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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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发上,姚俊威看着从馐帮自己包扎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些天冷战的关系,像这样久违的近距离接触,姚俊威竟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从馐身上特有的气息不断往姚俊威的鼻子里钻,这些熟悉的味道在他的体内起了古怪的化学反应,不但让他体温持续上升,而且还令他有些心神荡漾。
看着面露认真的从馐,姚俊威渐渐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开始自动吞咽起口水。他甚至记起,就在几个月前,从馐出现前的那个雨夜,他也是被刀割破了手,当时只有他自己自行包扎伤口,因为一个手不好打结,无技可施之下他还用上了牙齿……
“谢谢。”好容易挨到从馐包扎完毕,姚俊威迫不及待地起身,想要避开愈来愈令他觉得尴尬的气氛。哪知道越是心急慌乱,就越是容易出错。一不小心他就被茶几腿给绊了一下,还容不得细想,竟毫无预兆地压在了从馐的身上。
姚俊威穿了件长袖体恤,从馐的身上只着薄薄的衬衣,衬衣上的两个扣子敞开着。当姚俊威的半个脸颊紧贴在从馐的胸膛上时,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即刻传入了他的耳朵,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随之调整了速度,与其共鸣。
略低于自己脸部皮肤的体温,让姚俊威觉得十分舒服,细滑肌肤之下富有弹性的肌肉更是让他羡慕不已。最意外的是,从馐原本就半开的领口,因为姚俊威的欺压,分得更开,只要姚俊威稍稍一低头,就能隐约看到里面小小的粉色凸起。一时间,姚俊威觉得体内全部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脸上热得发烫,浑身的力气都被高热的体温蒸腾出了毛孔……
“你打算压到什么时候?”从馐带着薄怒的声音从头顶心砸了下来,顿时把姚俊威吓得一个激灵,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连忙扶助了沙发的把手,迅速站了起来。
“这么大的人,连路都走不好,实在难以想象你这二十几年都是怎么过的。没死在那些鬼的手里,真不知道是应该说你比较好运,还是说那些鬼比较蠢笨?”
姚俊威虽然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却不愿听从馐这样的揶揄,他扶了扶有些撞歪的眼镜,说道:“这件事还真不劳你操心。虽然十八岁那年我曾被鬼上过一次身,但要真计较起来,我的日子还算是过得顺风顺水。直到遇到你之后,身边才不断冒出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被鬼上过身?这不可能。你以前身上有护身符,那东西的法力大得很,这世上还不会有鬼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和本事,不顾可能被灰飞烟灭的危险,硬要上你的身。除非对方在世的时候是笨死的。”
姚俊威见从馐的眼中露出了“你在撒谎”的鄙夷表情,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皱起了眉头,愤愤不满地说道:“你爱信不信。那个护身符是我十八岁那年一个神婆给我印上的,要不是因为那个吊死鬼作祟,家里人才不会去找什么神婆。”
从馐听了这话,收起了方才蔑视的眼神,面色有些诧异地看着姚俊威,没有言语。姚俊威见他无话可说,便收拾起心情开始做饭。等到熬成乳白色的鸽子汤端上桌后,从馐已经若有所思地看着忙碌的姚俊威整整两个小时。
吃饭的时候,从馐依旧是兴致恹恹,米饭基本一口没动,只喝了碗汤就撂下了碗筷。他坐在沙发上,一直呆到姚俊威洗干净了锅碗瓢盆,他刚问道:“姚俊威,有件事我想问你。”
姚俊威依言在从馐的身边坐下,就见从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姚俊威,你说你是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碰上鬼,之前都没见过吗?”
姚俊威虽有些奇怪从馐会无故关心此事,不过他还是摇摇头,以示作答。
从馐手捏下巴,静静想了想,又问了句:“那你记不记得,在你被鬼上身的前夕,身边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吗?”
“离奇的事?”姚俊威这下真是被问住了,好歹这也是八年前的陈糠子烂谷子,姚俊威就连去年的圣诞节自己晚饭吃的是什么都记不清,更别提是那么古早的事情。
从馐见他低头不语,便在他身边轻声说道:“这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仔细想。”
姚俊威见从馐一脸峻整,就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以前的从馐遇事皆是从容不迫,从没见过他紧张过什么人或事,所以姚俊威的脸色情不自已地转为了碧青色。
姚俊威闭目冥想,在脑子竭力回放着自己的高中最后一年。其实当时的他是个考生,日子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学校家里来回跑,整个生活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平淡无奇。若要说是什么离奇的事件,好像还真没什么印象。

“啊!”也不知怎的,猝然间有件事在姚俊威的脑中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让姚俊威不由自主地轻叫了一声。
“我想起一件事,就在我被鬼上身的前一个月,我家后山山谷里有颗千年古木让雷给劈裂了。听村里的老人说,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那棵树就长在那里,谁也说不清它的树龄,也没人能辩出它的树名。
“那些叔祖辈的人认为这树是村里的守护神木,庇佑全村上下无灾无难。所以当它被雷电从树冠劈到树根后,大人们都断言村里将会有蹇运临头。有不少人家还特地为此去县城里的和尚庙进香求平安。后来村里倒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有我最倒霉,被吊死鬼缠上。要说离奇的事,我也就只能回忆起这么一件。”
从馐听完姚俊威的叙述后,眉宇皱得更紧,右手的两根手指有节律地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连嘴唇都抿成了薄薄的一根线。姚俊威见从馐一副沉思默虑的样子,便屏声敛息地坐在一旁,静静候着。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没了。”姚俊威肯定地回答。
从馐半眯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接着才开口说道:“你明天去报社请几天假,我们回你老家一趟。”
“为什么?”姚俊威有些吃惊,难不成是他说的这件事真的引起了从馐的兴趣?
“你别问这么多,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总之,我们后天一定要出发。”
若要换成平日,姚俊威一定会对从馐霸道的态度不满,但今天从馐异乎往日的情绪让姚俊威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他不忍在从馐的焦躁不安上再压一块大板砖,于是爽快地点头答应。
姚俊威的老家离他上班的地方有1000多公里,如果是坐长途车的话,要走十一个小时,然后再转当地的公交车,没有14,5个钟点到不了村里。为了早些到达目的地,从馐让雍言租赁了辆吉普车,带着姚俊威、那蛮和向狼驱车前往。
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一条成年壮硕的家犬,如果那个比女人还柔美上三分的男人可以变为女人的话,那这车里坐的就会是个人人艳羡的小家庭。姚俊威看着车内这些人,突然觉得他们和自己咫尺天涯。即便他和从馐比肩而坐,他两人间似乎也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渭……
雍言不停不歇地开了足足10个小时,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村口。因为除了姚俊威之外所有人都急于见到那颗所谓的神木,所以吉普车在村口拐了个弯,直奔后山山谷。行到入山口,众人下车登高,大约半小时之后,一颗参天巨树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之内。
那棵树的树干两个人都搂抱不过来,整棵树从中间裂成了两半,缝隙宽阔之处可容一人通过。粗壮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树干的中间大部分已经空了,不少粗壮的树根从土地里冒了出来,在地上形成了盘根错节的障碍。
从馐等人走到神木边,围着那颗枯树前后左右绕了几圈,除了确定这是棵死木之外,并没有别的特别发现。雍言闭上眼睛,手掌轻轻抚摸着张满皱褶的枯树皮,慢慢体会着心中的感觉。可他站着树边足足一刻钟,始终没有感应到什么异样之处。
最后雍言微蹙眉宇,轻叹了口气,对着从馐摇摇头说:“这可能就是棵很普通的树,只不过年纪大了点,别的我还真没什么感觉。”雍言是他们四人中对灵气和神力最敏感的一个,大家见他也没收获,不觉有些垂头丧气。
姚俊威已经有很多年没来这个地方。小的时候他总和村里的同伴来这片小树林掏鸟蛋,抓野兔,有时候他们设下的简陋陷阱还能抓到狐狸。长大之后因为沉重的学业,他只有趁着放暑假才能有时候进来玩耍。
再后来神木被雷劈开,村里流言四起,长辈们都约束着各家娃子,不让他们靠近。等到他去别的城市上大学,更是没有机会重温童年旧梦。所以当姚俊威再度看到树干上自己儿时刻下的蝌蚪字后,不禁哑然失笑。当年他写的字已经随着树木的生长而拔高,现在正好长到胸口的位置。他伸出手去,慢慢勾勒着已经有些模糊的痕迹。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那时身边小伙伴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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