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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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很幸运地,那些被隔离的人们没有一个出现瘟疫的发病症状——或者说,应该感染上瘟疫的人都已经被抛弃了——健康的幸存者们被给予了自由,在边防军军营附近安顿下来。
同时,获得了瘟疫状况第一手资料的边防军指挥部也组织数支小队开始顺着附近的河流向上游侦察。
费尔克拉格·艾司弗莱穆带着几名学生赶到了此处,其中包括了王子殿下的挚友,宫廷法师阿莱尔·冯·拉米罗。看见了依然活着却不得不以面具来掩饰自己被烧毁容貌的法亚公主,阿莱尔深深地叹息,那其中包括了安心、失望、喜悦和如释重负等等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不让我也一起去?”
克塞原本打算和泽罗特一起跟随搜索队去寻找瘟疫的发源地,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宫廷法师的反对。
“虽然法亚没有几个人能认出现在的你,但是太过显眼始终不安全。在法亚多留一天,你的危险就多增加一分。国王陛下已经被王后那个怪物完全控制在手掌之中……虽然你哥哥身为王储,但实际的权利还是被王后一党所掌握。我们还在想办法,从王后那里把权利一点点地剥夺过来。”
“光明教廷的态度呢?列顿说过会支持你们的……”
“教廷不会直接插手各国的内政的,即便支持我们,也得等我们将王后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才行。问题是,我们都知道她是个恶魔,但是却没有实际的证据,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取证揭发都无法光明正大地进行——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要揭穿她的真面目,把她从权利的宝座上拉下来,但是她的权利太大了,揭发她的动作不能顺利进行——没有实际证据的话,会被套上诬陷王室成员的罪名……”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陷进一个死循环中了?”
“我也曾经向你哥哥提议过散布谣言或者是伪造证据的提议,但是……你知道的,你们的母亲……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阿莱尔站起身,随手散去了释放在帐篷里的反侦测结界,“关于瘟疫的详细情况我会向老师汇报的,谢谢您为法亚王国所做的一切。对了,在下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请问小姐的芳名是?”
克塞啼笑皆非,这家伙真会装模做样:“难不成法师大人还看上我这样的丑八怪不成?”
“不,只是想知道功臣的姓名,并将其镌刻于王国的丰碑上。”
带着面具的女子沉默了一会,之后从那未知材料的白色下传出了这样的发音:
“Lost……Infanta……”
“洛斯特·英凡塔?真不像女性该有的名字啊……”阿莱尔显然不懂得这种语言和克塞暗含的意思。
******Infanta:没有继承权的公主******
“我要去帕索亚,你不和那些牧师们一起去寻找瘟疫源,跟着我跑是怎么一回事?”
骑在马上,克塞没好气地问身后抱着自己的女性黑暗猎人。
“我只是觉得你比较有意思,恩,还很有**……”
妖女咬住克塞的耳垂吃吃地笑着说,风情万种。
一回忆起某天晚上那荒唐的经过,克塞耳根子都红透了。天哪,两个女人居然……她偏偏头,躲开妖女的嘴唇,心中泛起某种异样的感觉。
自己这样究竟算什么?她没有感觉自己在某方面对不起修拉,毕竟女性和女性之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上的东西;但是自己那蒙尘已久的记忆深处,一种罪恶感突地涌上来。
那是在地下世界的战场上,染满血腥的洞窟中。他手持长剑与一名深渊媚魔斗在一处。这只媚魔绝对是异类中的异类,本以为戴着“埃达的面具”就可以免疫她的精神攻击从而轻易取胜,但是谁成想她的肉搏攻击丝毫不逊色于她魅惑人的技巧。
更麻烦的是,那媚魔燃烧的双眼中居然透出一种疯狂的、决绝赴死的感觉——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在自私卑鄙的恶魔身上看见这种类似希罗雷斯麾下圣武士才可能拥有的眼神。
最终他还是消灭了她,之后在她所占据的岩洞里,看见了一个由流动的岩浆代替了鲜血供养着的巨大魔法子宫。
剖开魔法子宫,他从那里面抱出了一个婴儿,恶魔的婴儿,媚魔的后裔,一个混血的小媚魔。联想起那个媚魔让人疑惑的眼神,他什么都明白了。
最后他没有杀掉那个还处于幼生期的恶魔,而是将她带在身边,一直到那场最后的战争的到来。
自己已经不是自己,所谓过往的记忆也只是无人知晓的,被湮灭的历史。从那个时代存活至今的,大概也只剩下身后的女子了……那些事,还想它干嘛?
克塞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刺,加快了坐骑的速度。
******脑神经崩溃的分割线******
只花了不到四天时间,克塞和妖女就从西部边境来到了法亚北方城市帕索亚——这里也是黑发女战士此世的故乡。
再往北,就是绵延不绝的安泰斯山脉,还有山脉中成群结队的危险生物;不过矮人们的秘银锤王国就在山脉的北麓,每年源源不绝的精制武器或者魔法制品或者工艺品从山脉中流向法亚王国,而同时人类世界的粮食、纺织品和一些日用品——对了,还有烈性酒——也从同样的途径流向矮人王国。
在危险的安泰斯山脉里行商,没有足够的护卫是不成的。大商会往往有自己的护卫队,而小商人们只能雇佣佣兵。所以,帕索亚也成为一座佣兵之城。
通缉令仍然没有撤消,克塞在城里转悠了半天,直到天色几乎黑下来,才带着妖女翻进了一处僻静房屋的后院。

“喂……克塞,我们这样是不是……”妖女看着女子以娴熟的身手爬上那高高的光滑石墙顶端,有些忐忑的询问。
“没什么啦……这道墙从我十岁以后就难不倒我了……”
她一面发出怀念的轻笑,一面探下身体将泽罗特拉上墙头。两人无声地跳进院子,在克塞轻车熟路的引导下摸进了屋子。
“厨房?”
从后门进入房间后,妖女首先看见的是挂在灶台上方,被熏成褐黄色的干巴巴的一串腊肠。
“恩……好运气!看起来熏得正好……”克塞伸手去拿那串腊肠,“这样的可不容易吃到……”
之后一阵乱翻,什么土豆、卷心菜、胡萝卜、豌豆……等等全部被克塞翻了出来。
“哪里来的小偷!!!好大的胆子!以为我老矮人好欺负吗?”厨房外一个巨大的嗓门突然爆炸开。
然后,通往前庭的厨房大门被人“咣”地撞开了。
“呦,爷爷,今天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啊……”克塞一边切着土豆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回应,“还没吃过晚饭吧?正好我要烧汤……”
虽然戴着面具,声音也变得完全听不出来,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矮人还是立刻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丫……丫头?”
老矮人吃惊地张开了嘴,钢条似短而粗壮的手指指着在灶台前忙碌的女子微微颤抖。克塞回过脸,想给自己的爷爷一个微笑,但是她立刻发现自己还戴着面具。
“我听巴斯卡那小子说你在王都结了婚,怎么又突然跑了回来?还有,那满大街的通缉令是怎么回事!”
吃惊过后,老矮人扯着他的大嗓门吼了起来。
“爷爷,我被卷进了麻烦的事件中了。”克塞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很久。能不能为我找一支去北方的商队?越快越好。”
******越来越混的分割线******
饭桌上,克塞向老矮人介绍了泽罗特并详细叙述了自己离开这半年来在王都的生活。卡布奇诺·摩卡,这位矮人战斗大师显然对人类间的政治斗争不感兴趣;相对地,老矮人更对克塞的丈夫修拉和她的身世问题更为关注。关于克塞被毁容的事情,老矮人则刻意地将之忽略过去了。在自己的孙女讲述这半年来在王都的经历时,他总是挑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用自己特有的大嗓门来调节气氛。
“公主?你竟然是法亚的公主?”当听到克塞与自己的兄长认亲的经过时,矮人的大嗓门再一次响起,“当时你的襁褓上确实写着那些字,我就是以此来给你起名字的……但是,你知道,我是在附近的林河吊鱼的时候把你连同摇篮一起吊上来的,可是王都却在林河的下游……”
“也许是有人把克塞带到了更北方,然后把摇篮扔进了河里?”泽罗特猜测道。
“还有,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耍弄把戏的家伙,你却找了一个小法师来做你的丈夫!”
“他是个好人,我喜欢他,从第一眼开始;他从这之后才开始学习魔法的。而且,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法师,就不会和埃司弗莱穆爷爷成为好朋友了!”克塞一边用叉子戳着熏肠,一边反击爷爷。
“那个小骗子!!!谁和他是好朋友?他扔火球时从来不考虑我还在前面和敌人战斗!”老矮人的大嗓门又爆发了。
克塞打开面具的下半部分,露出了满是火烧伤痕的下巴,默默地将一块熏肠送进嘴中咀嚼。如果还是在半年以前,她绝对会大声和老矮人一较嗓门的高下。
餐桌上的气氛稍微冷了一下,之后卡布奇诺对自己孙女说:“听说最近有几支商队要去北方做生意,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离开家乡那么久了……也该是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真的?爷爷和我们一起去?”
“是啊,说起来,自从我捡到你后还从来没有想起来回家乡看看!”
******同一时刻的分割线******
在西部边境线上,阿莱尔所在的搜索小队在法术的帮助下找到了瘟疫的发源地——河流上游一处溶洞中。
当搜索队进入到溶洞中时,除了法师以外,所有人都弯下腰呕吐了起来。
灼热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的一潭尸浆表面沸腾着翻滚着,几根焦黑的人骨在泛起的泡沫中载沉载浮。这一潭由死者的**、鲜血和脂肪炼化的糜状物顺着溶洞自成的一条天然水道,经过连续的几个绯红血腥的魔法阵流入溶洞中的一条地下河。
那条地下河显然和外面的河流有连通的地方。溶洞外的河流水面上飘起的大片油花清晰可见。
“快通知其它小队,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瘟疫的源头。”阿莱尔拍拍身边的一名士兵。之后他释放了一个“冷冻射线”法术,将那些恶臭的油状物质冻结在了水道中。
那些法阵他没有去理会,那要等到他的老师过来以后再说。宫廷法师走到尸浆潭大约五步开外的地方,仔细地观察这些邪恶物质。
“真恶心……”
谁也没有注意到,几滴水银珠从法阵中渗出,汇集在他的脚下,向着尸浆潭滚过去。最后融进了那一大潭油状液体中。
“这些大概就是那些被偷走的尸体了,三百多具,打碎的话大概也就这么多。”
他转过身体对身后稍微恢复过来的士兵们说。但是却看见所有人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瞪着他身后的那潭尸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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