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叔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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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长江,波涛滚滚。宽阔而混浊的江面上,五百艘战船扬帆挂旗,顺流急下。那百舸争流的气势,直如千虎跳跃,万马奔腾。
舰队正中,一艘最高最宽的大船船头,伫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国字脸,一字须。剑眉电目,丰神迥俗,正是宁王朱宸濠。他身后不远,也站着四人,便是郑、杨、谢、蒋等王府四大高手。
追杀王守仁失败后,宸濠将刘养正安置在王府养伤,镇守大本营;自己携玉面郎君和铁拂观音率部分亲兵从陆路赶往九江,与元一教主和大力魔王会合,而后登上旗舰,指挥舰队进攻安庆。
自出师以来,小试牛刀,已相继攻陷南康、九江,大江南北俱震。天下承平日久,民不知兵,兵不善战,官军的战斗力弱到了极点。南康、九江之战,官军望风披靡、抱头鼠窜便是证明。现在安庆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南京也指日可下。拿下南京,他便可以称孤道寡,与正德抗衡了!
宸濠脸上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他掉转身子,大声问道:“此去安庆,还有多少路程?”
元一教主答道:“顺水行舟,一日千里。今夜午时,即可抵达安庆。”
“好!”宸濠目光灼灼。“传令下去,晚饭后即检查火器,准备弹药。午夜登陆,天亮攻城!”
安庆和南昌一样,离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城外的沙洲十分空旷,一马平川,正是两军斯杀的天然战场。子夜,舰队驶抵安庆。趁着夜幕的掩护,王府军队和元一教徒悉数登岸,抢占有利地形,安营扎寨,实施围城。船上的五百尊火炮也大半被推上岸来,沿队伍前列一字排开,炮口直指城头。
东方泛出了鱼肚白,珍珠色的晨光洒满了安庆城,同样也洒在城下这五、六万全副武装的围城者身上。宸濠及四大高手骑马立在队伍的最前排,静静地注视着城头的动静。城墙上空荡荡的,既无军士,也无旗帜,像是毫无准备。
元一教主请示道:“天已大亮,王爷可否下令攻城?”
宸濠没有作声。大力魔王道:“看样子官军尚在睡梦之中,我们此时攻城,可一鼓而下!”
宸濠摇头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城头空无一人,说明他们早有防备,我们不可贸然攻城。玉面郎君,你可将本王的招降书射入城中,劝安庆守将开城投降!”
“是,王爷。”玉面郎君从士兵手里接过响箭,向城中连射三箭,每支箭上都绑着一封宸濠亲笔写就的招降书。
“咚、咚、咚••••••”城头猛可地传出一阵鼓响,无数个士兵,无数面旗幡魔术般地竖将起来,一时间旗帜招展,刀枪林立。士兵们呐喊着朝两边避让,露出三员遍身甲胄、威风凛凛的将官。正中那位正是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他左首立着允文允武的巡抚江西都御史王守仁,右首立着他的心腹佞臣,京城兵马大都督江彬。伍文定、杨少黎、江飞曼、安庆总兵、扬州总兵等一干人围聚在他们身后。
王守仁随九江的溃兵进入安庆后,即与安庆的总兵、知府一起整顿安庆防务。不久,厚照君臣也率兵前来,守城兵力益强。守仁等人欣喜若狂,共推厚照为守城总指挥,誓与叛军决一死战。
见到厚照,宸濠的心猛然一沉。昏君南下的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皇帝来了,王守仁等人必然死守,他面临的将是一场恶仗。
厚照高声道:“皇叔,南昌一别,已是一年有余。咱们再次见面,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朕实在没有想到。”
宸濠大声答道:“皇上,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我还以为你在宣府歌舞升平呢!”
“皇叔拥兵造反,夺了朕的城池,朕哪里还有心思玩乐?皇叔,你眼里如果还有我这个皇上,就请解散队伍,息兵罢战,你还做你的宁王,朕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宸濠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我只要解除武装,你立刻就会将我凌迟处死!再说,自兴兵以来,我军*连胜,士气正旺,岂能因你一句话,就偃旗息鼓,自取灭亡?”
厚照蓦然变脸:“朱宸濠,朕何负于你!你竟敢起兵谋逆,抢夺朕的江山?你一旦为朕所败,朕定将杀你全家,诛你九族!”
宸濠也瞋目怒骂:“正德小儿,你好色如命,荒淫无耻,毫无君主之体;而且逐年南巡北狩,游戏人间,对国家大事不闻不问,早已失去了做皇帝的资格!你若让位于我,还可保全性命,不然,我攻破此城,先将你斩首示众,再焚尸扬灰!”
厚照气得浑身乱颤:“好、好、好,有种你就来攻吧,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罢扬手一挥,令王守仁作好战斗准备;自己则和江彬等人走下城头,躲避炮火。
宸濠更不多言,鞭梢一指:“开炮!”
几百尊火炮轰然齐鸣,大地应声颤抖。安庆城头上顿时火光乱闪,硝烟四起。王府士兵及元一教徒接着开枪,万铳齐发,气势夺人。守城的官军在王守仁的指挥下,镇定自若,躲在女墙后面,开炮的开炮,打枪的打枪,奋起还击。
双方互射了一阵,各有死伤。但官军火炮和神铳太少,火力明显弱于叛军,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宸濠挥刀大喝:“攻城!”
数万士兵及教徒推着吕公车,抬着云梯、圆木等攻城器具,呼啸着向城墙扑去。大力魔王和元一教主手执兵器,冲在最前面。正在爬墙撞门的时候,城上忽然一阵梆子响,接着便是箭似飞蝗,石如雨下。挨着的人,非死即伤。更有那吓人的滚木、火砖落在攻城的人群中,砸倒烧着的不计其数。有几个拚命爬上城头的教徒被官军当场砍死,云梯也随之被推离了城墙,梯上的人从半空坠落,摔成了肉饼。
宸濠督兵攻城,头盔上也中了一箭。这种近距离的攻防,火器全然失去了效力,官军仗着弓箭、飞石、滚木等原始武器,占尽了上风。
苦攻一日,士兵及教徒死伤千余人,安庆城仍完好无缺,固若金汤。宸濠见部下伤亡惨重,只得鸣金收兵,麾众暂退。
休息了一夜,天明复进兵扑城,官军坚守如故。宸濠丢下数百具尸体,无攻而返。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宸濠焦心如煮,与四大高手商议对策。玉面郎君道:“城攻不进去,咱们就想办法引官军出城决战!”
铁拂观音愁道:“官军怎样才会出城呢?”
宸濠沉思良久,霍然道:“我有办法了!”
安庆城内的知府衙署内,厚照正与王守仁、江彬等人欢聚一堂,庆贺守城的胜利。守仁道:“逆藩*不利,师老于此。他日大军四集,必如瓮中之鳖,可一鼓成擒!”
厚照含笑嘉许道:“阻逆藩于安庆城下,损其锋,创其锷,都是爱卿的功劳啊!”
守仁谦逊道:“哪里,哪里。都是托皇上神威。皇上不顾危险,御驾亲征,众军士尤为感奋,拚死效力,方有安庆城的固若金汤啊!”
江彬却正色道:“王都御史,别高兴得太早了!连日来,我们的士兵也死伤甚众,援军又迟迟不至。叛军倘若加强攻势,你未必还能支持得住?”
守仁道:“大都督请放心,皇上在这儿,叛军摸不清虚实。一个皇上少说也顶五千兵马,逆藩决计不敢贸然强攻!”
江彬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这时,安庆总兵进来报告:“启禀皇上,我们在大街上拾到一封宁王射进城的书信,是写给皇上您的。”
“张永,念给朕听。”
张永接过书信,高声念道:“厚照贤侄:今日这场纷争皆因你我而起。战端一开,流血杀戮,生灵涂炭。你我于心何忍?你我之事,不如你我单独解决。久闻你的‘天罡游龙功’威猛神奇,天下无双;刚好我也懂一点武功。是男人咱们就约定明日在安庆城外比武对决。你输了,将皇位禅让于我;我输了,则即刻驱散队伍,解甲归田,永做大明朝的一介顺民!”
厚照听罢,良久不语。
王守仁急道:“皇上,这一定是逆藩设下的一个圈套,您千万不能答应他!”说罢向江彬投去求援的目光,希望他也能劝阻厚照。
谁知江彬却怂恿道:“单就武功而言,逆藩决计不是皇上的对手!”
张永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您精通‘天罡游龙功’只有身边少数几个人知道,逆藩何以会知晓?”
厚照笑道:“他当然知晓啦。众卿知道这‘天罡游龙功’的来历吗?”
在场的人全都瞠目摇头。皇上会武功原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至于这武功的出处,自然就更无人知晓了。
厚照凝目良久,方娓娓说道:“‘天罡游龙功’是帝王武功。我太祖爷爷朱元璋投军前,曾在家乡皇觉寺出家为僧。当时皇觉寺的方丈是位少林高僧,他见太祖爷爷天资聪明、相貌奇伟,遂教他武功,并以平生绝学‘天罡游龙功’相授。此后不久,高僧圆寂,太祖爷爷投奔郭子兴,以‘天罡游龙功’御敌,屡建奇功,成了郭子兴的左膀右臂。后来,郭子兴病死,太祖爷爷遂领其军,东征西讨,终有天下。登基之后,太祖爷爷考虑到‘天罡游龙功’威猛凌厉,太过凶险,决定只传东宫而不传其他子孙,以免后人挟功夺位,骨肉相残!”
守仁忍不住问道:“微臣不明白,皇上的祖上文皇帝,当时并不是东宫,何以会习得‘天罡游龙功’?”
厚照微微一笑:“这便是太祖爷爷的一念之差。我祖文皇帝是太祖爷爷的皇四子,燕王朱棣。他沉鸷英武,才智过人,在诸多的皇儿中,是最像太祖爷爷的一个。太祖爷爷也最喜欢他,便偷偷地将‘天罡游龙功’传授给了他。由于太子早逝,太祖爷爷死后,传位给皇太孙允炆,结果我祖朱棣起兵靖难。允炆虽然也会‘天罡游龙功’,但他年纪尚轻,习练不精,叔侄对决,为朱棣所败,不知所终。朱棣做了皇帝,牢记太祖爷爷的训诫,只将‘天罡游龙功’传给太子,不传其他子孙,这样一代一代地传到了朕的手里。等朕的儿子长大后,朕再传给他。所以现在会‘天罡游龙功’的,普天之下,也只有朕一人而已!”
江彬道:“‘天罡游龙功’既是绝世武功,逆藩就不可能取胜。皇上,你是否考虑应战?”
厚照道:“如果一场比武便能消弥这场战祸,恢复我大明朝往日的宁静,朕当然愿意与逆藩决一高下!”
守仁忧虑道:“万一皇上输了呢?当真把天下让给宁王?”
厚照忽然诡秘地一笑:“朕输了,又何妨答应让位!只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也答应不成?”
守仁等人忙道:“臣等当然不答应!”
厚照满意地点点头:“不答应就好。卿等作好准备,朕若一败,你们即上前与逆藩厮杀,掩护朕撤回城中!”
“臣等谨依圣命!”
日落时分,一封回信从城中射入宸濠营中。厚照回复道:“便如皇叔所言,明日午时在城下比武对决!”

火辣辣的阳光蒸干了江边的潮气,安庆城下空气澄明,视野开阔,与沙漠中的戈壁无异。在这片旷野中,两支衣甲、旗幡迥异的军队正森然对垒。红衣铁甲、彩旗猎猎,人数较少的是厚照的官军;黄白青褐紫,服色杂乱、红旗飘飘,人多势众的则是宸濠的叛军。厚照率守仁、江彬诸将,宸濠率王府四大高手,各自骑马立于阵前。
宸濠腰悬长刀,气定神闲。厚照本不欲用兵器,但经不住众人苦劝,乃将守仁的青霜剑借来,握在手中。
二人催马上前。两匹马缓缓走近。厚照叹道:“皇叔,咱们叔侄二人各安其分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兵戎相见,闹到如此地步呢?”
宸濠正色道:“是你先不守本分、不务正业的!身为皇帝,却不理国事、荒废朝政,只顾自己嬉戏淫乐,对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我这个皇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思前想后,唯有将你废黜,自己亲自治理天下,方可心安。”
厚照勃然变色:“朱宸濠,你起兵造反,连夺朕两座城池,已是罪在不赦!还敢在此鼓舌如簧,诽谤朕躬!你这无君无父的反贼,就算朕能容你,天也容你不下!今日一战,便是你的死期!”说罢掣出青霜剑,周身真气鼓荡,袍袖飘飘。
宸濠也内力暗运,拔刀在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昏君,出招吧!”
厚照一声清吟,身子跃离马背,扶摇直上。正是“天罡游龙功”的看家绝招:“龙出升天”。升到半空,身子陡转,剑尖对准宸濠的顶门,呼啸而下。宸濠不慌不忙,长刀一举,也腾空而起,迎着厚照的宝剑升去。此时厚照身体离宸濠最近的便是握剑的右手,宸濠出手的这一招正是“屠龙斩”中的“剁龙爪”!
刀、剑越靠越近,刀光映腕,剑气袭人,但因刀长于剑,形势显然不利于厚照!刀、剑相交的一刹那,厚照本能地使出“宛转夭矫”,身子疾翻,让过了宸濠寒光闪烁的刀锋。宸濠恰也料到他会避让,身子跟着横掠,钻到厚照身下,双手握刀,一招“切龙腹”,稳稳地划向厚照肚腹。厚照大骇,宝剑下撩,借着刀剑相撞的弹力,使出危急时逃命的那招“游龙摆尾”,身子向前疾冲两丈,将宸濠和他的切腹长刀甩在了后面。
厚照见在空中讨不到便宜,便俯冲下飞,落在地上。宸濠亦收刀下沉,跟着落地。厚照畏畏缩缩地使出“杯弓蛇影”,引诱宸濠来攻。宸濠不知就里,当下里一招“捋龙须”,直削厚照面门。哪知“杯弓蛇影”只是虚招,厚照身子一矮,使出“龙游浅底”,宝剑横扫乱刺,直攻宸濠下路。宸濠急忙腾身跃起,惊怒交迸,在空中调整好姿态,一连使出“屠龙斩”中的“削龙鳞”、“揭龙腮”、“扒龙皮”、“抽龙筋”、“掏龙胆”、“敲龙牙”、“摘龙睛”各招,疾风骤雨般攻向厚照。厚照抵挡不住这些凌厉的招式,一个“游龙摆尾”,又脱离了接触。
刘养正用“天罡游龙功”给宸濠当陪练时,绝少用“游龙摆尾”逃跑。故而宸濠对这一招反应比较迟钝,每次都给厚照以喘息的机会。
厚照拖着宝剑猛跑,宸濠挥舞长刀在后面穷追不舍。忽然,厚照脚底绊着了一块石头,就此摔倒,伏地不动。宸濠大喜,正待飞步上前,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忽听铁拂观音在阵前大喊:“王爷,小心有诈!”
王守仁等人见厚照摔倒,不觉失声惊呼,正要上前抢人,江彬止住他们道:“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的!”
宸濠听见蒋青蚨的喊声,即放慢了脚步;再一见官军阵角不乱,军容整肃,心里更加狐疑,便在距厚照丈余远的地方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宸濠不冲过去是对的,不然必死无疑。厚照伏地不动其实是“天罡游龙功”中最凶险的一招:“潜龙在渊”。他看似不动,实际上却已积蓄了全力的内力,准备好了平生的绝技,只要敌人靠近身边,他就会火山爆发似的跳起来,倾力一击,在刹那间置敌人于死地!
厚照等了半天,也不见宸濠走近,知道他已识破了自己的圈套,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主动发起攻击。
厚照扶着宝剑,慢腾腾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蓦地平空飞起,一招快似鬼魅的“叶公好龙”,欺到宸濠面前,内力如江河决堤,剑光如梨花飘雪,使出“天罡游龙功”中最凌厉的一招:“风如龙卷”,劈头盖脸、狂风暴雨似的向宸濠攻去!
宸濠面不改色,将内力运到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把真气送到肌肉中的每一条经脉,使出平生绝学“屠龙斩”,沉着应战。
二人频频爆发的内力与鼓荡的真气形成一股强风,一浪一浪的袭来,直如龙吟虎啸,狮吼雷鸣。两军阵前飞沙走石,旗折幡倒,两军将士及元一教徒被吹得东摇西晃,站立不稳;眼睛也给风沙迷住了,怎么也睁不开。天地间一片晦冥,仿佛漠北的沙尘暴突然南移,笼罩在安庆城外。
“天罡游龙功”的其他招式,宸濠也许还有几分畏惧,唯独这招最厉害的“风如龙卷”,他却不甚害怕,因为刘养正和他练得最多的便是这招“风如龙卷”。他动了很多脑筋,费了许多心思,早已摸索出了破解它的招式,便是“屠龙斩”中的核心招数:“剜龙心”。
大凡风暴都有一个风暴眼,乃是风暴中心一片安静而平和的区域。龙卷风的风暴眼便是风柱正中的空心部分。同样,剑招“风如龙卷”的破绽就在它那龙卷风一般威力的空心处,那是一个温和而没有杀伤力的空挡,刚好处在长龙身体的龙心部位。“屠龙斩”之绝招“剜龙心”正是因此而创,是“风如龙卷”的克星。
宸濠抵挡了一阵,即感到厚照那龙卷风一般的剑气已将自己罩住。是该出手反击了!他大吼一声:“剜龙心”!长刀一举,身子腾空而起,顺着剑气旋转的方向,朝着它正中的“风暴眼”搅去!
厚照正将“风如龙卷”使得酣畅淋漓,威力无穷,忽见宸濠不顾一切地朝自己的剑口撞来,心中暗喜,料定他已失去理智,在疯狂反击,势必将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不想胸口陡然一阵剧痛,宸濠的长刀竟划破了他的铁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
厚照来不及细想,立刻剑交左手,右手化掌,使出“游龙舞爪”,“喀嚓”一声,生生地将胸口的长刀击为两截。而后带着半截断刀,重重地摔在地上。宸濠也没料到厚照重伤之余,尚有如此神力,现见他摔倒,又怕他使诈,便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沉身下降,稳稳地落在自己的坐骑上。
王守仁大惊失色,嚷道:“这次皇上真的栽了!”不等江彬答话,便飞马抢出,往救厚照。江彬等人愣了一下,忙策马跟上。那边四大高手怕宁王吃亏,也都驰马赶来,立在宸濠身后。
王守仁从厚照手里接过青霜剑,将他扶上坐骑。厚照身负重伤,内力消失殆尽,色如金纸。宸濠这才确信他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力,暗暗后悔错过了杀死他的良机;再一想起自己和厚照的比武之约,心下又是一宽。当即朗声道:“厚照贤侄,这场比武已然是你输了!你何不遵守诺言,将皇位禅让于我!”
厚照忍住疼痛,抽着凉气道:“没错,是朕输了,朕又何妨将皇位让给你!只是你得问问朕的这些臣子,他们答应不答应?”
宸濠扫了王守仁、江彬等人一眼,沉下脸道:“你们都听到了,正德皇帝金口玉言,已将皇位禅让于我!你们若不答应,便是抗旨,各位可要想清楚了!”
王守仁嘻嘻一笑:“我们早就想清楚了!别的不管什么圣旨,我们都不敢违抗;唯独这条圣旨,我们是抗定了!”
宸濠脸色突变:“你们想怎么样?!”
守仁宝剑一横:“杀了你这反贼!”一招“阳明剑”之“天马行空”,直取宸濠。宸濠手中已无寸铁,拨马便走。元一教主拍马而出,用“七星剑”之“道恒无名”,迎住守仁。两柄长剑你来我往,俨如两条出江的蛟龙,厮缠在一起。
大力魔王舞着独脚铜人,前来助阵。伍文定飞马上前,手中的大刀接住铜人。两人使出平生的手段,杀得不可开交。
江彬、张永趁机护送厚照返回城中。宸濠见状,鞭鞘一指:“弟兄们,给我杀!攻破安庆城,人人有赏!”
玉面郎君、铁拂观音等人闻言,立刻亮出兵器,催马当先,率领数万王府亲兵和元一教徒,潮水般地向官军阵地扑去。
王守仁、伍文定仍与元一教主和大力魔王杀得难解难分,领导官军作战的重任就落在了少黎、飞曼及安庆、扬州二总兵身上。他们几个却也毫无惧色,率领五千官军鼓噪而前,顽强抵抗。
少黎迎住玉面郎君,飞曼迎住铁拂观音;安庆、扬州二总兵帮着伍文定对付大力魔王,加上王守仁和元一教主,大家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施展出各自的武功,从马上打到马下,又从地上斗到空中,翻翻滚滚地杀在一起。
士兵及教徒也都发出令人胆寒的吼声,与迎面扑来的对手厮杀。兵刃与盾牌的撞击声、刀剑刺进肉中的“扑哧”声、骨头碎裂的“喀嚓”声、士兵受伤的惨叫声以及临死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战场上空。
战争的残酷,在于它把士兵逼入绝境,利用他们求生的本能进行厮杀。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类又回归了原始的兽态,不讲文明,勿需智慧,拚的是体魄、胆量以及杀人的技巧。
战争也没有公理可言,它是两股力量的斗争,大而强的力量终将战胜弱小的力量而成为真理的代言人。
可在上帝看来,地面上这两支拚命厮杀的军队,不过是两窝凶残好斗的蚂蚁。
天昏地暗的厮杀持续了约摸一个时辰,由于官军的人数只有叛军的十分之一,寡不敌众,伤亡十分惨重。终于,有一个士兵支持不住了,掉头朝城门跑去。其他的士兵见有人逃跑,也纷纷仿效;官军就此溃败。叛军乘胜追击,放铳燃炮,顺势攻城。王守仁等人被四大高手缠住,根本没法脱身。城中精锐尽出,城内多为老弱病残,防守自然吃力。许多叛军士兵都已攀上城头,还有的叛军士兵混在溃兵中,穿过大开的城门,也已杀入城中。安庆城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天边出现了一个亮点,一种“嗞啦啦”的声音由弱到强,由远到近,越来越响;那亮点也越变越大,变成了一个光焰闪烁的大圆盘,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两边的士兵都停止了战斗,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这个草帽状的钢铁怪物!王守仁等人与四大高手也脱离了接触,惊讶不置地看着空中的不速之客。刚才还人喊马嘶、炮声隆隆的战场顿时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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