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风与齐生惺惺相惜。慕清云折扇一收,道:“以这位齐大哥的身手,正当为国效力,好好做一番事业,岂能就此埋没在这烟花之地?马大老板啊,让这等好汉在你这里充当仆役,这可是你的不是喽!”
马英连连苦笑:“哎呀,慕二公子,马某虽已老朽,却还不至老眼昏花,何况齐贤侄还是马某远房族侄的知交好友,如何能够轻慢于他?”齐生分说道:“承蒙慕二公子谬赞,在下愧不敢当。马世叔待在下很是亲厚,委以护院总教头重任。这身仆役装束乃是在下自己胡闹,倒让世叔被二公子误会了。”
慕清云折扇一开,道:“就知道你决非甘心作个卑微仆役。”神色间十分得意。齐生恍悟,原来慕清云是故意试探他的,这位二公子还真有些小聪明。
马英捻须笑道:“贤昆仲如此看重齐贤侄,那是他的造化。倘若慕大人有意提携,齐贤侄意下也愿出仕,马某自然不会阻拦,耽误贤侄的前程。”
慕清风问齐生道:“慕某不才,忝为大夏左卫将军,长山郡太守,主持一郡军政。如今天下数分,强敌环伺,军中正需要齐兄弟这样身怀绝技的豪杰。若是齐兄弟有意,便请暂充军主一职,来日征战疆场,建功立业,不愁不能扬名立万,光宗耀祖。你意下如何?”
青莲附耳对陈富园道:“你兄弟这下真能出人头地了。”陈富园也十分欢喜,心想:来夏国这两年就盼这一天了!不料齐生思忖片刻,居然谢道:“齐生不过一介武夫,粗鄙无礼,也不懂家国天下的大事,当真投入慕大人麾下,只怕于事无益,反添累赘。承蒙大人错爱,奈何在下实在难当重任,只好有负大人了。”一番答话大大出人意料。
慕清风难掩失望之情,长叹一声:“人各有志,不能强求。齐壮士既无心出仕,慕某自不勉强。”慕清云却俊面犯红,一脸愤然,一把合起折扇,气冲冲对齐生道:“你这人算甚么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如此流连这烟花柳巷,不思长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们兄弟真看错人了!”
齐生缄口不语。柳瑶卿悠悠道:“慕二公子此言差矣。凝香书院有马英马老板这般豪气人物主持,又有齐大哥这等壮士卫护,姐妹们矜持自好,非是寻常惑人心志的烟花柳巷。就算青楼妓院是醉人温柔乡,但教来往的士子恩客都如慕氏二位公子一般心怀坦荡,即便儿女情长,英雄气也不会短了半分。”花好月圆四女无论平日与她交情如何,此时都异口同声道:“就是啊!身在青楼未必就比在官场委屈了。”李圆圆一张嘴巴更不饶人:“便如那忽律武都和刘珏,都是世家子弟,名门贵胄,却是下作肤浅,一肚子坏下水的不肖之徒。我们阿齐哥虽是无权无势,不是高门贵族,却比那下作胚子强上百倍。”
慕清风见兄弟隐隐触犯众怒,向马英拱手道:“舍弟年少,出言无状,还望海涵。”马英仍是一笑了之,并不计较。
慕青云满腹委屈,瞥了齐生一眼,心想:“我不过不愿见你这黑大个子在这青楼埋没,才多说两句,这干妓女就群起发难。哼!你这黑大个看上去敦厚老实,背地里不知和这些女人怎样不清不楚地勾搭,否则她们为何这般维护你?”他心里有气,却不形于色,反而笑吟吟地用折扇向柳瑶卿那张“燎尾琴”一指,道:“瑶卿姑娘适才弹奏那一曲”八面埋伏”,当真技艺非凡,可惜被不懂风雅的俗人搅得戛然而止。眼下碍事之徒已去,不知瑶卿姑娘可否为我兄弟二人重奏一曲?”
齐生不知他另有盘算,推辞道:“实不相瞒,瑶卿姑娘患疾尚未痊愈,若不是不想忽律武都一行闹事,本不会出来见客。请二位慕公子体谅,还是让瑶卿姑娘去歇息养病吧。”
“咦!”慕清云奇道,“瑶卿姑娘身患疾病都能将这一曲”八面埋伏”弹奏得令听者如临其境么?”
不只齐生,慕清风也已察觉慕清云存心刁难,正想劝解,柳瑶卿已轻移莲步,走到琴前,素手弄弦,娇声道:“不是慕大人昆仲及时赶到,忽律武都和刘珏定难干休。小女子无以为谢,慕二公子既有此雅兴,瑶卿便献丑了。”齐生生怕她病体难支,立于她身侧相护。
慕清云道:“且慢!在下也弹得一手琵琶。请马老板行个方便,借一把琵琶来,在下便与瑶卿姑娘合奏一曲。”
马英不及答话,谭惜月已笑道:“慕二公子原来是弄琵琶的高手,惜月这把抱月琵琶今日可是三生有幸。”亲手将琵琶交到慕清云手中。马英只有苦笑颔首。
慕清云轻调弦音,赞道:“三国名姬玉婵所用的琵琶果是难得的极品乐器。惜月姑娘,慕某多谢了。”谭惜月眉目含情,秋波流转,笑容说不出的娇艳欲滴:“慕二公子喜欢最好。”
花弄影投向谭惜月的眼神饱含责难,那是怪她不该又帮着外人与自家姐妹为难。谭惜月只作不觉,低声与乔好好道:“你看慕二公子那般风流俊雅,哪个女人不爱?”乔好好一张俏脸刷地全红了:“惜月姐姐好不知羞,这话也说得出来。”李圆圆有心逗弄,对谭惜月耳语道:“这等俊俏公子,十个女人九个爱。就是不知他爱谁了。”谭惜月白了她一眼,团扇掩口,道:“都“抱月”了,还能爱哪一个?难不成爱你?”李圆圆轻啐一声:“你自爱俊俏公子,我可只爱伟岸丈夫。”乔好好接上一句:“是啊,圆圆姐只爱咱们的乔生哥。”惹得李圆圆一阵不依,暗施玉手胳肢她。花弄影见她们三人直抒胸臆言情,不禁忆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心爱男子,一时神游物外。
慕清云、柳瑶卿调音已毕,互道声请,花好月圆四女才止住神思嬉闹,凝神听曲。
说是合奏,慕清云一上手便抢先起音,柳瑶卿螓首轻摇,随即弄弦相和。第一段“列营”乃全曲序引，表现出征前的金鼓战号齐鸣，众人呐喊的激励场面。慕柳二人一弄琵琶,一抚瑶琴,乐曲相和,韵律有别,好似一击金鼓,一鸣号叫,你方呼罢我呐喊,初时音散而神不散,其后渐快,调式分转复合,交替转换,更显大战之前汉军将士思潮起伏。
青莲低声道:“小姐这次弹得比上次还要好听!”陈富园随口应声:“两人弹得都很好听。”猛觉臂上吃痛,知是青莲下的手,急道:“你家小姐弹得更好听,更好听!”青莲这才饶过了他。
花好月圆四女都听得出神,早忘了欢喜的是谁,只是全情投入声乐营造的意境之中。
齐生、慕清风、马英三人都是一样想法:不是这两人今日相逢,合奏这一曲,只怕无人晓得这曲<八面埋伏>还有如此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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