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且听小王说几句话”看到大部分人已经酒足饭饱，朱术桂起身说道，大厅里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这才是今天众人来此的重点。ＤＵＳＨＵ００１．ＣＯＭ
“诸位勋贵，大人，缙绅名士，小王今日在此宴请诸位，一是为了感激昨天魏国公的热情招待与这位大人们不辞辛苦出城迎接。二来嘛，孤要先行一步，明日回江陵，长阳郡王殿下与英国公会在此等候，待南都事务告一段落，将会和诸位一同前往江陵。各位大人可以派人与孤一同前去收拾宅邸。按照诸位的品级，孤已经准备好了足够各位大人与家眷居住的地方。大家可以放心，不会比南都这边差。”
说话的时候朱术桂一直用余光盯着史可法，不管怎么说这位如今南京六部事实上的第一人还是有着很大的影响，他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左右结局，却可以影响到一部分人的选择。明朝已经风雨飘摇，断断经不起自己人的内部损耗了。
听到朱术桂的话，史可法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反驳。可是看到一旁吕大器劝阻的眼神和众多人提防甚至是厌弃的目光，他不禁又犹豫了。
儒家子弟不会有人不知道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听起来慷慨悲凉的话。可大多数的时候，尤其是在官场上，和大多数人对着干不见得就是有风骨，而是愚蠢。如果是如同老师左忠毅公一般怒斥阉党，虽然是螳臂当车，以致丢掉了性命，可拿也算是千古流芳，堪为历代读书人的表率。可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是奸佞，无论是张国维，高弘图还是张慎言，姜曰广都是朝中官声卓著，宁折不弯的人。或许和这些人理念不同，史可法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好官，清官。
难道是我真的错了？史可法不由得自问。
就在史可法犹犹豫豫的功夫，以张国维为首的官员们相继表达了对于江陵的期待和向往。有了“士为知己者死“这样想法的高弘图更是干脆，决定和朱术桂一同回去。已经了解了朱术桂的为人的他毫不拘束，开玩笑说反正他也没有多少家当，去了江陵如果没有饭吃就天天去辽王府打秋风。朱术桂自然不以为忤，同样开玩笑说到时候就将王府里面的吃食藏起来。
在中国士大夫的观念中，更多是想象出来的上古三代是儒家最为完美的政治形态。天子圣明，垂拱而治，人心古朴，厌弃奢华，劳心者劳力者，各安其职。而朱术桂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上古圣君，可如果仔细探究他一直以来的行为方式，却和儒家理想当中的圣王时代的尧舜禹极为相似。谦和有礼，虚怀若谷，这样好脾气好涵养或许只有建文皇帝与弘治皇帝才能够比拟。哪怕是仁宗宣宗也差了一截。
就在众人纷纷表达愿意前去江陵的时候，朱术桂走向了神态落寞的史可法，热烈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哦，殿下？”神游物外的史可法被一旁的吕大器踢了好几脚，才发现朱术桂已经含笑站在眼前，连忙起身打招呼。
“史大人，好好考虑一下，跟术桂一起去江陵吧！这不是惠王殿下的命令，更不是孤这个监国的命令，只是术桂的请求，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以一个大明子民的身份请求你。大人，北面的流贼随时可能南下，关外的建虏随时可能叩关。现在并不简单的是一家一姓的存亡，而是华夏社稷，炎黄苗裔能否延续下来的关键时刻，求你了！”朱术桂真情流露，态度恳切地请求道。
“殿下！”望着眼前的当朝亲王如此真诚而又恳切的话语，一向可能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史可法哆了哆嘴唇，眼圈发红。
“殿下，跟下官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吧。虽然殿下的观念与宪之相左，但宪之相信，殿下是我大明几近三百年来第一贤王。就算是没有宪之，有殿下在我大明社稷必不会亡！”
在场的人都为朱术桂的低姿态震惊感动，他又作出了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对着史可法深深鞠下一躬后，朱术桂突然跪在了地上。
“史大人，术桂求你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王。孤今天给你跪下了。”这一刻，朱术桂泪流满面。
“殿下！”史可法慌乱当中连忙跪下，衣角将桌子上的杯盘打落在地上，刺得他膝盖流血也恍若未觉。
“殿下！”在场的人除了朱术雅身份特殊之外全部跪倒在地上，而朱术雅也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气急败坏地冲了过去，一路上撞翻无数人也恍若未觉，伸出大手将朱术桂拽了起来。
“老二！你干什么呢？”朱术雅怒目圆睁，不停喘着粗气，用恶狠狠的眼光狠狠瞪着磕头不已的史可法。从小到大，朱术桂都是长阳王府的宝贝，别说是打一下，就是重话都没有人跟他说过。如今竟然像一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跪在地上，这位及其护短的郡王殿下快要发飙了。
“大哥，稍安勿躁。”朱术桂借机站了起来，跟大哥使了一个眼色。
“嗯？孤不管你了，哼！”不愧是兄弟连心，看到朱术桂的眼色之后，朱术雅立刻明白过来，立刻配合着大吼一声之后佯做怒气冲冲地样子离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二弟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吃过谁的亏。
费了好大的力气，朱术桂才安抚住情绪激动哭得一塌糊涂的史可法。平素里严肃刻板的史大人不时地抽噎一声，就像是被买进了青楼的大姑娘一般，看得朱术桂忍不住想笑。
托付吕大器好好照顾史可法之后，朱术桂以不胜酒力为由退席，在场众人自然有这个眼色，有资格留下来的不动声色，地位身份不够的纷纷告辞，留下了一屋子的杯盘狼藉。
“诸位大人，书房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孤王明日就返回江陵，有些话刚才不方便说，有必要详谈一下。“望着留下来的一众高官显爵，刚刚脸上还挂着轻松笑容的朱术桂收敛了笑容，素声说道。
“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高宏图开口问道。
”朱术桂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去了书房再说。”
马芳的书房干净爽利，四周紧贴着墙壁靠着四个巨大的书架，角落里，檀香上袅袅冒着淡淡的青烟，几张藤椅摆在宽大的桌子四周。十几个内造的茶盏摆放在桌在上面，除此之外，俱无他物。简洁而不简单，正如芳芳其人。
众人坐定，齐齐用眼睛盯着朱术桂，显然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术桂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拂了拂飘起的茶沫，喝了一口茶后才开口道：“诸位大人随意用茶，孤先说说情况。刚刚得到的消息，关外沈阳方面，满洲人已经动员八旗各部，总计二十万上下，近期将有大的行动。关外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十几天前，没准现在建虏已经兵发辽西了。
另外，顺贼派我朝投降总兵唐通前往山海关，犒赏关宁军数万两白银。吴三桂高杰没有拒绝，而吴三桂之父吴襄在京师也受到顺贼的保护与优待。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吴三桂打得是待价而沽的主意。关宁一带近期定然有大的变故，如果顺贼得胜了还好说，一旦满洲人占据了关宁，随时可能杀进关内了。”
“一边是贼子，一边是乱臣，人人得而诛之，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史可法冷笑道，一脸的不屑。身为本兵，他自觉在兵事上的造诣不逊于他人。
“还真跟历史上一模一样，这帮大人们难道就不能用大脑仔细想一想么。”看到众人都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朱术桂不觉头疼，只得耐心地解释。
“诸位大人，崇祯年间，满洲人数次南下，官军在北地的表现孤不说大家都知道。万一那二十几万虎狼之师倾巢南下，谁敢说肯定能挡得住？辽镇就像是一条紧紧拴住满洲人的铁索，有它在满洲人就不敢大举南下。而一旦这条锁链不在，建虏就如同没了约束的恶犬，稍不留意就会被咬住，遍体鳞伤甚至是性命不在。在孤看来，顺贼倒行逆施，不是成大事的气象，倒是关外的满洲人更为凶险。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大明亡于顺贼的手里，在座诸位包括孤只是大明的罪人。如果亡于建虏，让蒙元一幕重现，那我们不仅是大明的罪人，更是整个汉民族的罪人。对于驱逐蒙元，建立我朝的太祖而言，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孤言尽于此，诸位回去好好想想。”说完，朱术桂端起了茶杯。
“殿下早些休息，下官等告退。”
“术桂恭送各位大人。”朱术桂起身笑呵呵地说道。
众人走远了之后，书房里面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喊声。
“婷婷，赶紧给我拿毛巾！你在我袖子上究竟涂了多少大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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