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灵潭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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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菊暂住下来后,知母亲因自己当年任性胡为而逝,自是万分悲痛,探明母亲墓地后,第二日一早便携了儿子前去祭拜。祭拜已毕,姜山菊亦无心思回去,便牵了儿子小手,信步漫游。郑天松从城里而来,对山区景致分外新奇,他小孩儿不懂母亲心思,一路上问这问那极是兴奋。姜山菊见儿子活蹦乱跳,自己目睹山区熟识景象,勾起往昔儿时记忆,不知觉间来到飞泉潭边。时隆冬季节,草木皆枯,四周鲜有绿意,飞泉潭周一丛梭草长叶早败,如一头枯发垂入潭中。潭水幽幽,微波轻荡,褶皱一池灰暗天空。她感到有些疲倦,在潭边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怔怔地望着潭水,神怠间往事纷至沓来,不由痴了。
郑天松见潭水灵动甚是好玩,便拾了一根枯枝搅动潭水戏耍,戏耍间,他突见那梭草之下露出一条红鱼脑袋,当即跑了过去蹲下身来就去抓它。那鱼头竟似不觉,郑天松一把就将之抓住,无奈他人小力弱,单手不能捉它上岸,乃趴下身来双手去捞。那红鱼待他双手抓牢自己,却使劲一挣,郑天松双手把持不住,身子随之摇晃,重心一失竟滑入潭中。
姜山菊神思间突听“叮咚”一响,醒过神来,见儿子掉入潭中,慌乱间急忙跳入水中沉下身去施救,也亏她行动迅速,略一下沉就已抓住儿子,忙将他提出水面,自己也冒出头来。她见岸边一丛梭草,便一手抓了固定身体,另一手便将儿子往岸上推去。郑天松被母亲推到岸边便往上爬,只是隆冬之水极是寒冷,他年纪幼小,身体冻得几近僵硬,动作自然笨拙。正摸索间,那红鱼突又窜出,在他胸前一阵摆动,跃出水面,划一道弧线后再落入潭中。郑天松受红鱼摆动之力,双手不能抓稳潭岸,复又掉入水中。姜山菊见水中跃出那物竟似自己幼时见到的飞泉观供奉的神物三尾怪兽,大惊之下又见儿子掉入水中,忙放开梭草,用双手来推儿子。谁知那三尾怪兽又游了回来,在她母子二人之间穿梭来去,摆起浪花,竟要阻止她施救。那三尾怪兽有婴儿般大小,又在水中,摆动之力颇大,姜山菊受它阻挠一时之间竟奈何不得,惊恐之下,她只觉身体愈发寒冷体力渐感不支。郑天松虽被母亲双手托起往上推去,然受三尾怪兽干扰无法爬到岸上,好在脑袋露出水面尚可呼吸,恐慌中放声大哭。姜山菊恍惚中听儿子哭声凄厉,突地涌出一股狠劲,索性将头沉入水中,双手用力将儿子举得更高,要推他上岸。三尾怪兽见姜山菊拼死护子,忙加快速度游串穿梭,不料被姜山菊看准时机一口咬住一条后腿。三尾怪兽后腿被咬吃疼,全身用力摆动,无奈姜山菊危急中竭尽全力,如何能容它脱身!三尾怪兽见郑天松即要脱离水潭,自身又被咬住无法脱身,便起了同归于尽之念,乃一口咬住郑天松脚踝,收缩体内腺体将全身毒汁精血引入口中,顺着伤口尽数注入郑天松腿中。郑天松惊吓中不觉疼痛,被母亲高举终于上了潭岸。三尾怪兽毒汁精血排尽,失了精华,挣扎几下便自死去。姜山菊露出水面,口中三尾怪兽尚存,她见儿子上岸,欣慰之下全身力竭,无法爬上岸去,竟复沉入潭中,与三尾怪兽慢慢坠入潭底。
郑天松上得岸来全身早已冰冷,他体内能量不济意识便逐渐模糊,昏昏沉沉中只觉自己体内毫无热气,寒冷之极。他正无法忍之时,突觉脚踝处升出一股暖流,旋即暖流游遍全身舒服异常,然暖流愈行愈热,逐渐帜热难当,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乃昏厥过去。
却说何道士自道观被毁之后,亦再无人来扰其清修。二十年弹指挥间,他亦将神像断头找匠人重新接了,而后陆续又有山民前来祭拜,搭起一简易道观。何道士见道观虽不似以前那般宏伟,但毕竟不再凋敝,也感欣慰,只是突石被削无法复原,又颇怅然。
这日一早何道士到镇上购些日用,向午时分归来,行至飞泉潭边时见一小儿俯卧于潭边,查看下见小儿面色通红,浑身滚烫,且呼吸急促又人事不知,似是正发高烧。他知高烧病人草药无法快速医治,便抱了小儿赶往镇上卫生院治疗并将小儿来历说了。飞泉寨本小,不多时消息传遍。姜山菊寄住的那户人家见小儿乃郑天松忙问何道士他母亲所在,何道士却是不知。此时郑天松仍昏迷不醒不能询问,众人便和何道士赶往飞泉潭边查看。一行人到得飞泉潭边,查看下见潭岸留有湿痕,便估摸姜山菊凶多吉少。有人找来长杆套上铁钩入潭打捞,果然捞得姜山菊尸体,众人无不惋惜悲叹,均道她有心结不解自寻短见。
这边卫生院医生只当郑天松高烧昏迷,乃为其注射退烧药水后放病床观之,一面派人通知了姜老镇长。姜老镇长虽生女儿之气,然终是血浓于水,知悉如此意外,急忙奔到卫生院。此时随何道士一起去寻姜山菊的人并无归来,无法知悉更多情况。姜老镇长瞧着昏睡中外孙又担忧女儿境况自是焦急万分。
姜老镇长正焦急时突见外孙在病床一阵蹬踏,旋即哭出声来,忙伸手抱了轻轻抚慰。原来郑天松被三尾怪兽咬住,那怪兽要取他性命便将全身精血毒汁全部注入他体内。按理郑天松是必死无疑,然而怪兽未曾料到它前些年咬伤姜山菊时为使她性情突变,给姜山菊体内注入的极少精血反而救了郑天松。当年姜山菊被三尾怪兽咬伤后,受它精血影响性情转变,然她怀孕后母性天然保护机制对那精血产生抵制,与胎儿共同衍生出特殊分子形成抗体抵制了三尾怪兽之精血毒汁。是以郑天松便具备了对那三尾怪兽之精血毒汁的免疫功能。只是适才三尾怪兽注入精血毒汁剂量太大,郑天松年纪幼小一时之间体内无法适应,好在他刚从隆冬季节冷水中出来,部分抵消了三尾怪兽精血毒汁猛剂量。然而终归剂量太大,终置他昏厥,但已然无法致命。郑天松昏睡中意识逐渐恢复,睡梦中见妈妈仍在水中挣扎,便伸出小手要去拉她。然他人小手短终无法够着,一时之间急得大哭。
郑天松被外公抱在手中抚慰,即刻醒转,见自己已不置身于潭边,忙四周张望找寻妈妈,却哪里见得到妈妈半点身影?大急之下叫唤着妈妈哭得越发厉害起来。姜老镇长见外孙醒转本想立刻问他妈妈何在?然此刻见他大哭大闹却不知如何是好。旁边医生伸手探他额头,触之知已然烧退,但见他此时模样却不知神识是否清醒,便哄他:妈妈旋刻即归。郑天松年幼易哄,又哭得累了,终是慢慢平息下来。医生见他已然恢复正常,放下心来,对姜老镇长道:“万幸药用得恰当,未曾耽误医治功夫。眼下他已然好了。”姜老镇长见外孙好转自是高兴,然女儿下落不明此时更是担心。

不多时,噩耗传来,姜老镇长无法受此打击竟昏阙过去,过了几日才清醒过来。
这几日自有寨民照料姜老镇长与郑天松,郑天松久不见妈妈归来总免不了时时哭啼,他总是问大人:是否自己到水中抓鱼掉入水中被妈妈推上岸后,妈妈生气就不要他了?寨民见姜老镇长英武一生,如今却老幼相依,均觉嗟然。
姜老镇长身体虽逐渐好转,但他突遭变故太多,身体已是大不如昔。他料女儿此次定是在外受尽委屈,否则决不会带着小孩回家。猜度女儿在外受了欺负,苦楚无处诉说,自己却拒她于家门之外,害女儿伤心之余携子自尽,不觉深深自责。他既如此猜测,自然不会带了外孙去寻他父亲。郑天松年纪幼小,世事尚不能明,自是随了外公。爷孙二人便如此在飞泉寨生活起来。
如此过得两年,郑天松已习惯如此生活,然姜老镇长却愈发力不从心。他见天松年纪幼小,自己定无法将之护养**,联想自己经年往事,若有所思,看着天松终于下定决心。
这年清明过后,连日细雨朦朦。一日清晨何道士观中打坐,突听观外传来一声:“道长可在?”何道士起身出门,见院中一人戴一顶斗笠却是姜老镇长,他右手牵了一五六岁小儿,料必便是他外孙了。何道士将其让入内堂坐下,道:“姜老施主,近来安好?”姜老镇长神色黯然道:“我这行将就木之人过一日便多计一日。”何道士见姜老镇长气色灰暗,形容憔悴,原本高大身躯已然弯曲。想他年岁与自己相若,却如此苍老不堪,不由怅然。又见他眉宇锁结,似有无限苦恼,于是道:“姜老施主,可有何烦恼?”姜老镇长惭愧道:“道长,想当年我带头拆了道观,现在想来真有愧于你!”何道士笑道:“当年我也的确痛恨于你,但这二十多年中我亦想得清楚,错不在于你,你乃时事所逼,不得以而为之罢了。”姜老镇长道:“难得道长宽宏大量!只是。。。”顿了一顿,续道,“这二十多年来,我自问除号召大家拆观一事有些愧对于心外,再无不光明正大之事,然这二十年多中,我却如身处梦魇,处处遭逢磨难。”何道长见姜老镇长言辞悲切,不觉默然,只听他继续说道:“我自拆观以来,先有女儿改嫁,而后我那妇人病逝,前两年女儿又。。。唉,如今我这把枯骨倒是无所谓,就是我这外孙天松。。。”说到此处,二人均向天松瞧去。天松入观后到处张望,对四周充满好奇,全不知外公他们在谈论何事。姜老镇长瞧着天松,目光满是怜爱,继续道:“我现今唯一担心就是这孩子也遭遇不测。”何道士见他双目饱含浊泪,于心不忍,安慰道:“我知你将这一切归罪于你当年拆观之过,天可怜见,即使这一切皆由此因而起,亦当结束了。”姜老镇长苦笑道:“结束?希望如此罢。我今日前来却是求道长一事,请道长务必答应了。”何道士道:“却不知何事?如若贫道能办定当不却。”姜老镇长道:“此事道长一旦答应,麻烦自然多了,说不得要扰道长清修几年。”瞧了一眼天松,续道:“我想让这孩子拜你为师,让他还这孽障,日后亦能有个平安,否则我定难瞑目。”何道士不料他为此事而来,犹豫道:“贫道殊无异能,如何敢误人一生?”姜老镇长见他推辞,急道:“难道道长希望见他日后遭遇不测不成?”由于心情急切,说完后一通咳嗽,血气上涌,脸上泛起酱紫之色。何道士见姜老镇长心结难解,于是道:“天松如拜了贫道为师,日后反悔起来,便有欺师灭祖之名。如今年代,事理早已异于往昔,日后他长大**如有他意,却如何是好?”姜老镇长道:“如若日后他自己反悔,遭了不测便由了他去吧。”何道士见姜老镇长态度如此坚决,要想推却定是不能,便道:“也罢,那便让他先跟随于我,待他明理之后再拜师不迟。”姜老镇长见何道士话已至此,心想外孙即随了道长,孽障自可慢慢解除,便同意了。二人再谈良久,姜老镇长才携外孙归去。自此,姜老镇长常带天松到飞泉观,渐渐让其小住观中,隔不多久,天松已然适应分别与两老人共同生活。
姜老镇长心愿已了,不多久亦溘然长逝。天松年幼不知悲痛,便一心与何道士在飞泉观住了下来,他人虽幼小却是乖巧伶俐,常令何道士开怀。何道士老年得此宝贝,自是欢喜不尽,只是他严谨师命,却并不着急收他为徒。何道士亦常常思考姜老镇长一家,亦不知是否他的遭遇与当年拆观有关。只是天松右手食指处一胎记米粒般大小,殷红如血,颇令他生疑,他记得当年自己到飞泉潭救起天松他母亲后曾见她右手食指被鱼咬破一处,那位置隐约就在如今天松那胎记处。
何道士本乃孤儿,自小由师父抚养长大,从师父处只学得一些草药知识。如今天松跟随了他,也只能传授这些学识。二人虽无师徒之名,然于外人看来自是师徒一对。天松唤何道士为“师父”何道士起初虽颇在意,然时间久了也就不以为然。
寒暑易节,四季轮转。转眼盛夏已到,这年夏季飞泉寨竟严重干旱,飞泉潭上的飞泉早已断流,而后飞泉潭竟也逐渐干涸。何道士见潭水干涸知此地灵气已失,不觉怅然。一日夜间,暴雨来袭,久旱之后突遇暴雨,山洪爆发,飞泉观后一处山石塌方,竟将飞泉潭填了,好在飞泉观建在坚石之侧,未发生观塌之事。何道士知此地无法再居,遂拜别师祖之灵,带了天松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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