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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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吸血鬼的马车上悄悄消失溜下来之后,瓦莉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由于一直坐在马车上打瞌睡,未留心窗外的景物,对于巴布里亚这个城市完全陌生的她根本弄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即便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样子,对于此地的熟悉程度也仅止于商业贸易区那一小块地方而已。
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作为一座城市能有数万乃至十数万人口的规模是值得无比骄傲的,但遗憾的是,这里似乎还没有发展出所谓“城市建设规划”的概念。王都通常意义上的几大块区域是建城几百年来,在居民自发和统治者的法令下自然形成的不同功能性区域。区与区之间充斥了大量的乱七八糟破败不堪的低矮棚屋,如同布满灰尘的蜘蛛网样覆盖了整个城市;这些“违章建筑”之间互相连通交错,就算是当地生活了几代的老居民在里面也会被弄得晕头转向——实际上知道其中底细的居民们也对此敬而远之。之所以这样的王都还可以正常运作,完全是依赖于贯穿了几大区域并将它们联系起来的主干道。
而那张棚屋构建起来的大网,被当地居民厌恶地称为“贫民区”。那里是乞丐、流浪汉、破产者、罪犯、妓女和盗贼的聚集地,罪恶与丑陋孳生的天堂。没有人愿意随便趟进去,那里的臭水沟底部每天都能发现不少于十具的新鲜尸体。
顺着来时的大道往回走了一段时间,瓦莉彻底放弃了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回商会的路——主干道的岔路也不少。最后她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听天由命似地拐进了路边的小巷,由此进入了贫民区。
如果是在地球,作为一名前特种侦察兵,她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方法来判断自己前进的路线正确与否。可是这里不是地球,任何来自地球的寻路方法在这里都毫无意义。连天空中最可靠的导标,星辰,对于身处异世的瓦莉来说也变得不知所谓。
一小时三十七分钟后,瓦莉在肮脏狭窄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转得已经有了恶心呕吐的感觉。她找了一处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心底泛出一丝无奈,那种寒冷的孤寂感再次重重地包围了她。
“这里,这个世界,不是我所熟悉的……它不欢迎我呢……”
不得不感叹下瓦莉的好运。由于不久前“黑暗的圆舞曲”事件,出于对黑暗生物的恐惧,贫民区里的大小各色人物很是安分了不少。一路转下来,瓦莉已经甩掉了不下十拨的跟踪者了。若是平时,像她这样孤身一人在贫民区里瞎转悠的年轻女子绝对不会落得什么好的下场;不过现在,很多家伙都把她当成可能是来贫民区狩猎的黑暗生物了。
休息中的“冒牌货”瓦莉却遇上了真正的黑暗生物——几个巨大的黑影从低矮的屋顶上悄然无声地掠过。原本像牛皮糖样粘在她背后的家伙们立刻没了声息。刚刚和吸血鬼有过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少女立刻就认出那些黑影和被她咬了一口的贵族是同一种东西——属于黑夜的人类天敌。她立刻躲了起来,利用杂物造成视线的死角与周围的黑暗完美的融为一体。说实话,她对这些号称“人类天敌”的生物的实力持保留意见;不过现在对方有七个,要是一对一单挑的话她还有兴趣去试一试。
当她盘算着是否想办法弄一只吸血鬼下来好好耍耍时,视线里突然一闪,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强光刺激着她的角膜,流出了眼泪。
“闪光弹?!”瓦莉条件反射似地保持着隐蔽状态一动不动,同时转动眼球,让泪水快速流出来,抵消闪光带来的暂时失明。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虽然还有很强的白视,不过已经可以看清东西了。
入眼的便是七只吸血鬼化**形,捂着面部在地面上蜷缩颤栗的景象。对于极度畏光的吸血鬼,瓦莉觉得那枚“闪光弹”的效果堪比破片手雷了。
埋伏在周围的黑暗猎人们围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就用镀银武器刺穿他们的心脏,砍下他们的头颅。看得连经历过铁血生死考验的瓦莉也不禁咋舌。
“不在,都是些六代以后的小鬼而已。只剩下炮灰,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洪亮的声音回响在夜空,瓦莉被着声音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他。黑夜里,一头硬直倔强的纷乱红发在温暖的夜风中飞扬,冷静与热烈,自律与叛逆,坚毅与狂野,掩盖在这种矛盾表象之下的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洒脱不羁。
同类!瓦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那种感觉对于她来说就是种危险的信号。在她打算偷偷潜离以避开可能的危险时,她那比兔子还尖的耳朵和足以害死一打黑猫的好奇心让她改变了主意。
“看样子,那个孩子已经不在这里了。”独眼的炼金师在列顿身边出现,“我曾经在他的身上释放了追踪魔法印记,但是那个印记似乎被什么给阻隔了,我只能发现他曾经在这里待过的信息。抱歉……让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不,救助被黑暗所袭扰的无辜人民本来就是我辈的责任。更何况,在先生您的帮助下,我们在一晚上就拔除了三个黑暗生物隐藏的据点。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相比之下,没能得到那个孩子的确切信息是我们情报上的失误。”
孩子?瓦莉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几米——用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来算,大约有三、四步——试图能听得更清楚一些。但这仅仅三、四步的距离,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越过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魔法!她的脑海里立刻蹦出这个词语。她立刻将自己的身体虚幻化,躲避这种神秘力量的探测。
“什么人!”
几乎是同时,阿摩司和列顿发现了旁边有人在窥视,一齐将目光向瓦莉隐身之处投去。但只是一瞬间,触动魔法警戒线的反应就消失了。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算了,大约是那些‘金手指’们。我们经常打交道,这次的行动不是什么秘密,随他们去吧。”列顿用左侧义眼将附近扫视一遍后,收回了目光。

黑暗中一片骚动,虚幻化的瓦莉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刚刚的目光扫视,不仅笼罩了瓦莉藏身的地点,更是彻底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如果不是已经身体虚幻化,恐怕她立刻就会被那犹如高周波扫描雷达一样的目光给暴露了身形。身边的黑暗中也传来细微的骚动——那些是早已落入她感知范围内的“牛皮糖”们——他们的伪装真是够烂的,瓦莉这么认为。
藉由虚幻化的特殊能力,瓦莉在一个极近的距离清晰地收听了列顿与阿摩司对话的大致内容:一个叫做贝拉特瑞斯的男孩,被一个有着金色瞳孔的吸血鬼所掳夺;而阿摩司作为那个绿眼睛男孩的监护人,前来向黑暗猎人们寻求帮助,希望能够救回那孩子。
金色眼睛的吸血鬼?瓦莉立刻想到了那个冒充贵族想吸她鲜血,却被反咬一口的家伙。当那个吸血鬼凑近她的颈项试图吸血时,瓦莉清楚地记得,他的瞳子是金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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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前特种侦察兵,瓦莉在寻路的技能上还是有着超一流水准的。即便是贫民区中那歪七扭八,令常人头晕目眩的小巷,她也硬生生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径丝毫不差地记忆在了脑海之中。最终她还是凭借着记忆力摸回了离开马车的地点。
午夜的巴布里亚,死寂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马车碾过铺路石板而在缝隙间泥土上留下的辙印仍在。瓦莉细细察看这浅到完全不会被人所注意的痕迹,顺着一个方向追踪了下去。
“呃?方向好象弄反了……”
在安达兰外围附近,是贵族们在王都所居住的宅邸。而那辆马车的痕迹,最后消失在一扇高大的青铜铸门后面。
布拉德克公爵府,门旁高大的围墙上镶嵌着这么一块铭牌来昭示这座产业主人的尊贵身份。青铜浇铸的,有着诡秘晦涩的奇异纹样的大门上十分奢侈地用大块火红色玛瑙拼嵌出一只乌鸦。
和少女在马车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王国高级贵族的府邸,竟成为吸血鬼的藏身之地吗?”安达兰附近的贵族宅邸,相当一部分都是空闲着的。本来这些宅邸的作用就是贵族们从领地来到王都觐见国王时作为临时的落脚点,定期有一些专门的仆从进来打扫和维护,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无人居住。但也有一些在王都内任职的贵族们以此为家,居住在里面。
少女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敲门以确定主人是否在家。虽然徒手攀登超过六步之高,由打磨光滑的花岗岩砌成的围墙在一般人看来相当具有挑战性,但是对于经过特殊训练的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猫一般手脚并用轻松爬上墙头,瓦莉这才得以一窥公爵府全貌。大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与观赏性灌木将那幢黑色三层尖顶石砌别墅包围在正中央;喷泉和人工小溪环绕着别墅,看上去像极了一座环绕着护城河的古堡。一座小桥横跨在溪流之上,将大门与别墅的正门连接在一起;爬满蔷薇花藤的长廊凌驾在桥上,显现出一种妖异的精致与美丽。
她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触地的瞬间以双手支地,手臂关节如同强韧的弹簧样吸收了一部分冲击力,然后一个前滚翻消除了剩下的冲击力。落地后身形未稳,瓦莉再一个标准的侧滚移动到一座雕像下隐蔽起自己的身影。
这一系列动作再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全部完成,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少女从雕像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环视四周:整个庭院阴森而死寂,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
的确没有一个,除了……
瓦莉用来隐藏自己的那座雕像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开裂声,在这死寂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
她回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那座黑色的雕像。狰狞、嗜血的怪兽张开自己巨大的双翼,原本应该是石头雕刻的眼窝中放射出血红的光芒,身体表面的石质外壳开始崩裂、脱落。
她已经被包围。这些零散地分布在庭院各个角落里的怪兽雕像并非是简单的装饰品,而是用于防备入侵者的守卫——石像鬼!
“真他妈的该死……这个讨厌的世界!”瓦莉一声咒骂,趁着身边石像鬼正在挣脱石化的表层之时,直接发动了虚幻化的能力。
一瞬间,世界变成了黑白色的半透明幻象,而已经可以自由活动的石像鬼在瓦莉的眼中显示出了身体结构本身上最脆弱的缺陷。和人体相比,那道裂隙轻微很多,也细小了很多。
但是在少女看来,那依然是如此明显和致命的存在。石像鬼们还在四处寻找突然消失的闯入者,她飘到一个石像鬼的身后,捏紧拳头对着那裂痕用力挥了下去。
拳头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而脆的外壳,准确地命中了那交错的裂痕的中心。裂隙的纹路突然扩散开来,密布了石像鬼的整个身体,裂痕缝隙也变得更为粗大浓重。之后,那只石像鬼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锤子的雕像,化成一堆碎块落在地上。
怪物们完全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化成建筑垃圾落在了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只留下了最后一只愣愣地站在同类的残骸中间。
瓦莉在虚空中现出了身形,面对着最后一只石像鬼勾了勾手——她想试试这种吓了她一跳超出其认识范围的的怪物究竟有多少实力。但是最终的,她的愿望没有实现。
一个简单的命令让最后的石像鬼放弃了攻击的动作并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变成了雕像。发出命令的,是站在别墅门口,露出金黄色瞳孔的吸血鬼。
“欢迎来到布拉德克公爵府,小姐。”吸血鬼用一种恭敬的姿态咬牙切齿地说,“这些石像鬼是在下府邸的保卫者,价格不菲。小姐您下手还真是够快呀!”
瓦尔基蕾撇撇嘴,她看见那个吸血鬼的脖子上有自己的牙齿印,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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