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赌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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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刘维礼“种驴”大计的第四年,那千多棵果树的棵产已经超过二十斤,加上当初分的梨树上的收入,虽然地里的庄稼基本被废,也使得他们这几家已成为三个“水”村年收入最高的人家。
不过,这里面有隐忧,据刘维礼的在果树站当站长的大姨夫讲,如果想良性发展,这批果树最少要砍掉一半。但即便只剩下五百棵,只要果树长成一定规模,也足够富裕生活了。
现在,家里人对老黑这个吉祥物看的更重了,已经准备开春的时候再添一匹马,这样一来,估计明年老黑的工作量仍不会太繁重。
入冬后,刘维礼更无聊了,放马南山成了他最好的消遣。
当然,这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他是加入了村里的小赌博团伙。
说赌博有些言过其实,因为他们玩的是三打一或四打一,最大的赌注不过一分两分,而最常见的赌注更是几根五分钱一包的香烟,一包烟几乎可以输半天。他们经常躲在背风又向阳的小山坳里,为谁出臭了一张牌让同伙多输了一根烟吵的热火朝天。
这些牌友大部分都是十五六岁念完小学后就不再读书的半大小子,他们对刘维礼倒也不歧视,因为,虽然他的个子最小,但力气却也不输于他们,更比谁都敏捷,尤其从来不赖帐,有时运气好大杀四方后还经常请大家免费抽烟,这就更得人心了。
所以,他在这个圈子里非常受欢迎,而受欢迎的一个结果是知名度越来越高,结果,这事终于露馅了。
这天牌局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身影晃了过来,一声不吭地站到刘维礼身后看热闹。
“我们就是没事瞎玩,图个热闹,不来钱儿的。”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
“就是,就是,不来钱儿。”又有人不安地道。
刘维礼这时正在下底牌,这把牌非常硬,一听这话不干了,嚷着道:“别放屁!我都输好几毛了,现在说不来钱的?好不容易抓把好的,就靠这把往回捞点呢,谁撂挑子老子跟谁急!”
大家忙咳嗽,提醒急赤白脸模样的刘维礼。
“没事,你们玩,你们玩,我就是看两眼。”
这话说的很平静,比通常观战的人都平静,但刘维礼一个激灵,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扭头看时,就见他老爹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刘维礼立刻傻眼了,几个牌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人道:“你小子,赶紧滚蛋吧!”
“我爸最开明了,不管这些事,来,咱继续!”刘维礼硬着头皮道。
结果,这把本来最次也能弄个小胜的牌被扣了底,接下来更是输得一塌糊涂。
看来得上奶奶家避难了!坐在老黑背上,刘维礼有些担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尤其咱是重生男,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刘维礼最后决定还是直接面对。
壮着胆子回到家,不声不语地拴好老黑,轻手轻脚地走进他的小屋,就见爸妈都在,正沉着脸坐在炕沿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刘维礼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啊!
拿起书包,刘维礼灰溜溜地往出走。
“还干嘛去,刘大老爷?”刘文山沉着脸道。
“快放学了,去接二坚。”刘维礼停下来,恭声道。
“你还知道下面有个弟弟看着啊?”刘文山嗤笑。
这话不妥,怎么是下面有个弟弟呢?刘维礼强忍住笑。
“老刘,先讲道理,别吓坏儿子。”王素霞拉了拉丈夫的袖子。
“哼,我哪敢要这样的儿子。”刘文山声音越发平静。
刘维礼稳了稳神,反正一顿打是少不了了,索性豁出去了:“爸,你怎么打我都行,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别让二坚知道今天的事。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保证以后不再和他们玩了。”
“听听,这就是你给我生的,什么玩意,这个时候还敢跟老子讲条件!”刘文山气急反笑。
王素霞也笑了,这个儿子的想法还真让人琢磨不透,本来以为会把他奶奶搬出来的,可看到现在这番光棍模样,让人更有点哭笑不得。
见气氛稍好,刘维礼忙顺着道:“爸,其实你没必要生气,小赌饴情,大赌你儿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参与,真的,你相信我!”
这小子,啥道理他都懂啊!王素霞心里点头,看了看丈夫,见他决绝的模样,狠狠心道:“儿子,什么大赌小赌的妈不管,可耍钱不是什么正经事,很多人开始都不过是玩玩,后来不还是陷进去了?多少人输的家破人亡啊!这事行忽不得,所以,今天你爸会打折你一条腿。”
“啥!”刘维礼一下子蹦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道:“妈,你怎么能火上浇油呢?爸,咱可说好了,如果你不起誓不下死手,我肯定跑!”
刘文山两口子目瞪口呆:这,这不是裸的威胁吗?反了,真反了!
刘维礼悄悄向门口移动,痛心疾首地道:“这可没的商量,腿折了还了得吗?弄不好就是一辈子残废!你们竟然这么绝情,我跟我奶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刘文山忽地站起来。
刘维礼一个箭步跨过门槛。
王素霞一把抱住丈夫:“老刘,老刘,我看儿子说的也有道理,尤其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哪受的了?”

见爸爸被拉住,刘维礼停了下来,转身道:“妈,你放心,我要是想跑,谁也追不上,不骑老黑也一样!”
刘文山挣了两下没挣开,无奈地重又坐下:“你看他,都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刘维礼扑哧一声笑出来,紧接着,泪水流了下来。前世他闹离婚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都三十岁的人了”,当时他们的情绪或心态现在没有必要追及,不过,父母对他的爱或者说恨铁不成钢让他心碎,而今,听到类似的话,怎能不让人感慨?
“老刘,儿子都哭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了?我看,他是真知道错了,要不咱原谅他这一回?”王素霞眼里也有眼泪流出,发现自己流泪后,她很是莫名其妙:之前丈夫和她说起儿子竟然去耍钱,和她商量怎么惩罚的时候,最后决定要打断他一条腿都没让她怎样,可为什么看到儿子哭就受不了了呢?
“哭啥?男子汉大丈夫的,掉眼泪最没出息!”刘文山喝道,“还有,我看你是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也后悔了,今天就不该想着给你在外人面前留面子,当时就该收拾你,现在,老子,老子竟然他妈的下不了狠心了!”
“爸,这话我可不爱听,啥叫现在下不了狠心?压根就不该有狠心!我是你儿子耶,心疼还来不及才对呢!”刘维礼擦了把眼睛,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但也防备着爸爸骤然的发动:“不是你儿子舍不得那条腿,关键咱得考虑将来不是?一个瘸子可是要受歧视的,如果找不着媳妇的话,以后不得您和我妈养我一辈子?这不行,绝对不行,怎么能本末倒置呢!”
“这个小东西!”刘文山大为受用,可如果今天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以后还怎么管他?
王素霞马上进入了溺爱母亲的角色,试图转移视线:“老刘,我看咱儿子这油嘴滑舌的,将来肯定能得小姑娘喜欢!”
刘维礼立刻心领神会:“对了妈,有个事忘跟你们说了,那天,就是我弄回一条大鱼那天,刘文奇两口子想抢我来着。”
“啥!?”刘文山一下子蹦了起来:“我草他妈的,敢欺负我儿子,那俩不要脸的贱。。。。。。”
“哎呀,你文明点行不行!?”王素霞狠狠打断丈夫。
“对那种人有啥可文明的!”刘文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那样的贱货,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废物,我一只手能掐俩!儿子,别憋屈,爸这就教训教训他们去。”
“你能不能让儿子学点好的?再说,你都多大岁数了,咋就沉不气呢!”王素霞瞪了丈夫一眼。
见矛盾已经成功转移,刘维礼立刻坐到爸妈身边,若无其事地道:“爸,我没吃亏,并且如果打不过,我不还长着腿呢吗?之所以当时没告诉你们,就是怕如果咱真找上门,让人家讹上咱。真的,我看那女的不怎么样,见着男的就笑眯眯的。”
刘文山两口子面面相觑,这儿子也有点忒成熟了吧?好在谈到男女问题时还有些不清不楚。
“不过,爸,我也纳闷了,就那种德行的,长的像老爷们似的,怎么我还听一起打牌的那几个说,咱村里大人都愿意搭个呢?也太没档次了吧?要是我长大了,有这样的女的对我笑,我得恶心死,如果跟我扯上半点关系,哼,我得跳水库!”刘维礼老气横秋地道。
“咱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呢!老婆,你看,这小崽子——”刘文山指着儿子大笑着道。
“儿子的话是不怎么文明,不过,说的可也挺有道理!”王素霞欣慰地笑了笑,又嘱咐道:“儿子,大人的事现在你还不懂,别人说啥咱可不能跟着瞎搀和,背后说别人坏话更不是好孩子该干的事,知道吗?”
出家门后,刘维礼长舒了口气,既是为某条小腿儿逃过一劫,也为爸妈对那俩货旗帜鲜明的态度。尤其是他老爹,往后家里的条件肯定越来越好,难免被人惦记,尤其马玉莲那种贱货,这女人一贱起来,再加上她的男人大力支持,杀伤力还是恐怖的。
在原来的历史上,刘文奇十年后会走到他的“政治”舞台的颠峰——村支书,并且一占就是数年,那些年全村被搞的乌烟瘴气。至于这位进阶的凭仗嘛,除了会溜须拍马搞些小动作之外,他那个没有半点女人模样的风流老婆功劳更大,这是全村最大的笑话和悲哀,但也无奈,究其根本,只能说人若不要脸则无敌,或者怪当时乡里的干部们某条腿贱。
关于这一点,似乎,他得做点什么,毕竟,未来的二十年内,家里还有人要在三水生活,如果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也能还三水这片风景秀丽、民风朴实的小山村一片净土不是?
而光是那天那通云里雾里的弹没用,那充其量会让他们心虚,短时间内有所收敛而已。
可他能怎么做呢?直接除掉他们显然不现实,一是罪不致死,另外他也没有那个本事。看来,只有继续继续编排骡子的不是了,怎么着爸妈手里都有两票,也许就能在村委会的选举上起到点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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