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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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济格的大军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是在赶路,而且需要恰到好处地拿捏住时机。.太快则容易发生意外,太慢则失去意义。多尔衮这一手到底能否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就看阿济格出现的时机了。
多尔衮打心底想要李自成的脑袋。当初他放低了姿态邀请李自成一同推翻明朝,与其分享大明的江山,却被意气风发的李闯王断然拒绝,非但如此,还用极为蔑视侮辱的话语回复。一想到这一幕,多尔衮的肺叶都火辣辣的疼。
除此之外,多尔衮还是皇帝。作为皇帝,最为讨厌的人自然就是造反者,尤其是成功的造反者。尽管崇祯的死也让多尔衮兴奋异常,觉得满洲人等来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李自成逼死崇祯的行为还是让多尔衮感觉分厂的不舒服。
满洲如今纠集全国,包括朝鲜,漠南蒙古在内差不多能凑出来六十万大军。这是游牧民族手中难得的力量,哪怕是当年的匈奴,鲜卑,突厥,蒙古在草原之时也没有这样的实力。可是与拥有几乎无限制人口的南朝相比,这点兵力还是远远不够。稍有不慎,满洲举族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从努尔哈赤在赫图阿竖起后金的大旗,满洲人建立政权的时间已接近了三十年。三十年,足以让满洲人了解汉人的想法与思维。为了减少入关之后的阻力与抵抗,满洲人用的是替明朝“报君父仇”的名义。而如此一来,李自成的存在对于满洲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幕,与几年前朱术桂的养贼自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十月四日,阿济格统军攻占九边重镇蓟州镇镇治所在的三屯营。这座昔日屯驻重兵的边防要塞如今空无一人,非但如此,城中粮库当中的近万石粮草也平白便宜了满洲人。在此休息一日后,阿济格在第二天分兵占领蓟镇以北的汉儿庄,南峰口。
临行之前,阿济格留下五个牛录一千人驱赶被俘明军与百姓将这一带的长城拆毁,留作后路。毕竟是人口不过百万的偏僻蛮族,无论平时表现出来多么的傲慢英勇,骨子里面的自卑却是去不掉的。对于曾经创造过无数辉煌的汉民族,任何蛮族的心中都有着深深的畏惧。
最顽固的恐惧永远根植于心中,这就是文明的力量,不是野蛮的征服就可以改变的。
六日,阿济格挥军攻占遵化,占领燕地长城要隘马兰峪,再度留军拆毁边墙。七日,清军占领蓟州,随即分兵。阿济格指挥镶黄旗正白旗攻向顺义,多铎的镶白旗与阿巴泰的正蓝旗南下,再次从众人的视野当中消失。
多尔衮玩了一手漂亮的心理战,而阿济格的适时出现让这一手的效果放到最大。刚刚摆脱了清军的大顺败兵惊魂未定,面对突然出现在城外的八旗军本,就不高的士气一落千丈。大顺高层对此毫无准备,进退失据,北京城的防卫能力降低到历史的最低点。
顺义距离京师不过几十里的距离,八旗军放开马匹,还没有跑热就能到地方,即便是乌真超哈的重炮兵们,也只需要小半天就能杀到京师城下。已经让八旗军打断脊梁的大顺军中弥漫着让人难受的绝望气息,失去了将领约束的败兵们在城中到处都是为非作歹,杀人放火。
城中在大顺的屠刀下生存下来的各方势力看准机会在暗地里蠢蠢欲动,让人数锐减的大顺军左支右绌。城中勉强维系的平衡随时可能因为清军的到来失去控制。李自成明白,这座让他走上辉煌顶点的城市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前汉开国三杰之一的留侯张良说过:香饵之下,必有死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自成明白,想要让人这这种情况下拼命,只能开出了动的赏格——留守北京者爵位晋一级,官职升两级。如果是挂着侯爵的果毅将军,那么就立刻成为顺军当中职位最高的权将军,爵位也达到了人臣的极限,国公。
按说这样的赏格足以让人心动,可出乎李自成的意料,大顺侥幸跑回来的将领每个人都对留守京师的任务避之不及,这让他他很不理解。
那些权将军制将军们官高爵厚,这样的赏格虽高却不是人臣能够享受的,如此选择还无可厚非,那些只挂着子爵,男爵的旁系果毅将军威武将军们凭此一下子就能跻身顺军高层行列,按说应该有人心动才是,可事实却是没有人承下这样的任务。
李自成还没有意识到,他的部将们对于大顺朝的前景已经失去了信心,官职再大,爵位再高,可给予这一切的政权本身就是纸糊的,那还有什么意义?经常有小山村的无知农夫自称皇帝,于是整个村子的人不是这个王就是那个公,可这样的东西能当真么?

当年的孝宗弘治皇帝也曾面对过这样的情况,他不过付之一笑,连“皇帝”,“皇后”都没动,只是流放而已。这如其说是造反,不如说是闹剧,因此即便是最忌讳这种事情的皇帝本人都能不放在心上,因为两者之间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如今的大顺虽然没有这样不堪,可也相去未远。
某种意义上说,李自成的赏格只是一个画饼而已,虽然好看,却当不得真。大顺崛起于豫西,继而奠基于八百里秦川,不过一年多就进入北京定鼎天下。这个崛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顺军上下还没有做好如何去通知偌大一个国家的准备。就像是一颗高大繁茂的树木,它的根扎得太浅,经受不起任何的大风大浪。如今大风浪来了,于是看似高大的树木也就被刮倒了。
就在大顺军还为谁留守北京彼此争吵的时候。十月九日,多铎大军突然出现在京东近郊。镶白旗三万大军以雷霆手段攻占了运河起点通州,留在通州各个粮仓当中的二十万石大米,上百万斤草料被清军缴获。
同一天,绕余郡王阿巴泰统帅正蓝旗主力出现在香河,次日攻占京师南郊黄村。京师由此三面被围,在北京外郭城上已经可以看见满洲大军奔驰时形成的巨大烟尘。如果再不走,李自成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十一日,李自成颁下了他在北京的最后一道圣旨,武功伯周凤捂晋升为大顺权将军,封燕国公,子孙世袭罔替。为了让周凤捂拼死作战,李自成将他的儿子扣为人质。当然表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李自成将周次子认为养子,封武功侯,长子封为燕国公世子,全部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这天下午,李自成偕同大顺文武百官离开了还有十天他就呆满半年的北京城。
半年前,大顺军士气如虹,一路横扫北地数省明军,以轻微的代价拿下北京城,彻底颠覆了明朝二百五十余年的统治。近百万大军遮天蔽日,队列长的看不到头尾,哪怕是北京的城门足够,百万大军也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完全进入了北京城。如今,昔日二十万之众的五营精锐只剩下不足四万人马,剩下的二十来万新兵干脆一个没有带,全都留给周凤捂。满洲人已经顺着皇城根抄了过来,如今既然要撤退速度当然不能慢了,把二十万靠两条腿嘴路的新兵都带上完全是找死的行为。
和历史上相比,这个时空当中李自成在京城多呆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加之商行卖给他的武器。山海关大战时候的大顺军要远远强过朱术桂原本的时空。当时在场的棒子官员都感叹,贼兵要远远少于虏兵。满洲八旗在山海关几乎就没有损失几个人就打散了六万大顺军。
三次山海关大战,大顺军损失不下六十万,吴三桂军中几乎换了一茬人,现在他虽然还有八万之众,可绝大部分是刚刚投降的大顺军与辽西一带的军户,耗费朝廷二十年之功辛苦打造的关宁军九成以上的老兵都倒在了战场上,满清的损失也要比历史上大许多,战死的八旗军达到四千余人,其中有一千余人隶属于八旗满洲。
这一仗打下来,大顺军在北直隶与山东的力量已经完全空了,满洲人虽然在山海关比历史上损失了更多的人,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容易了许多。最主要的是,如今已经是秋末冬初,气候寒冷干燥,对于生活在关外的满洲人来说更容易适应,而到了明年春夏,已经在中原呆了少半年的满洲人多少也会适应一些,
历史上,满洲人可以说是选择了一个极为错误的时间入关。实际上让大顺留在京师多几个月的时间只能让倒行逆施的李自成处境更加艰难。范文程的初衷是好的,希望满洲人可以趁着中原中枢权力出现真空的机会趁虚而入。可是春末夏初正是潮湿闷热的时候,习惯凉爽干燥气候的满洲人因为不适应天气大量的病死。直到第二年,满洲人才缓过了劲儿,整个夏天完全就被耽搁了。这也是多铎大军为何入关过了一年才南下的原因。可惜弘光朝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坟墓,没有抓住这样的机会。
七月十三日,阿济格统领镶黄旗与正白旗在城北德胜门外扎营,多铎之镶白旗在城东南齐化门外扎营,阿巴泰之正蓝旗在重城以南之永定门外扎营。
城头变幻大王旗,北京的易主进入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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