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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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漫天,清风徐徐,泉水叮咚声中,一天的农忙即将开始。阿牛卷起了袖子,提起工具向田地走去,迎接他的是满地的金黄,与朝霞相衬,一片丰收的景象。喝一口木桶里的水,一阵清凉滋润了他的喉咙。"真甜啊...”阿牛抄起镰刀,抡起胳膊挥舞了几下。“陈先生设计的工具真好使啊,原来刀变弯了以后可以省这么多力气。以前怎么没人想到呢?”阿牛很开心,因为以往要大半个月才能收割完的庄稼,如今不到十天就可以收割完毕了。阿牛想利用冬天里的农休时间到城市去看看,长这么大,阿牛还没进过城。每次赶车到别的地方去,村里的人都不放心他,不让他走远,说他毛糙。所以他最近的一次看到城市还是一次去邻村送牛粪,赶着车望着远处城郭的轮廓。原来这就是城市的模样啊,阿牛惊叹不已。
甩了甩头,把幻想先抛到一边,将剩下的水倒在自己的脸上,单手一抹。“哇,开始吧,我阿牛是最能干的劳力!”
。。。。
“原来城市就这模样啊”在十多里外的易城,我若有所思的感叹道。的确,比起我印象中的春秋城市,易城实在是属于不入流的。全城只有大概四个足球场大,城郭不足三层楼高,两条大道将全城分成东南西北四区。建筑古色古香,却还是略显破败暗淡--几十年前鲁国曾经盛极一时,风头跟曾经的齐国不相上下。但如今朝野之内勾心斗角,鲁王与三桓大夫互不信任,加上连年兵戈,北地有屡有饥荒。鲁国的确是一片破败之色。
也难怪孔夫子那么忧心忡忡,一路上与颜子渊谈起他的师傅。子渊倾其所学为老师分忧,但结果常不如意。子渊提起老师五十出头便一白发两鬓,竟潸然落下泪来,责怪自己不能帮到老师。我想和湘贤赶忙安慰。可湘贤也是一副沉痛的模样,他也说起自己太过自私,只希望保持自身所谓高洁不被玷污,而忘记了辅助老师推行仁义的大道。
我夹在中间,也不方便加入他们师兄弟之间的讨论,只好沉默。我们在驿站租了马车,三个人终于不用再依靠双腿走路。挤在马车里虽然颠簸,但三个知识分子就着窗外景色也聊了个不亦乐呼。在马车上,我们谈起了近十年来鲁国的国政。三桓大夫十年之前击败鲁昭公的王军,把鲁昭公赶出了鲁国,而昭公最终死在了那里。那时孔子正在齐国讲学。因支持鲁昭公重掌王位,被齐王驱逐回到了鲁国。此时即位的鲁定公多次问政孔子,并奉他为司空。孔子十分希望能有所作为,可是如今朝野并不很买孔子的账--他的尊古复礼第一条就是尊王攘夷。诸侯臣子不得干涉君王的政治,这使许多只关心自身利益的官员对他恨之入骨。虽然孔子的确不是在为自身牟利,但是大家依然对他敬而远之。于是,许多孔子很好的建议虽然得到了国王的首肯,但却无法实行。加上国运暂时积弱,国王也往往意气用事,作出许多不合礼法的事情。此时的孔子可以说是身在其位,却难某其政。
听着颜回和湘贤的议论,我若有所思。看来,孔子此时的确是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从论语中看他对旁门左道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隐士长沮、桀溺劝他归隐,不要与无可救药的世人相处,可说他说:“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就是说,一个人不可能离开社会而与鸟兽为伍,必须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他是不会改变他的入世之“道”的。但那一次,我在房顶上说的话刺激到了他。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多意思还可以细细琢磨。这就吊到我们“择其善者而从”的孔夫子的胃口。我使用的是马克思的社会动态分析法,就是我们常说的阶级斗争。社会的动态分析,这是在社会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才能从前人历史进程中总结出来的,同时必须具备一定的经济学以及政治学基础。动态分析的始祖卡尔马克思是把大英帝国图书馆几乎读遍了的当代圣人。他提出的理论至今都是西方世界人文学科的核心理论之一。他的理论能引起两千多年前的孔子的共鸣,这仿佛两座人类文明的高峰遥然相对互诉久仰,历史第一次允许超越时空的巨人之间的对话,而技术方面的工作则由我这个小人物完成。
下午时分,感觉土路少了些许颠簸。颜回告诉我们已经离鲁都不远。拉开帘子,往远处望去,可以看见高大的城墙缓缓逼近。亭台楼阁,人声嚷嚷,秋收季节市场常常持续到深夜,如今是鲁都最繁华的时候。虽然不甚壮观,但那份历史的厚重感还是给人肃然起敬的感觉。中华文明,浩浩汤汤,仅其一角都让人如此震撼。入西门,穿过中心广场,向官宅驶去。明显感觉眼前的乡土之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森严的门阀之气。这种感觉让人置身其中,自然而然的屏气凝神,庄严肃穆,“礼教”文化果然是鲁国最多的继承了下来。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下车一看,竟到了真正的孔府。木质的匾额,字迹已经不那么清晰,可以看出宅子的主人并不看重虚名。而府院门前方圆十米一尘不染,墙面光洁如新,大门紧闭,可见孔子的真正涵养。下车敲门禀报,得知孔子依然还在朝中未归。侍童接引我们到偏西客房,说先生嘱托让我先行安顿,明天一早在杏园听到我讲习我的学问。天色已晚,与湘贤,颜回道别,我向客房走去。

回到客房,躺在席子上,看着天花板脑子再次空白。面对孔子与七十二贤讲课?我疯啦?我连在我们全校老师面前演讲的经历都没有。想着孔子的弟子一个个“积极举手发言”的样子--颜回的问题一定最多啦,曾点的也会不少,最怕的是那个叫子路的猛男。他不会要我跟他打一架来测试我的理论是否可信吧。我没学过搏击啊。而且最关键的是,讲什么呢?中国的东西我是肯定讲不赢夫子的;外国的呢我又没学全。怎么办?而且我又没有电脑,不能用WORD或者PPT。从形式到内容我都一团糟嘛。还是回去过我的小康生活算了,我只适合做农具,阿牛说了他还等着我的下一个发明的。
等等,发明。。。农具。。。
腾的一声,那个俏丽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海。那是让我心如刀割得美丽笑脸。
“鑫,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看你发明新农具的时候的样子了”贝拉搂着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但是我又不忍心看着你那么费神,每次你想问题的时候,你的这里--”她用手指在我的眉间拂过,似乎想帮我揉散我的愁思。“就会皱成一团,挤在一起。贝拉不想看鑫那么苦恼,贝拉希望鑫能够快快乐乐的。。。”说着整个人都靠在我的怀里,而我的全身也从心开始向四周温暖开来。
可以说,没有贝拉的支持,我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适应君山村,为君山村做那么多事情。她是我的天使,我的福星,更是我的爱人。而现在。。。贝拉不在了。。。
是我的弱小!是我的弱小使我保护不了她!是我的弱小使我仇无从得报!只有变强才能让贝拉瞑目!只有变强才能让我用最残忍的方法手刃仇人--而我变强的第一步,就是要孔老夫子被我的思想惊得目瞪口呆,却又心服口服。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那一夜,我房间里的灯光始终不曾熄灭。
第二天,我在跟颜回和湘贤吃过早饭以后,终于见到了久仰大名的孔大夫。平凡的相貌,像一位可爱大伯一样可爱可亲。只有那眼神深处的一缕智慧,提醒了我面前的这个人在人类历史上超然的地位。他很瘦,跟我一样高,在周围的人中算鹤立鸡群的。我没有太在意他彬彬有礼的外表下对我充满的好奇。但我却能感觉他独一无二的圣人气质:静下来时仿佛千年玄冰,似乎从存在至今就不曾移动;而走起路来,却像行云流水,让人不想让他停下。他引领我和他的一帮弟子向内院走去,一路上虽然照顾到礼数不与下人攀谈,但他面带微笑一一致意的样子,却让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之感。虽然我一夜未睡,但被他的气质与风神俊美所熏陶,我也不再需要强打精神。尤其是当所有人呈半包围坐定之后,孔子抬手要我跟他一起跪坐于场地中央时,那一霎那的优雅让我感觉自己所有的疲惫都已经消失不见。我唯一的念头就剩下了要用我的学识,征服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孔子。杏林中间高四周低,外围的弟子可以很容易地听到和看到宣讲的人的声音和面孔。夫子示意学生们安静,然后面朝向我,向我一拜。“未能出城迎接先生是孔丘失了礼数,还望先生见谅。”赶紧回礼,头几乎与地面平齐。尊师重道,读书人之间约定俗成的礼数。孔子不能远迎是因为公务在身,而此时更是当着自己学生的面,向一个只有他年龄的一半不到的弱冠青年道歉。对知识的渴望已经超出了他所定义的礼仪的需求。
“那么,请先生开始指点吧。”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回答道。
箭在弦上,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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