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薛定谔之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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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已远,硝烟散尽,安庆城内的百姓人心初定,纷纷为各自的生计忙碌起来。因战争而关门的店铺全部重新开业,大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和繁华。李愿由雪薇陪着在城里逛了几日,甚感安心。遂向守仁告辞,欲返回梅岭。守仁苦留不住,只得备下酒席,替他饯行。
李愿原本不打算带雪薇走的,但雪薇生怕情郎趁此机会把自己丢下,非吵着要去。李愿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寸步不离。李愿没法,只得带上她和鹊儿,与无畏开着“万户三号”飞回梅岭,降落在山脚下的那个大坑内。
雪薇主仆二人整天缠着李愿,无畏冷眼旁观,心里老大不高兴。小嘴撅得高高的,能挂住油瓶。李愿知道无畏拈酸,便有意把她们分开,让无畏去修配间加工超时空发动机的零件,而将雪薇主仆安置在起居室内看电视。自己则腾出时间离开飞船,在周围走走,思考一些问题。
最近,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李愿,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他经黑洞来到明朝,并卷入了正德皇帝和宁王宸濠的这场战争,为什么这些事情在历史书上都没有记载?未来的宇航员回到过去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地干预了历史,而为什么所有的史籍都没有提到未来人的活动?难道是未来人离开时发射电磁波抹去了古人大脑中有关他们的记忆?不可能!就算未来人有这种高超的技术,他们也不会这么做。因为没有必要,每个人都渴望名垂青史,宇航员也不例外,假如他们改变了历史,他们一定也想流芳百世。再说,抹去人类记忆的强电磁波对人脑的损伤极大,稍有不慎,即可使人变成白痴。退一万步讲,宇航员为了保住未来的秘密,而对古人强行洗脑,古人有成千上万之多,总有挂一漏万的时候。待宇航员离去后,这些漏网的古人照样会把他们关于未来人的记忆公之于众,传入史官的耳朵,从而以正史或野史的方式流传下来。可纵观中国的《二十五史》,浩如烟海的史料中并没有星点关于未来宇航员的记载,却又是为何?
这天,李愿躺在梅岭的山坡上,望着一碧万里的苍穹,正冥思苦想着这个问题,忽听“喵呜”一声,一只体瘦毛长、瘮癞怕人的野猫从他脚下下窜过。李愿脑中猛地电光一闪,心里豁然洞明。他想到了量子理论中那只著名的“薛定谔之猫”。
薛定谔是二十世纪维也纳著名的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他于一九三五年提出了一个闻名遐迩的理想实验:“薛定谔之猫”。
一个完全封闭的箱子里有一只猫。猫跟前有一瓶剧毒的氰化物。氰化物上方装着一台可被某个量子事件触发的带击锤的仪器。该事件发生,仪器被开启,其击锤将打碎氰化物药瓶,猫被毒死;该事件没有发生,则猫继续活着。
量子事件可以想像成一束光,它由箱子顶角的一个固定光源发出。带击锤的仪器由光控制,其上方与光源平齐处有一面半镀银的镜子。光被镜子反射下来,触发仪器,药瓶被击碎,氰化物流出来,猫被毒死;光穿透镜子,达到后面的墙上,猫就存活。二者各占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当箱子打开时,猫要么死了,要么还活着。
然而对箱子外面采用量子理论分析这一情况的物理学家而言,在箱子未打开之前,猫却是处在死和活的线性叠加状态,即不死不活的混合状态。
一般人很难接受这种结果,认为猫不可能一半是死的,一半是活的,就像一个女人不可能一半怀孕而另一半没有怀孕一样!因为他们是按固有的传统现实观念来思考问题的。在这种概念中,客观事物只有唯一的某段历史。而量子力学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可以促成现实的另一种影像,即,事物不仅有一个本身的历史,还有任何可能的历史!
我们假设箱子里有一个观察者,在他看来,要么猫早就被毒死了,要么猫一直活着,这只猫只有一个历史。而对箱子外面的物理学家来说,只有当箱子被打开的最后一刻才能决定猫的死活;在这之前,猫有两个历史,死的和活的。用量子力学的术语来描述,箱子里的观察者认知,猫的态矢量早已坍缩成或死或活的一种,而对箱外的物理学家而言,只有当箱子被打开的最后一刹那,猫的态矢量才会坍缩成其中的一种选择。
量子理论认为,每个观察者的意识可以看作一次“分裂”,我们的宇宙会在观察者的“观察”中分裂成两个或者多个。这种分裂不断地发生,不仅仅是由于观察者所进行的“观察”,而且还由于量子事件的宏观放大。宇宙的“分枝”在疯狂地蔓延,每一种不同的可能性都会在某种巨大的叠加**存。
现代宇宙学家根据“薛定谔之猫”的量子假设提出了“多世界”理论,即宇宙会在量子过程的瞬间发生分裂。两个事先完全相同的世界会分离成两个相互间存在细小差别的世界。宇宙从一开始就有无穷多个平行的世界,它的发展将根据不同的情节二者选一。二者选一的宇宙以不同的形式或方法发生着改变,薛定谔之猫在一个宇宙中活着,在相邻的另一个宇宙中它却死了;而在进行实验之前的两个世界中,都有一只活着的猫!
现在体现了简易,而未来则通过不同的量子测量表现出了复杂的多样性。等到多样性的未来变成了简易的现在后,那么它的过去就可能存在着复杂的多样性。不论过去是怎样发展的,现在却是固定的!而现在的将来又存在着多种发展的可能性!
多世界理论认为,宇宙可分为三个世界。
世界一:具有生命或者没有生命的物质的物理世界;
世界二:具有有意识的经历、感觉、意愿、梦等等以及主观的认识;
世界三:具有数据处理设备中理论系统的逻辑内容、脑力活动中记录和贮存的逻辑内容;以及专业工作、书籍等等内在的逻辑内容。
在这三个世界中,世界一和世界二相互存在着密切交流,同样,世界二和世界三也存在着相互影响,而在世界一和世界三之间却没有直接的联系。
多世界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浩繁的史籍中没有关于未来人的记录。在未来人进入过去的一刹那,宇宙发生了分裂。未来人登陆的世界并非史书所记录的那个世界,而是从这个世界分裂出来的,与之平行、只存在细微偏差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原来那个世界里的人观察不到,那个世界的史书自然就不能留下任何关于未来人的记录了!
同样的道理,在原来的那个历史中,正德皇帝和宁王宸濠的军队也许正在安庆城下拚死鏖战,直到其中的一方被击败。而在这个世界里,这场厮杀却被我李愿用次声波武器制止住了。在那个世界里,雪薇也许已和少黎结为夫妇,或者成了正德的妃子,而在相邻的这个世界中,她却爱上了我,非我不嫁!
我身负国家使命,自然不能留在明朝,和雪薇百年偕老!那么,等我离开明朝,或者准确地说,是从原来那个明朝分裂出来、只存在细小偏差的另一个明朝后,雪薇她会怎样?这个明朝又将如何发展?
一种可能,它将重新融合到原来的那个明朝中去。就像宇宙瞬间分裂一样,它也可以瞬间融合!就在飞船离开这段时空的一刹那,它将与原来的明朝融合为一体,而这两个世界中所有的人都没有感觉!或者有感觉,那也只是像做了一个梦,只有一点依稀模糊的印象。
这种可能就好比一根紧绷的两头固定的皮筋,你伸手去勾它一下,它立刻会弹出很多条皮筋;但等它平静下来,仍然只有一条!
在这种可能下,雪薇还是嫁给了少黎或者其它的公子王孙,自己也许只在她的梦中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两个世界的雪薇合二为一时,她的意识将以原来那个世界的雪薇为主,而这个雪薇的意识将在两个雪薇交合的那一刹那消散!
另一种可能便是这个明朝将继续发展下去,与原来的那个明朝并行不悖,就像两根铁轨一样,永不相交。但两个明朝的事件大致相同,只存在着细微差异。
在这种可能下,我们夫妻和无敌、无畏也许被明人奉为神祗,建庙焚香,顶礼膜拜。雪薇也许怀了我的孩子,然后抚孤守寡,终身不嫁。
两相比较,李愿心里更倾向前一种可能。雪薇把他忘了,和别的男人快乐的生活着;而在后一种可能里,雪薇因思念他而郁郁寡欢,悲苦一生,那他真真是罪无可恕了!
没有证据表明哪种可能终将发生,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即又一个偶然事件引起两个平行世界的交叉!李愿绞尽脑汁、搜索枯肠,也没能在现代宇宙理论中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对广袤深邃、神奇复杂的宇宙时空来说,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渺小了;而在探索宇宙真相时,人的思维与智慧也往往显得力不从心。
李愿冥思苦想了好几个小时,仍然毫无结果。他只得放弃,或在修配间看无畏加工零件,或在梅岭脚下陪雪薇主仆玩耍。这样消消停停地过了半月有余,一日,突然想到了方意和无敌,寻思是不是该给他们打个电话。

李愿解开右腕上的影像通话器,正欲呼叫无敌,忽然振铃骤响,一看正是无敌打来的,他连忙按下通话键。
一阵彩光频闪之后,李愿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支庞大的明朝军队的全息影像,他们列阵排在一片开阔地带,军容整肃,斗志昂扬。领头一人满身披挂,跨着乌龙驹,正是大明巡抚江西都御史王守仁。他身后聚着黑面将军伍文定以及安庆、扬州、宣府、武昌、长沙、杭州等十几位总兵。
李愿正诧异间,光线又一阵跳荡变幻,明军前方竟出现了南昌城的城楼的影像,宁王宸濠和刘养正睁大眼睛俯视着城下的明军,神情紧张,焦灼万状。他们身后的四大高手却都横眉怒目,毫无惧色。不远处站着娄妃、方意和无敌,娄妃满面惊惶,方意却是冷眼观望。无敌的眼光自然是看着镜头的。
“船长,你都看到了!”无敌的声音蓦然响起,划破了山脚的寂静。
“我看到了。这是怎么回事?”李愿其实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又不敢相信。
“王守仁率领十万大军,已将南昌城团团围住!另外九江、南康两城也已被官军攻占了!”
李愿脸色骤变道:“王守仁不是在安庆练兵吗?怎么跑来打南昌了!”
“他说是奉皇上的密诏,圣命难违!”
“这个朱厚照,答应我不进攻南昌的,竟然出尔反尔,背信弃义!”李愿恨恨地说。“无敌,你注意保护方意的安全,我马上赶去南昌!”
“是,船长。”无敌答罢,两处的全息影像便倏然消失了。
官军阵地上突然推出几百尊铁炮,彼此挨着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南昌城头,刘养正一见之下,脸色大变,急道:“王爷,我们快下去吧,敌人要开炮轰城了!”
宸濠咬牙切齿道:“妈的,这些火炮正是我们上缴的那批,没想到王守仁竟用它们来轰击本王!李愿的包票是怎么打的!难不成是他和昏君串通一气,给本王下的套子?”
那头的娄妃和方意已在无敌的催促下走下了城楼。刘养正焦急道:“王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赶紧下去吧!”
宸濠叹了口气,率四大高手匆匆而下。刘养正则指挥守城的士兵和元一教徒躲到女墙下面,以避炮火。自己又向守城的将官交代了几句,方急急跑下。
刘养正刚走,城下的火炮就震天动地地吼叫起来,炮弹流星般地在城头爆炸,火光频闪,硝烟四起。厚厚的城墙被炸出一个个锯齿状的缺口。由于炮弹密集,不断地有士兵和元一教徒中炮身亡,他们的残肢断体和手中的刀剑火铳一道,被高高地抛到空中,然后雨点般地落到城下。
炮声一停,王守仁便指挥官军攻城。众军士推着吕公车,扛着云梯、圆木,背着绳索,齐声呐喊,潮水般地向城墙涌来。城头没被炸死的士兵和教徒则用弓箭、滚木、火砖及鸟铳还击,阻止官军爬上城头。
南昌城内距城墙一箭之地便是宁王的大本营。此刻他正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刘养正道:“形势危急,大力魔王,你赶快把你所有的‘疯魔大力丸’都拿出来,让身强体壮的弟兄们服下,上城御敌。”
宸濠也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放异光,连声道:“军师说得对,大力魔王,快去拿你的大力丸!”
郑万春如梦初醒,拍着脑袋道:“军师不说,我倒忘了这个茬。”说罢运起轻功,腾身掠出帐外,望宁王府飞奔而去。
须臾,药丸取到,共有千余粒。郑万春把药葫芦往刘养正手上一放:“喏,全都在这儿了!”
刘养正打开看了看:“可惜少了点。”
宸濠道:“大力魔王,本王命你速去熬药,炼制‘疯魔大力丸’,越多越好!”
郑万春沮丧道:“来不及啊,王爷,我这个药须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好,不是三两个时辰可以蹴就的!”
刘养正道:“没关系,这些药丸也可以对付一阵子了。元一教主,你跟我来!”
刘养正和杨左同来到营帐外面的王府士兵和元一教徒中间,命令元一教大师公李蔚率各位师父、师兄前来领药丸,让他们发给教中身强体壮的弟兄服下。
杨左同不满地问:“军师为何只给我元一教的人发药丸?王府的士兵都不用服药丸吗?”
刘养正不免有几分尴尬:“我这里还有少许药丸留给王府士兵。但大部分士兵要留在城内保护王爷,上城御敌就全靠教中的弟兄了!”
杨左同默然不答。在上几场战争中,元一教的兄弟姐妹冲锋陷阵,死伤甚众,他身为教主,自然心痛如割。现见刘养正一味地保存王府的兵力,而让元一教徒去和官军厮杀,他心中自然不快,却又不好明说,只能阴在心里,挂在脸上。
刘养正看出了他的心思,宽慰道:“教主,举大事总会有些牺牲,但王爷一旦夺得大位,必然封教主为国师。那时节,教主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炙手可热,富贵无边呀!”
杨左同苦笑连声。心想眼下城外官军如潮,围城甚急,我等教众的性命都不知能否保住,哪里还敢想什么荣华富贵!
城头突然刀枪激鸣,喊杀震天。原来已有不少官军爬上了城头,守城的士兵及教徒和他们短兵相接,正在肉搏。
刘养正一声令下,李蔚率领千余名服过药丸的教徒及少许士兵望城墙飞奔而去。他们像一群大猩猩一样连纵带跃,转眼间就攀上了城头。
“疯魔大力丸”果然效力惊人,服药者个个浑身燥热,毛发戟张,脸膛如喝酒般通红,身上的肌肉块块颤动。他们碰到官军,先是一把夺过对方的兵器,接着将他拦腰抓起,双手举过头顶,“嗖”地扔下城去。
“咚、咚、咚、咚••••••”爬上城头的官军如石块般纷纷落下,全部摔成了肉饼。王守仁大怒,挥手命攻城的步兵后撤,喝令炮兵推出火炮,对准城头猛轰。
饶你力气再大,血肉之躯也不敌钢铁炮弹。城头的服药者被炸得喊爹叫娘,血肉横飞。断手断脚像雨点一样落到城下,与被他们摔死的官军作伴。李蔚逃得较快,在炮火中捡回了一条命。其他的教徒全部被炸身亡。
王守仁拈须微笑,洋洋自得。正待命令步兵继续攻城,天上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声,接着又一阵尖细的“嗞嗞”声破空袭来,他的士兵全都像着了魔似的,扔掉兵器,拍着手开始跳舞唱歌,有的甚至像快乐的小猪小狗一样,在地上打着滚儿。守仁心里一沉,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他攻下南昌之前,未来人出现了!
“万户三号”缓缓降落在官军阵前,舷梯垂下,李愿携雪薇、鹊儿以及无畏从飞船上走了下来。王守仁慌忙率伍文定和诸总兵翻身下马,上前迎接。
接到无敌的电话后,李愿立刻回控制舱启动飞船,不巧电引力推进器有个继电器发生短路,飞船不能升空。李愿和无畏在动力舱忙活了半天,终于排除了故障。但等他们飞临南昌上空时,地面上的战斗已经进行了数小时。
李愿沉着脸,满面怒容。雪薇紧挨着他站定,也一言不发。守仁率众跪下,口称:“王守仁叩见天神老爷!”
李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起来说话。”
雪薇弯腰搀起父亲,嗔怪道:“爹,你和李愿讲好不打南昌的,现在怎么又食言了!瞧这兵连祸结的,死这么多人!”
守仁知道女儿这话是替李愿问的,忙叫屈不迭地说:“不是爹成心要食言,皇上下了密诏,说宁王不肯解除武装,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一定要予以铲除!君命难违呀,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办?”
雪薇转脸替父亲求情道:“是啊,李愿。我爹他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是正德昏君拿圣旨压他,他是不会不听你的话的。”
李愿脸色稍霁:“就算皇帝拿圣旨压你,你也不该瞒着我啊!咱们可以共同商量,想一个万全之策嘛。”
守仁嗫嚅道:“可是我怕啊,皇上如果知道是我泄漏的消息,非杀了我不可!”
守仁畏怯的神情令李愿感到又可怜又可笑,错眼又见雪薇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企盼他不要再责怪父亲,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不觉沉吟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是继续攻城呢?还是大军撤离南昌?”
王守仁踌躇道:“守仁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继续攻城吧,天神老爷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士兵也已失去了战斗力!撤离南昌吧,皇上那边又不好交代!”
李愿“扑哧”一笑:“这样吧,你暂且按兵不动。我去宁王府当一回说客,劝他彻底解除武装,如何?”
守仁面露喜色道:“这样最好不过!可是宁王他会答应吗?”
李愿把眼光投向南昌城,若有所思道:“你现在大兵压境,黑云压城,我想他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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