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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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瑞和刘映胜,师智才三来到西安后,与陕西省委地下党组织取的联系后,汇报了刘志丹被捕的情况,根据省委的指示和安排,他们三人,利用杨虎城将军正在西安招收兵员的机会,参加了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教导营,被分配在地下党员殷义盛任连长的二连当兵由于赵世瑞质性聪惠,又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加之平时勤学苦练,吃苦耐劳,在部队里进步很快,成了连里有名的神枪手经常受到营、连的嘉奖表扬,在绥靖公署进行的士兵文化培训考试中,以一篇《论三民主义的宪法化》的议论文,引起杨虎城将军的注意。最后担任了二连的连职文书。
此时的赵世瑞,已长成一个体魄健壮,身材魁梧,方脸白皙,剑眉秀目,精明强干,潇洒英武的军人。一天,杨虎城将军去临潼办事,二连连长殷义盛和赵世瑞等八名士兵担任警卫,在部队路过灞桥时受到不明身份的杀手的袭击,警卫中的赵世瑞,一个鲤鱼打挺姿势,一下子护在了杨将军的前面,“砰砰砰”三枪,一枪一个的结果了刺客的性命,保卫了杨将军的安全,顺利的完成了警卫任务,受到西安绥靖公署的嘉奖,被调到杨虎城将军身边担任贴身护卫。
1935年2月,杨虎城将军长子杨拯民准备去老家蒲城县尧山中习,杨将军安排赵世瑞担任警卫和陪读,来到了蒲城县尧山中学。
蒲城尧山中学是一座有名的新式中学,这里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是全省当时最好的,学校环境优美设施精良,是一个学习深造的好场所。赵世瑞在这里重新得到了自己日夜盼望的学习机会,他除了保证杨拯民的人身安全外,夜以继日,如饥似渴地着丰富的知识营养。当时,学生中抗日救亡运动宣传,已经在这所学校里公开进行,使他朴素的爱国思想进一步升华,当时中国正处在日本帝国主义疯狂侵略的紧要关头,全国人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面对蒋介石不抵抗政策,目睹日寇大举进攻,赵世瑞心潮澎湃,义愤慎膺,时刻盼望着奔向抗日前线,打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1936年西安事变后,在赵世瑞的积极要求下回到部队。

1931年农历八月十五日后一天,史桂花把父亲送来的一袋子药材的种子交给了长工刘伯,她吩咐说:把家里最肥最好的地,挑选八亩,把这些药材种子种上,这些种子刚可以种八亩地,其它的地种麦子。刘伯说:“这是什么药材,我可没有种过?”史桂花就把父亲交待给她的种法告诉了刘伯:“就像种白菜一样,你这一袋子籽种用称等分为八份,一份种一亩地,由于种子太小,每亩种的时候,给种子里掺上足够的土,和均后下种。
大约过了十几天,赵家的八亩地里,就长满了绿色的小萌芽,再过了几天,一种类似于油菜的植物就长了出来,由于土地肥沃,幼苗长得黑油油的,村里人都稀奇的过来问刘顺儿:“刘伯,你家地里种的是啥药?”刘顺儿说:“我也搞不清,听说是东家她爸从兰州托人买来的药材种子,金贵的很。”村里人问不清,闹不明,也就带着疑问走了。
第二年春天,小麦起身的时候,刘顺儿发现女掌柜说的药材,比小麦长得还快。天气稍一暖和,绿苗子就往上窜,到了清明节过后,开始抽苔拔节分杈,显出与油菜截然不同的样子,长的有点像农村人常说的芥菜苗,苗子开花以后,赵家的八亩地里开满了红黄粉白紫的各色花朵,村里闲转的老年人才告诉刘顺儿:“顺儿,你家掌柜的种的是烟土。”刘顺儿一听,当时惊得差点坐在地上,说:“你没认错吧,掌柜的说是药材。”老者说:“错不了,光绪年间,我种过”。
刘顺儿腾腾的跑回家,史桂花问:“刘伯,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刘顺儿说:“村里老者说咱家种的药材是烟土,是不是?”史桂花说:“是烟土,也是药材,当烟土抽就是烟土,当药材用就是罂粟,罂粟就是药材嘛!”刘顺儿说:“前几年,听说政府禁止种烟哩,会不会犯法?”史桂花说:“我父亲的朋友从兰州过来说,甘肃人去年十亩地有八亩都种了鸦片,一料子收成,顶几料子麦,许多人都发了。前几年是禁过烟,这几年地方军阀,对种烟是睁只眼,闭只眼,有的地方军阀,为了征收鸦片税,弥补军费开支,还强迫农民种植鸦片哩。”
村里的甲长,把赵家种鸦片的事,汇报给乡公所,乡长又跑到县里问县长薛宾海,薛宾海说:“政府这几年对鸦片,没有禁止,也没有放开,听说外省种的很广,但咱省只有西府和甘省交界地带,在偷偷的种,但只要交鸦片税,你就甭管,况且,听西安回来的乡党说,赵世瑞现在西安杨虎城杨主席身边干事,说不定政府还允许这事哩。”
李乡长回来后,把县长的意思,告诉了甲长,大家也就无话可说。
到了大麦快黄的时候,鸦片五彩缤纷的花朵全部谢光了,花谢之后的主杆上,渐渐长成一个墨绿色的椭圆形的果实。
再过了几天,职田镇的史修儒老汉,带了六个伙计,来到女儿家,亲自帮助女儿家收割鸦片。早上早早起床后,史修儒老汉带着六个伙计和刘顺儿,还有刘顺儿已经十几岁的儿子秃子一起,每人手里拿一把小刀,提着一个瓦罐来到田里,女儿史桂花也跟到田里看稀罕。他们用小刀,在椭圆形的果实旁边划个口,收刮下从破口里流出来的粘稠的白色乳汗,收集到罐子里。这些人整整干了七八天,才把生鸦片刮割完。
到了夜晚,刘顺儿在史修儒的指点下,在小铁锅里熬炼加工这些浆液,一股奇异的幽幽的香气几乎使他沉醉,桂花坐在自己的炕上,也沉醉了。拉风箱的刘婶也沉醉了。幽香从赵染坊弥漫开来,在五月温柔的夜风里,扩散了大半个泾北镇。那种一旦闻到便欲罢不能的气味,使人闻之便解脱了一切烦恼,飘飘欲仙起来。
刘顺儿把炼制加工成的鸦片,分装在几个瓷罐里,由史桂花郑重的打开自己放嫁妆的衣柜,把瓷罐锁了进去。第二天,史修儒便返回了职田镇。
几天后,史修儒带了几个说南边话的鸦片贩子,来到了史桂花家,按照说好的价钱,带走了几个装鸦片的瓷罐子,放下的银元,用装粮食的线口袋装了半口袋。临走时,史修儒对史桂花说:“闺女,明年不要再种了。”
赵世瑞家种烟成功发大财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泾北塬,到了当年种小麦的时候,泾北塬上买得起大烟种子的富户,都红了眼,都使劲增大面积种植。史桂花的十几亩地,种了几亩麦子后,再也忍不住诱惑,父亲的劝告也放在一边了,托人买来罂粟的种子,再种了十亩。
有天夜里,史桂花算了个帐,去年八亩罂粟所得的银元,抵上了种一百亩小麦的收成,一大堆的银元,一下子属于了她,她都有些夜不能寐,无所适从的感觉。她把银元分装在几个瓷罐子后,埋在了自己屋里的大炕的洞里。世瑞走后,她让刘伯给他在屋的另一角盘了单人小炕,晚上烧起来又省柴禾又暖和,大炕已经长时间不用。
史桂花夜里睡不着,她有一个大的计划在心里形成。世瑞到西安后,给她来了几封信,她知道了世瑞在杨主席身边做事,心里十分高兴,她为丈夫的成功而荣耀,也为丈夫的成才而自豪。以后的几天,她白天做这做那,本该刘婶做的事,她也抢过来做,白天干活干得乏乏的,晚上她还是没有磕睡。
第二天,他托中药铺的胡掌柜给世瑞写了一封信,告诉世瑞,两件事:一件是今年的夏粮获得了大丰收,家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在部队上干事;另一件是,她最近准备把家的老房子,翻新一次,把靠近街面的门面房,拆了重盖,把后院墙打开后,把墙外的空地圈进院里,在扩大了的院子里,盖一个高大宽敞的染布车间。她告诉世瑞,这些事只是告诉,也不用他操心,有她和刘伯、刘婶和秃子帮忙,就可以了,让他在今年春节回来时大吃一惊……他在胡掌柜面前,不好说自己如何种罂粟,如何发大财,只说成是麦子获得了大丰收,把自己的欣喜和宏伟计划告诉他罢了。
写完信后,史桂花似乎已成了一个做完战前动员的将军,按着自己的计划,行动了起来。

农历腊月二十六的中午,两匹骏马停在了赵家染坊的门口,马上跳下两位军人,一位穿国民革命军黄色毛料军官服,一位穿保安团的蓝底白沿保安服,穿军服的是西安绥靖公署连职文书赵世瑞,穿保安服的是送他的邠县保安团的朋友。赵世瑞送走了保安团的朋友后,站在自家的门前,惊呆了。自己离家时,那掉漆的老房子不见了,一栋五间宽,门面为一木到顶的新门脸房,闪着新的朱红色漆光,左右各两间为门面房,中间既是大门又是进院的通道。大门上,一个黑色的牌匾用红布包着,还没有打开……听到马蹄声,史桂花和刘伯刘婶他们从门里迎了出来,赶紧将行李往进搬,拥着世瑞进了家门。每间房子都翻新过了,石灰墙的味道和新油漆的味道,弥漫得到处都是,还没座稳,桂花拉着世瑞来到后院,一个有半亩地大小的染坊车间已经建成,煮炉、大锅、染缸已安排到位,世瑞简直看花了眼。

夜深了,小两口说了半夜的家事,诉说着各自的思念,恩爱异常自不必说。
到了腊二十八的吉日,一阵鞭炮声过后,赵世瑞揭下大门外牌匾上的红布,乌黑光亮的木匾上,几个烫金大字“赵家染坊”露了出来,宣告着赵家染坊在停业三年后的重新开业。史桂花站在赵世瑞身边,高兴的招呼着前来道贺的乡邻,眼里充盈着激动的泪水。
整个春节期间,赵家的院子里,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多年不走动的亲戚,也来走动,乡公所里的李乡长,王保长和乡镇上的头面人物,纷纷都来道贺,更有一部分人,是冲着世瑞在杨主席身边不可限量的前途来做政治投资的。
正月十五一过,世瑞和桂花依依惜别后,返回了西安。

一九三三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刚担上三月份,天就热起来了,性急的年轻人,已经剥掉了裹了一冬的棉衣棉裤,穿着单衣单裤,在地里头干活。史桂花经过妊娠初期吐天哇地折磨后,身体已恢复了正常,随着棉衣的逐渐换去,腹部的隆起,已越来越明显。她常常静静地躺在炕上,感觉着肚子里那个小生命活泼的跳动,心里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欢乐。
娘家父母过来看望时,她陪着父母散步来到田野里,无不骄傲的告诉父亲:“爸,我没听您的,今年又种了十亩烟。”父亲沉默了半天说:“你已经成家立业,你的日子咋过,说不说由我,听不听由你,但我只告诉你一句我一辈子的经验,凡事见好就收,风水只会轮流转,不会旺一坨,物极必反嘛,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母亲却有不同的见解:“你不要给娃泼凉水,桂花把光景往大里整,你应该给娃多鼓劲才对,我看桂花种得对,再收一茬烟,即是再有个天灾,也多些靠头,你看旁边的地里不是都长着烟嘛!”父母争论归争论,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父母住了两天,就回去了。此后的一个月,桂花每天吃完响午饭后,就闲转到自家的地头,看着烟苗一天一天的长高拔节,分枝。一天她再来时,罂粟的花全开了,五颜六色的花,把四月的原野装扮成了花的海洋,旷野里吹着甜丝丝的风,红黄粉白等各色美丽的花朵在春风中欢快的摇摆着,就像史桂花快乐的心。
第二天早上乡公所的几个团丁,提着一面铜锣,沿着街道咚咚咚敲着,边敲边喊“各家主事掌柜,快去乡公所集合,政府有重要命令——”,团丁一早上沿街喊了几个来回,人们都聚到了位于镇中心的乡公所大门口,史桂花因为身子不便,就让刘顺儿去听。
刘顺儿挤进人群,保长刘满堂正在宣读政府令:
中华民国邠县政府令
近年以来,我县各地,纷纷种植罂粟,挤占耕地良田,罂粟为万恶之源,祸害之首,种植占用耕地粮食减产,吸食有伤民体风化,为利国利民之考虑,按省府统一部署,从即日起,凡种植者自行铲除,改种其它作物,凡违抗者,将国法论处。
……
刘顺儿不等刘保长话讲完,就脚不沾地地跑回了家,告诉掌柜史桂花,史桂花倒没有太多的震惊,倒先安慰起刘顺儿:“刘伯不急不急,不让种咱就不种,凡正也饿不着肚子。史桂花唯一惊叹的是:父亲的话,为什么那么灵验,真神了呀。
禁烟令公布后,没有一家动手铲除,乡长、保长、甲长一家一户挨着催,也没人动,泾北塬种了少说也有上百亩罂粟,一料子的收成,眼看到手,谁舍得。有的人侥幸的讲:抗一抗,也许这一料子就收了,明年不种就行了,况且今年种的面积这么大,法不责众嘛。
大家的幻想是一厢情愿的。全县各乡镇把禁烟令执行不下去的情况,汇总到县长薛宾海那里,他将县党部的张俊民书记叫来商量对策,两人商量了半天,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各自回家。第二天,张书记找到薛县长说,昨晚他为禁烟的事抓耳挠腮时,他父亲给他出个主意。
张俊民说:“不瞒人兄,我父亲是放羊娃出身的,他说他小时候放羊时知道,羊见了罂粟苗,只要吃一口,就香得不要命了。他小时候放羊时,一眼没看见,羊把村里马财东家的罂粟苗吃了几口,被马财东打了个半死。父亲说,各乡镇农户不动手铲,咱们县府自己动手,全县从各乡镇借些羊来,让保安团赶着,一个塬一个塬过,不信烟苗铲不了。薛宾海一听,高兴得一击掌说:“行,令尊可给我解决大难题了,改日我到府上专门请令尊喝酒谢承,咱县说大也不大,不就是南北二塬一道川嘛,两三天就可办完交差。”
第二天,薛县长一声令下,县政府向每乡镇借羊50只,要求当日送到,赶到下午,十六个乡镇,将八百只羊送到了县城一个废弃的大院里,由专人看管着。
第二天清早,县保安团由团长领队,出动了一百多名团丁压阵,赶着八百多只羊,浩浩荡荡的从县城出发,上了泾北源。泾北镇上人吃早饭的光景,禁烟队伍到达了泾北镇,在乡长的指引下,从种植罂粟最多的泾北村开始,将羊赶进了罂粟地。
八百只羊一赶进罂粟地,美丽而奇异的景观出现了:在蓝天白云下,在四月明媚的春光里,羊儿像掉进了五颜六色的花草的海洋,田野里响起了几乎象轰鸣一般的“苍苍”声,这是由八百只羊嘴吃草时发出的和音,听起来美妙而和谐。一百多名团丁,散落在羊群周围,管护着羊,防止吃了田里其它的庄稼,他们没有遇到预想中的来自农人的阻止和反抗,将长枪象学生娃背书包一样,往身后一背,拾根柳条,当起了放羊娃。村里镇里看热闹的人,站了一大堆,烟地的主人也站在地边,嘴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饶有兴趣的看羊儿吃花草。
一阵马蹄声从远而来,团长迎上去,落马的是薛县长和张书记一行人,他们来实地督察禁烟的实施情况,看到八百羊在地里白花花的一大片,羊嘴将罂粟的花朵连根拨起大嚼大咽,个个脸上挂满了满意的笑容。
爱好摄影的张书记,取出带来的照相机,调好角度,拍了几幅亘古未见的画面,其中一幅作品,名曰《北山禁烟图》登上了《西京日报》,最后转载到了上海的《文汇报》。只见画面上,蓝天白云下的塬野上,长满了五彩缤纷的美丽的罂粟花,一大群羊在团丁的管护下,对罂粟花,埋头大吃。这幅禁烟图,给薛县长记录了政绩,永远的留在了民国人的记忆里,给张俊民书记赢得了荣誉,使摄影成了他一辈子的爱好和荣耀。
团丁们赶着羊群禁烟,先北塬,即泾北塬,再南塬,然后泾河川道。一场棘手难缠的禁烟行动,在轻松愉快中结束了,薛县长禁烟的壮举,成了塬上人几辈子念叨的古经。
有意思的是,在赶着羊禁烟的行动中,每天都有羊,因吃花草吃得太多,吃着吃着就倒头躺在地上,四蹄朝天胀死了。保安团的团总请示薛县长,薛县长发话:“羊胀死在谁家地里,死羊就归了谁家”最后损失的羊,由县政府财政上用禁烟款补偿。
刘顺儿一下子从地里拉回来三只肥壮的绵羊,他按照史桂花的意思,请来厨师把羊剥好洗净,在院子里盘了炉子,开始煮肉。她又让刘顺儿两口子,打了一箩筐的石子馍,她爽气地给刘顺儿和秃子说:“去到村里去,把能叫来的人都叫来,尤其不能动弹的老年人,就把他背过来,还有一街两行开店铺的各家的掌柜里和伙计,都请到家里来,美美吃了一顿羊肉泡馍,光是吃饭,啥话也不用说。”
那天,赵家染坊的大院里,飘满了香气扑鼻的羊肉味,挤满了吃泡馍,喝羊汤的人,人们在兴高彩烈的吃喝中,不言而喻的把赵家这个能干媳妇的美名和贤惠厚道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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