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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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会这样……”我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火海深渊中九死一生而来,谁能想到会又回到原处?我盯着石门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刻字,绝不会错,正是当初楚冰彦的手笔,也幸得当初他做了这些标记,否则,真不知晕头转向后,我们会不会照旧路而返,再次回到那巨大的岩洞。
此次若是回去,可就没这么幸运,岩柱已塌,熔浆四溢,任谁进得那里,都必死无疑。
这当初建造灵**之人,是有意要和我们开玩笑么,竟将这一处地**弄得有如迷宫一般,真是可恶。
我转头看看身后闭拢了的带着贰字标记的石门,深思道:“一共六道石门,我们由一门入,可以排除那个打了十字的石门是当初的入口,剩下的只有五道石门,而适才从壹入则贰出,我们已经试过,现在只剩下叁肆伍三道石门我们没有走过,这其中有一个必是指向出口,究竟会是哪个,实在难以推测,我们只能赌运气了。”
古楚二人神情凝重,二师兄点头问道:“选哪一道门?”
我踟躇一下,不觉有点为难,上次选错路径害得大家跟着我险些送命,这次如果让我再选,岂不是又要拖累大家?可是这两人显是随性而为,懒得思虑,此时一语不发,似又要我来决定。
楚冰彦见我沉吟不决,不由皱眉道:“哪里有这许多麻烦,随便挑一个,大不了再回到原处重走便是。”说着率先而行,跨入刻着叁字的石门。
我松了口气,二师兄自无疑议,当即抱着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此次石门之后到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依旧是一条甬道,石门一开,火把见风便燃,照得四下通明,走得几步,便有台阶出现,甬道也随之倾斜而上,露出一个开阔的洞口,透过洞口望去,只见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处巨大宽广的石殿。
那石殿穹顶极高,两侧各有四根石柱支撑,四壁连同石柱之上皆燃满了一圈火把,将大殿照得通明如昼,大殿中心之处,竟有无数一人多高、三尺见方的黝黑铁板,参错而立,棋罗星布,将一个巨大的平台围在中央。
那平台之上,隐见中心有两片石板向上翻起,显是一个地道的入口。
猛然间血气扑鼻而至,中人欲呕,我定睛去看,不由主惊呼了一声,向后一缩,将头掩进二师兄怀里。
那铁板掩映之中,竟时有布料包裹之物闪现,形状可疑,触目惊心,而地面深青石板之上,乌暗深红浓稠的液体漫了一地,腥气弥漫,尚未凝结,竟似是血液。
古楚二人也不由惊抽一口气,骇然看着眼前的情状。
“这是什么机关,怎么如此厉害?”楚冰彦骇然看着那如林而立的铁板,继而转头皱眉问道。
我茫然摇头,脑中全无头绪,眼见二人眼中寄予问询之意,不觉暗自拭汗,有苦难言。说起来我哪里懂得什么奇门之术?上次在幻阵之中不过是因为误打误撞,全赖以前偶然从书中看得,纯是侥幸,若论起真正的机关破解、奇门遁术乃至易算卦卜,我根本尚未入流,恐怕连皮毛也称不上。
楚冰彦犹疑片,将手中的一枝火把向前一扔,叮地一声,打在一块铁板之上。
脚下猛地一震,一声蜂鸣,千万片铁板竟刷地转动起来,铁板与铁板之间错落相连,环环相套,仿佛几十个空心陀罗一般围着那平台转得飞快,刹时间,已分不出铁板与铁板的个数,影子连成一片。
那楚冰彦所掷的火把被闪电般转动的铁板带得飞起,却不落下,嗤嗤嗤声响不绝,片片木屑飞溅而来,那火把竟被转动的铁板割成了碎屑!
我不禁看得张口结舌,古楚二人也神情震动,惊骇不已。
原来那铁板竟是固在地上一圈圈的机关之上,其余三面皆打磨成刃,犹如一柄柄快刀一般,那一圈圈的机关,更设计的精巧无比,层层铁板之间的间隙竟未及半尺之遥,转动的方向也正逆相补,此时飞速的旋转起来,怕是连铁也绞成碎屑,更何况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我心中一凛,目光闪处,呕意烦涌,不禁脊背冰寒:那地上……却不知是谁误闯了此阵,落得如此下场。
过得片刻,那铁板转势渐缓,慢慢停了下来,大殿中一片静寂。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没了主意。眼见这机关如此厉害,哪里敢试?
那铁板所形成的阵局刻意将我们与正中的石台远远的隔开,出口已定在石台之上无疑,而铁板之阵的范围却足有数丈之距,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却是武学至境,来者若是轻功稍有不及,便必死无疑。
“走罢,不论如何,终须一试。”二师兄说着,跨步而行,向那一片铁板走去。
“此次不知这种方法是否还可奏效,我们当中若是一人有失,怕是都会累及她一共送命。”楚冰彦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等等,”俯仰遥望之间,我见那大殿殿顶极是独特,正中对着平台之处,时有微光闪烁,仔细看去,竟密密布满了细小的金属圆物,心中一凛,急忙出声喝止。
二人急忙止步,满脸疑惑。
“你们看这屋顶,那些是什么?”距离甚远,我眼力稍差,无法确知其为何物。
二师兄仔细抬头观望,口中说道:“是一些细小的银环镶在屋顶,只露出了一半。”
“银环?”我诧然说着,心中疑云更重。
这大殿屋顶外围空空如也,如何中间却精心以银环为饰?若要装饰点缀,银钉不是更为实用一些,且镶嵌起来,岂非更加容易?
“不过是一些饰物,何必如此费神?”楚冰彦说着,拧眉示意二师兄将我置在两人之中:“这铁板之阵虽比岩洞中的岩柱的距离稍远一些,但以你我全力一搏,也未尝不能跃过。”
二师兄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我的腰间,隐有催促之意。
我无奈,缓缓解开缠绕的白绫,仔细将白绫在腰间绕了完整的一周后,打了一个结。
二人急不可待,伸手过来,各执白绫一侧,点头示意。
“停,等一下,”我轻抚额头,不觉皱眉,脑海中似有一物隐约而过,转瞬去寻,却又茫然,“这里凶险万分,机关重重,最好还是想清楚为妙。”
二人见状,收足而立,双目凝在我脸上,静候不语。
我想了想说道:“二师兄,能否想办法将那圆环打下几个来,让我看看有何异处?”
楚冰彦不待二师兄动手,便自手中掰断几块木枝捏在指尖,也不见如何做势,那木枝便激射而出,撞入殿顶。
锵锵之声连连响起,木枝跌落,那殿顶的圆环竟是纹丝未动。
“呀!”我愕然指着跌落的断枝,只见那断枝在空中似乎顿了一顿,继续落下,在落地之前,每一枝竟然又分成了数段。
古楚二人也不由瞠目咂舌,惊异道:“是何道理?怎会这样?”
楚冰彦将手中火把纷纷折成碎屑,运起内力,向平台之上射落,却见那情状越发诡异,所有木屑未及落地,便已碎裂开来。
“这是什么厉害的机关!”大家不由人人变色,骇然不解。
这平台之侧不知布了什么厉害的暗器,隐匿无形,无声无息,却端是锋利,将平台上方护得密不透风。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不由暗暗连呼侥幸,幸得没有鲁莽跃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地面有如此厉害的铁刃陀轮,空中是又不明的暗器,眼见出口就在眼前,却只能束手无策、望而兴叹,我神情一塌,懒懒转身,行至身侧的一根石柱前坐下,倚着石柱无精打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星儿可是累了?不妨休息一下,折腾了半个晚上,饿了吧?我这里带了水和干粮,来,吃一点吧。”二师兄见我微露倦意,不由走近,神情关切,解开背上的包裹,拿出一只水囊。
见二师兄如此细心,我不由心中温暖,抬首浅浅一笑,接过水囊喝了几口,觉得此时腹中不饿,便摆手推拒了递来的食物。
楚冰彦见我们如此悠闲,神色微微不豫,便也随即坐在地上,稍事休息。
我抚了抚酸痛的背颈,张目四望,见那大殿四周燃满了一圈火把,个个紧密相挨,就连石柱,此时也在我头底上方插满了火把,将殿中映得灯火通明,加之墙壁与地上皆是暗青的石板,地上竟连一丝人影儿也瞧不见,不由疑惑:“这大殿如此明亮,却不似我们适才所经过的地方,你看火把足有数百,不知要这许多火把有何用意?”想起适才所经各处摇曳晃动不止的火光,似明似暗的场景,我微觉纳罕。
二师兄闻言,挥掌而去,身后的一侧的火把立时一闪而灭,殿中一暗,此时对面三侧的火光射来,顿时在我们身后的墙上隐约显出三个巨大的黑色人影。
大殿一片阴森,那一片铁板暗黑重叠,影影绰绰,鼻息之中腥气弥漫,不觉令人毛骨悚然,我背脊一寒,暗责自己缘何多嘴生事,于己不利,于人无益。
“咦?”楚冰彦突然发声,神情诧然,指着平台之上说道:“那里似有微光闪动,是什么东西?”
“哪里?”我不明所以,极目望去,却看不出有何奇异。
想是学武之人眼光犀利,我这等普通人怎及,将目光投置二师兄处,见他神情有异,也似有所见。
“距离太远,不能确定,若是近些便好了。”二师兄说着,不觉站起,向前行得几步,立在铁板之前极目而望。
“将你束腰的白绫给我。”楚冰彦突然转头对我说道。
“什么?”我愣了愣,没有醒过神来。
“先解下来给我,我自有用处。”见我发愣,他急忙的说着,似恐我为此不快。
“哦。”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我还是仔细折紧衣裙,解开腰绫放在他手里,想不到一路行来,这绫带却起了不小的作用。
楚冰彦接在手里,将之在长刀柄处紧紧的缠了,并且打了一个结,解开腰间的锦带连在一起,二师兄见状,不由解开腰前饰着的腰带,也缚在那锦带之上,继而又取了包裹将水囊系在腰中,其他物事逐一放入怀里,将包裹撕成许多布条,结在一起,交至楚冰彦手里。
只见楚冰彦接过之后,将另一头衣带垂握在手里,猛然运息反手一掷,寒光闪动中,那刀急飞而出,猛然向上,竟嚓地一声深深贯入殿顶的石梁中,仅余半个刀身,刀身不住颤动。
他转头伸手道:“剑!”
二师兄目光了然,上前说道:“此事极是凶险,还是我来吧。”
“不必,这情丝极轫,需耗内力才可斩断,你可等我斩断落地之后,将她缚在这衣带上运力荡过来,我自会对面接住。”楚冰彦侃侃说着,伸出手来,不待他响应,刷地一声拔出了二师兄的腰系的长剑。
他手腕一收,奋然一跃,身子如叶舞飘飞,掠过那一片森然林立的铁刃,手腕在空中急收,闪光火石中,他将右手向前,手中长剑挥动,在空中闪电般连连虚斩,继而划挑斩绞,左手手中绳索一松,身子向前一坠,已飘落在地上。
我见他跃出,省起适才无形无影的暗器,心不由提了起来,目光凝注、一瞬不瞬,待见他安然落地,才不由松了口气,暗抚胸口。
楚冰彦落地之后,剑光急划,在周身不住作势,我不觉疑惑,问道:“他在做什么?”
眼见楚冰彦挥动几下,便收住长剑,将剑柄用衣带系好,奋力一掷。那长剑挟风带势猛地飞回,迅如风雷,向我们而来!
二师兄见状迎上几步,手中剑鞘一迎,嚓然一声,剑已入鞘,解开衣带将剑挂在腰间,转头道:“星儿,过来,我带你一起过去。”
我闻言上前,伏在他怀里,将双臂揽在他颈中,任他一手将我的腰身托住,二师兄疾奔几步,身形荡起,手臂执在带上迅速移得几下,借势飞起,堪堪在铁板上空急掠而过,手中布索急放,足底一顿,已经落在平台之上。
我强自镇定的稳住身形,果见脚前似有极细的闪光,俯头去看,才发现是一些极细的透明丝线。
“这想来便是情丝了。”二师兄将手中的绳索一抛,任楚冰彦接在手里运力去拔那屋顶的刀身,转身拔剑仔细查看平台四周,划落一些残余的丝线。
我见那平台边缘也嵌了一些与殿顶类似的银环,隐隐从上垂落一些晶丝,如雨如瀑,这才恍然,原来适才这丝线两端箍在屋顶与平台边缘,集成一片,便如一层幕布般将平台外面罩了一周,但又因这晶丝细如毛发,透明无色,闪烁之光也甚微,来人在数丈之外远远望来,几难察觉。
若不是大殿一侧火把被二师兄扫灭,形成明暗相隔,二人又眼力超乎常人,我们根本不曾提防这平台之上还暗藏此劫。
“情丝细韧透明,无影无形,却最是伤人,绷紧之后,直如利刃,连木柴也割得碎,何况是人?幸得我们事先察觉,才得幸免。只是这情丝珍罕,世间能得一束已是罕见,这里竟有如此之多!”二师兄说着,边仔细将身侧的如瀑如幕的情丝细线一剑划断,神情略带惋惜。
“这丝如此诡异,是什么材料所制?为何我从未听闻?”我见二人皆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似对这情丝非常熟悉,不觉开口问询。
“据闻情丝乃是昔年桑女叶华采天蚕吐丝,经乌金、明铁、石精等多物混合锤炼合成的细丝,当年六弦魔煞张君齐不知从何处收罗得此物,并作为手中的暗器使用,伤人无形,所向披靡,情丝之名之所以传世。只是这情丝珍贵难得,又鲜人有知晓炼术,自张君齐之后,近年已无人得见,几乎湮灭,没想到又出现在这里。”楚冰彦运力在手,已将那屋顶的长刀力拔而回,呼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巨响,唬的我心头一跳。
“情丝么,果然是很雅致的名字,真是好看,不知不觉,如情入骨,无形无影,夺命追魂,嗯,很相符。二师兄,我要完整的一束,可不要割坏了。”我心中一动,连忙向二师兄央道。
二师兄点头允了,拔身跃起,仔细将屋顶的情丝连根割落,整理成一束,放在我手里。
我见手中透明晶亮的一束,宛如流水,不觉欣喜,仔细理好系住,放入腰囊。
又见满地散落的余丝晶莹可爱,我爱极不舍,便即又拾了一些在手,不住把玩。
“走罢,前面还不知有多远才见出口,不要尽在此处滞玩。”楚冰彦说着,将长刀佩好,递还了刀上的衣带,走近中央翻起的石板,向地**中查看。
那洞**阴暗,从几十阶石阶引入之后,便向前沿出一条长长的甬道,两壁狭窄,黑暗无光,仅容一人通过。
楚冰彦执着火把在前面探路,二师兄便抱着我跟在后面,那甬道之中极是闷窒,声息相闻,脚步之声回音甚响,在耳畔轰隆震耳。
许久许久,竟似已有数里之遥,楚冰彦止步说道:“前面有光亮,看来有出口了。”
我顿时精神一振,伸头向前张望,穿过眼面的火把焰光,只见黑暗的甬道尽头处,隐隐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圆点,随着步伐越来越近,那圆点光晕渐大,现出一个方形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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