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律武都甫得自由,浑身脱力,一个踉跄,撞翻了一名卫士,自己身子也随之倒下,急呼道:“来……”才吐出一个字,“啵”一声,嘴已被蒸糕堵住,只得伸手乱抓,正好又攀上冤家齐生的一双手,迅即又被绵掌粘住,欲哭无泪,欲叫无声,只有喉中“呃呃”闷响。
齐生脸色一正,道:“大将军有令!敌军来了,众军全体卧倒,不得有误!”这一回自己脚下不动,反将忽律武都身子提起,将他双腿当作兵器将众卫士砸倒一片。忽律武都身在半空,转得头晕目眩,又惊又怕,险些晕厥,冷不防齐生又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拄,脚底钻心地疼,顿时又醒觉过来,想要呼救,蒸糕深抵咽喉,双手被制,一张嘴空不出来,只得将个脑袋乱摇乱扭,好似耍猴一般。
柳瑶卿暗叹口气,齐生让忽律武都这浪荡草包主仆出乖露丑,固是大快人心,但弄得聚香阁内外喧哗嬉闹不休,哪里还有半点肃穆萧杀的氛围?置身于此,难达<:八面埋伏>:的征战意境,今日这一曲算是弹了个虎头蛇尾了。
刘珏心中暗叫不好,想不到这个厮仆阿齐武功这等厉害,十几个勇健卫士齐上被他轻描淡写,三招两式就制住,忽律武都被他耍得几乎冒泡。尔朱洛生这浑人兀自随众人欢呼叫我,高可功冷眼旁观。这两人一个是皇室宗亲,一个与西阳王忽律家三代交好,刘家与忽律家之间却无深交。今日他撺掇忽律武都前来滋事,实为报当年被柳瑶卿戏辱之仇,可眼下忽律武都却连惊带吓被整个半死,若不快设法解救,让那浪荡子怀恨在心,日后怪罪下来,自己必定劫数难逃!傍徨之际,猛然想起书院外还有忽律家季铭、贺云龙两名高手护卫等候,忙差贴身僮仆去寻来,合扇向齐生一指:“小子,休再胡闹!快放开忽律将军,不然等西阳王府高手一到,你便有十条命也没了!”
齐生两眼一翻,索性装傻充愣:“只听过肉有肥有瘦,糕也分肥瘦么?”又引得众人捧腹不已,刘珏兀自大骂不止。
琴声徐缓,忽而再转嘹亮,“埋伏”已毕,“鸡笼山小战”随即转接,柳瑶卿玉指弄弦飞快,乐声密匝,楚汉两军短兵相接,刀枪相击,气息急促景象纷至沓来。
一对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疾步入内,齐声断喝:“是谁如此大胆,敢对西阳王世子不敬!”声若雷鸣,只见两人一个红脸,一个黄脸,都是八尺上下的高大身材,体形健硕,目光如炬,一见忽律武都等人脸上满是怒意。武都等人见了季铭和贺云龙二人,如见救星,眼中都露出期盼之色。
齐生知这二人非寻常卫士可比,收起嬉笑之心,正色道:“敌军来啦!大将军有令,全军将士起立应敌!”又将忽律武都提在半空。季贺二人简直怒不可遏,喝声:“大胆!”一左一右,抢上前来,要救武都。
齐生身形转个半圈,背向敌人,双掌倏然发力外送,忽律武都身子凌空飞出丈余。季贺二人怕少主受伤,也顾不得攻敌,一跃上前想将他接住。齐生左右手食中二指骈出,解开两名卫士**道,不待二人回神,提起二人衣领便分向季贺二人掷去,道:“大将军身陷敌阵,众军速去搭救!”
季贺二人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即便接住忽律武都,若被两名健汉合身撞上,不免五人一起跌倒,形势还是不利,只得回身先卸去这一撞之势。齐生身子一扭,反而从季贺二人缝隙间抢出,左手一拉一带,又制住了忽律武都双腕,脚下不停,反走个圆弧步,从另外一侧抢回人圈。季铭喝声:“哪里走。”一拳打来。齐生见季铭腰马合一,出拳刚猛凝重,是正宗大林十八罗汉拳路数,不敢怠慢,右掌迎着拳路打去。
“砰!”一声响,季铭左手挟着一卫士倒退两步,身形晃了两晃,方才站住。齐生拉着忽律武都,东倒西歪,蹉跌了四五步,退入人圈。
这一对手,人人都看出季铭功力在齐生之上。刘珏精神一振,喝一声彩:“季教头好功夫,快快料理了这小子,救下世子!”
季铭心中却骇异不已,适才虽因左手挟着一名卫士,不能全力攻敌,但为救少主,这一拳仍使上了七成功力,没想到敌人竟敢以掌对拳,更意料不到的是这一掌甫一触拳虽轻飘飘软绵无力,后势却蕴含极大内力,将自己震退两步,收发时机又是恰到好处,借了自己的一拳之势退入人圈,步法看似跌跌撞撞,其实大巧若拙,早已算准了方位,武功之高却又如此年轻,实乃生平罕见。
旁人不知就里,贺云龙乃是凌云派高手,成名多年也看出那小厮武艺高强,是个劲敌,与季铭对望一眼,都是一般想法:不要与此人缠斗,以免误伤武都世子,不好对西阳王交待。
季铭生性严谨,不喜多言。贺云龙上前一步,抱拳为礼:“这位兄弟小小年纪,武学修为已有这等造诣。我和季兄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似兄弟这等人材也是生平仅见,真是英雄出少年哪!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尊师又是哪位前辈高人?”
“贺教头休与这小贼多噜嗦,快……”刘珏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发觉季铭那两道目光似冷电般瞥向自己,不由打个寒噤,下半截话硬生生缩了回去。
齐生敬重西阳王忽律光的威名,又见季贺二人行事得体,并非忽律武都和刘珏一路,答话口气也多了份恭谨:“前辈谬赞,小子愧不敢当。在下曾随师父学过些粗浅武功,在前辈面前实在不值一提。我师父也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他老人家性情有些古怪,特地交待过晚辈不得在人前提及他姓名,还请前辈见谅。”
贺云龙见他不愿透露师承门派，也不便勉强，不过听他这说话口气，事情还有商量，打个哈哈：“令师乃世外高人，不愿为世间俗事搅扰，季某十分佩服。”神色一正，又道，“世子久居国都，很少在外走动，不识江湖上的朋友，如有甚么得罪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还请兄弟看在我大林寺和凌云派的面子上，不要再与世子为难，不然我兄弟二人在西阳王面前也不好交代。”这番话软中带刚，若齐生还不放过忽律武都，那就是与武林两大门派和西阳王为难。
齐生把这浪荡子也折腾够了，也无意多惹是非，只是就这么把他放了却未免太过便宜，略一思忖，笑道：“世子在这里正玩得高兴，便是不想跳舞了，总等瑶卿姑娘奏完这一曲《八面埋伏》再走不迟。”他虽已让步，贺云龙却怕待下去又要横生枝节，正待再劝，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呵呵——齐贤侄闹也闹够了，还不快将忽律将军放开。”
原来是大老板马英回来了。齐生只得从命，放开忽律武都。季贺二人连忙把他口中蒸糕扒出，为他调理内息。忽律武都吓得着实不轻，半晌说不出话来。柳瑶卿早已意兴阑珊，放下瑶琴，起身和众人一道向大老板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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