“你可有证据？”，将军跳起身来，瞪着我，说：“你又如何知道？”
“臣下偶然间得知，怕打草惊蛇，因此未曾跟任何人说过”，我从胸口掏出一折信纸，道：“此信是臣下攻落城池之时，查获得到的”。
“快拿上来”，将军义辉吩咐身后的小姓。
“慢着”，伊势贞孝叫道：“难道你不可以栽脏，诬陷吗？”
怕信纸之上有对自己不利的把柄，伊势贞孝终于按耐不住了。
“信上有物集女城主忠重的画押，请将军大人过目”。
将军的脸色随着目光的上下，而渐渐阴暗，等看完信上文字，早已是乌云密布，之后大声吼道：“该死的家伙，就该将他除死。”
“将军大人，信上说了些什么？”伊势贞孝谨慎的询问。
“乃是之前物集女家与西冈革岛氏秘密联系的信纸”，将军义辉突然停顿下来，盯着伊势贞孝问道：“伊势大人，你认为有些什么呢？”
“没……没有”，伊势贞孝浑身一颤，迅速的平静下来，道：“臣下是怕信纸是伪造的，所以……”
将军义辉不停的用手点着画押，责备道：“你认为我分不清真伪吗？”
“臣下不敢”，伊势贞孝惊恐的伏于地面。
“将军大人，请撤查此事，以免有漏网之鱼”，管领细川晴元穷追猛打。
“信上说的明白，罪魁祸首乃是神足，革岛，物集女三家；既然罪首神足，物集女氏已经伏诛，革岛氏也已投降，西冈之乱业已经被镇压下来，那就算了；而今最重要的是重整幕府”。
“臣下领命”
“将军大人，西冈之地一直以来为幕府管辖，臣下领兵攻打物集女城之时，丹波内藤家曾冒然出兵西冈；请将军大人定夺，如何处置？”我将内藤氏出兵的情况如实的上报。
我并不是想要致丹波内藤家于死地，只不过是依计行事。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内定，现在不过是一场戏，演给伊势贞孝一派人看的。就如将军所说的，这不过是一封神足，革岛，物集女三家联合叛乱的信，也都是假的。因为实力弱的缘故，幕府决不能与近畿霸主三好氏直接对抗，所以只能隐晦的埋藏在心底。
“真有此事？”
“是，臣下亲眼所见，还内藤家臣中泽氏的马印为证”，我极为肯定的回答。
“将军大人，请容臣下一言”，伊势贞孝惊慌的插嘴。
将军瞟了他一眼，道：“说吧”。
伊势贞孝递上一折信，道：“丹波内藤家主备中守长赖谴使上京，委托臣下向将军大人说明原委，请将军大人看过此信”。
“传上来”
将军双目草草略过信纸，满怀狐疑的问道：“真如信上所说，一场误会吗？”
“因为得知物集女城遭敌攻击，而物集女城主一直以来都臣服于幕府；当然了，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物集女忠重是个‘表里不一’之徒；正因为如此，内藤备中守才会受此蒙骗，这完全是一场误会。”伊势贞孝狡辩道。
“既然清盛已经通报了身份，为何围城之兵还迟迟不肯退去”，管领细川晴元咄咄逼人的逼问。
“因为天色昏暗的原因，不能辨人端木大人的相貌，还有，端木大人入仕幕府时间不长，毫无威名，知道他的人自然不多；那有如何让人信服，不是冒充的呢？”伊势贞孝越说越顺口：
“对了，在内藤家军势到达之前，丹**多野家的军队不早已兵临城下了吗，那波多野家又是何种企图？”
“波多野家，将军大人自然会命令其前往京都，作出合理的申诉”，管领细川晴元对答道。
这里已经完全成为细川晴元与伊势贞孝口舌之战的舞台。
“既然波多野家先出兵物集女城，内藤备中守自然会认为波多野家无视幕府的权威，起兵叛乱，攻打幕府下辖各城；如此一来，内藤军队又如何能够肯定攻落物集女城的军队，不是叛军波多野家呢？”
“波多野家有没有参与叛乱，我不清楚，但是据我了解到的，波多野家军势在得知是幕府军攻落了城池后，迅速的撤消了围城军队”，细川晴元为波多野家极力的开脱。
“你如何确定波多野家没有起叛心？”
“那你又如何确定内藤家不是叛军呢？”
“别吵了”，将军义辉厌烦了耳边的嘲杂的争吵，威吓道：“也许两家都是叛军”。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静静的趴伏在地，宛如两只蹲伏在地的大蛤蟆。
“也许正如你们所说的，是因为误会才导致了两家出兵西冈，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将军瞪了两人一眼，道：“告诉他们两家，如果还有下次，再次出兵西冈，我将向各地大名发出讨伐令，我想没有那家想成为朝敌吧。”
“清盛，鉴于你此次征讨叛臣的功劳，我打算将物集女城封赏于你，为幕府好好治理赐于你的城。”
“多谢殿下，臣惶恐”
突然之间就拥有了一座城，从此拥有了自己的根本，不管是谁，都会心跳加速。
“臣反对”，伊势贞孝自然不愿意对手如此轻易的取得一座城池，增加了势力，多了一分的筹码。
“端木清盛，一个混迹各地的浪人，名不经卷，地位低下，靠一时的运气，以及将军的恩惠，才得仕于幕府；靠着一点小聪明，以及运气，夺取了物集女城，虽有功劳，但相较于谱代老臣的功勋而言，可谓是尺寸之功”，伊势贞孝费尽心思的反对，道：“怎么能够让一个只有尺寸功劳的人，坐镇一方，成为一城之主呢？”
“如果这样一个地位低下之人，只因为一点点功劳就受封一城，那我们这些谱代有何脸面，如何面对家臣？”伊势贞孝哀伤的叫喊。
“我们不同意，不同意”
“我也不服，与他相比，我也毫不逊色，那么我早该坐镇一城了。”
“就是，我支持”
伊势贞孝一派的人，开始肆无忌惮的吵闹。评定间迅速的成为嘈杂的闹市。
“端木清盛，一个身份不明的浪人，将军大人，您如何就觉得他的忠诚，更胜于我们这些追随您多年的谱代老臣呢？”伊势贞孝句句带刺，字字中的。
“以十几人巧取一城”，细川晴元轻描淡写的瞟了对面的对手，道：“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够做到”。
不等伊势贞孝回答，细川晴元补充道：“近畿各国依然有不少心存二心的豪族存在，各位自然可以出兵讨伐，所得城池也可以纳归己有，哈，最主要的是要有那本事”。
“清盛虽然地位低下，身份轻微，而且是新进家臣，但是忠心与否，不是以新臣或是老臣，谱代或是外样来区分的；新臣与外样就没有忠心的臣下了吗？谱代与老臣就人人都心怀忠诚吗？”
细川晴元一步一营，步步紧避，容不得伊势贞孝休息一刻。
“殿下，这是我的效忠书信”，我递上效忠书，道：“臣下愿意将家眷留于京都。”
“你从未娶妻，何来家眷？”
“在下早已过了婚嫁的年龄，过段时间便要娶妻，到时还请伊势大人赏脸，光临寒舍”
“谁家公主呢？”
“随在下受难多时的，矶部家公主，文姬”
“一个乡下土豪之女，哼，有何作用。”
“在下家臣中有多人出身于矶部家，都是矶部家的忠诚烈士；如果在下不顾文姬的死活，想来最先要杀在下的，将会是那些矶部家老臣”。
“街头巷尾间传说，端木大人与波多野家家臣稻井教业结为兄弟；一个私自交好地方豪强的人，如何能够让人相信”伊势贞孝再次抛出重磅炸弹。
“将军大人，臣下有一封波多野家的来信”，细川晴元献上信后，继续说道：“波多野家为表对幕府的忠心，特献上的500贯钱币，用以修缮御所”。
“伊势大人，波多野家一直以来都以幕臣自居，所以说清盛勾结外番诸侯就不成立了”细川晴元冲着伊势贞孝大声的辩解，声音提高了几百分贝。
“我主意已定，物集女城就交由端木清盛治理”，将军义辉脸色一变，严肃的说道：“端木清盛”。
“嚯”
“一旦我觉察到你有叛乱之心，必将你置你于死地，无论与躲藏在那，我都会把你找出来的”。
“臣下领命”。
================================================================
御所侧室
将军义辉与细川晴元对座屋内，四周的门与窗都被关的严严实实，仿佛身处密室一般。
跳动的黄色烛火，照在两人的身上，弥漫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晴元，你认为端木清盛靠的住？他就不会成为第二个三好长庆吗？”
“以后会是如何，我不能确定，但至少现在对幕府还是忠心的，因为他需要我们的支持”。
将军点点头。
“晴元，你已经决定要将女儿下嫁给清盛了？你想好了？”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那就好好的把他看管好”，将军伸出手，紧紧的握成拳，道：“将他控制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臣下明白”，细川晴元面露杀机的说道：“如果有什么异样，我便会将之正法。”
“好”，将军满意的笑道：“明天我便正式下任命书”。
“晴元，今天就到这了；我也该去练剑了”
“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