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黄金万两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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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书僮不见了骆夫子(周定远),只得拿了夫子所留的书信交于主人。信中说家乡来人告知老母身染重病,心中挂念,不及向主人道别,只身连夜返乡云云。陈安礼一家自是十分不舍,但人既已走,也无可奈何。
齐生自师父走后,一连几天都怏怏不乐,连陈圆园和两个少爷也懒得搭理,可心中再思念师父,日子总还是要过。齐生只是个山野少年,虽仰慕周骆、星泰那些英雄豪杰,一时之间却还没有为天下万民请命的豪情壮志,陈府之中既然生活安稳,便这么过吧。
夏去秋来,到了九月,大公子孝德被襄王田瑛征为郎官,去国都济博上任。二公子孝义本也被征为官,可两位夫人舍不得两个儿子都远离膝下,于是孝义辞官不拜,仍居家读书治学。
襄王田瑛连年对外用兵,先王田超开创的“齐襄二十年无烽烟”安乐景象不再,一向太平的齐阳郡也屡有寇匪出没。太守陈安礼一心政务,又时常要帮办军务,家事越发少过问了。陈府精壮仆役大多被征入襄军,两位夫人和公子私下也在为府中防卫发愁。
这一日,齐生闲得发慌,向护院教头张能告假,想去衔上逛逛。张能武艺远不及前任教头巩正山,胆量就更是乌龟比老虎,一听齐生要出门,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连声道:“不行,不行,不行!阿齐啊,眼下世道不太平,这几天老爷又去安将军那里料理军务,府里人手本就少,大家伙儿都留在府里守护的好。你又是二公子看重的人,单身出门,万一有个闪失,我对公子和夫人也没法子交代。”护院陈禄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阿齐,你还不知道吧?他娘的这阵子也不知哪个天杀的放屁造谣,说咱家大人家有万两黄金,奶奶的齐阳城里里外外大小蟊贼都把咱府给盯上了。这些天前后门都有十来条汉子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候着,还是少出门为妙。娘的,哪有什么黄金万两,真有也轮不到那些蟊贼动手,老子……”瞥见张能狠狠瞪着他,自觉要说错话,连忙改口,“……一定忠心保护主人家财物,绝不让那班蟊贼得逞!”这假话倒也说得慷慨激昂。
齐生暗暗好笑:“你真有那本事,还不出门打发了那班贼子?唉!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换了这个胆小怕事的张教头,俺们这些护院都成了缩头乌龟了。”自从师父走后,他日间当值,夜里习武睡觉,虽然安稳,却也很是无趣,既有贼子上门骚扰,倒有心出门耍耍,心下已有计较。次日一大早,齐生向杂役阿六借了身衣裳,代他推粪车出去倒,阿六自是满口答应。
“阿齐,阿齐,我跟着夫人和管家出门才几天,你怎变了这副打扮,这练什么功呢?”却是陈圆园出门办事回来,见齐生怪模怪样,十分惊讶。
“阿园回来了,回头告诉你。”齐生急着出门,无暇多作解释,推着粪车便走。
陈圆园搔搔大圆脑袋,自语道:“今儿个怎变得比以前骆夫子还精乖了?唉!这宝贝只有回头让你看了。”他随大夫人外出去佛寺进香,无意中得了件中意的宝贝,本想让好友齐生先见识一番,这下只有以后再说了,也不多想,自去料理花园。
齐生推着粪车便从后门走。后门护院家丁见他这身打扮,虽然好奇,却怕粪便脏臭,也不来多问。
六条精壮汉子分作三堆,在陈府后门外守候多时。一个黄脸汉子问为首的高大黑脸汉子道:“王大哥,奶奶的兄弟们在这宅子前后门守了好几天,一直都没甚么动静,守到啥时候是个头啊?”黑大汉也没好气:“老子他娘的怎么知道?兄弟们都是听命行事,上头咋说就咋办,谁都一样,你奶奶的盯着后门口动静就是,怎么这么多废话?嗨!有人出来了!”“哎!娘的,怎么这般臭法!”“奶奶的,敢情是粪车!”

六条大汉忙不迭捂住鼻孔,还是防不住一整车米田共的气味,大骂不止。偏偏推粪车的那杂役手脚极慢,老半天才出了门口二三十步,臭气更是经久不散,六人几欲作呕,将那推粪车杂役的祖宗奶奶骂了个遍,要不是怕沾上粪便,拳脚早往那杂役身上招呼了。
那杂役听六人骂得难听,不禁抱怨起来:“呼……你们叫嚷个屁哪!一样这么些个……呼……粪桶,今儿个比平日里重了几倍,俺手脚……哎……都快断了。你们闲在这里无事,这大粪至多就薰你们一时半刻,呼……老子手脚吃疼,却要直到粪坑才闻不见这味儿啊!”
六人中的一白脸汉子最为精细,听那杂役这么一说,不由留神打量那人和粪车。那杂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副粗眉大眼的乡下男人长相,身形高大,按理说膂力一定不弱,推那一辆粪车本不该怎样吃力,却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再看那车轮辙印,竟深达寸许,粪桶里装满了粪也轧不了那么深!
白脸汉子向黑脸王大哥耳语几句,那王大哥脸色立变,急忙连嘬三声长哨,又一招手,率那五名汉子上前将一人一车团团围住,也不顾粪便的薰天臭气。
那杂役顿时吓得脸无人色,颤声道:“你们围我作甚?粪……粪桶里除了屎之外可什么都没……没有!”这下不打自招,王大哥等人无不面露喜色,不多时,又有七八个人前来会合。那杂役见势不妙,想推粪车开溜,却哪里溜得出去。王大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那杂役的衣领,将他摔出老远。那杂役叫声:“娘呀!”便扑地不起。
那伙盗贼也不怕粪臭,黄脸汉子等四人推着粪车,王大哥等人簇拥四周,一路飞奔。街上行人避之不及,心里老大纳闷:推个粪车还有这等排场?
群盗径出东门,找到一处僻静地方,七手八脚从车上卸下粪桶。黄脸汉子捏着鼻子掀开一个桶盖,就要将粪桶倒翻过来。白脸汉子一把扳住他肩头,道:“使不得!何老六,你将东西都倒出来,万一被行人看见这许多黄金,又要横生枝节。”黄脸汉子一皱眉:“金老四,不倒出来咋办?难不成伸手进桶去掏?”群盗无不感到恶心。金老四道:“即便倒出来,也得把金子从粪便里拣出来,这附近也没水可用来冲洗,横竖总不免沾上粪便,掏就掏吧。”群盗听他说得也有理,领头的王大哥把心一横,道:“就听金老四的,掏吧。”
群盗各取了一两只粪桶,别过脑袋,左手捏着鼻子,右手伸进桶内去掏,这粪里掏金的滋味委实不好受,不过为了万两黄金,也只有忍了。须臾,何老六欢呼道:“有了,有了!”捞出块硬物,顾不得脏臭,用衣襟抹拭干净,定睛一看,立时破口大骂,那硬物哪是什么黄金,就是随处可见的一块石头。群盗先后掏出碎石,顿时骂声一片。何老六性情急躁,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粪桶,臭气薰天的粪便之中全是一块块碎石,哪有半分黄金?群盗正怒火冲天之际,左近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分外刺耳。
“哈哈哈哈……各位在陈府门外守候多日,今日非但得了黄金万两,还外带宝石十斗,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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