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盗贼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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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莫劳子爵饮恨离去,再也没有人敢去挑战布来维特公爵了。可是,这样一来,他把风头又给抢回去啦。公主阁下掏出手帕,亲手为他擦拭根本没有流出哪怕一滴汗的额头;而包括我的女儿在内的莺莺燕燕们,也全都围了过去,对着那位年轻人大献殷勤……
这下可好,我们都是全场人嘱目的焦点,再也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不过我一点也不急,我一向认为,机会这种东西,从来都只会青睐有耐心的人。于是我继续啜饮着手里的那杯冰水,并且一直静静的等待着。终于,在又一支舞曲结束后,我看到布来维特公爵对因佩公主说了些什么,之后公主阁下松开了他的臂膊,笑魇如花的向我走来。
当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说道:“臣下参见公主阁下。”
公主阁下伸出双手,虚扶了我一把;她皱起眉头,对我说道:“亲爱的侯爵大人,在这样的舞会里,还是让我们抛开这些烦人的繁文缛节,来尽情享受欢乐吧。”
如果是巴克公爵的话,他一定会很愉快的,接受公主阁下的提议;可我并不是如他一样的乡巴佬。贵族的教养使得我轻轻摇了摇头:“君臣之礼不可废。”
“哦,我可真受不了您。”公主阁下把手放在了额头上,叹了口气,“好吧,亲爱的侯爵大人;那现在我可以开始和您说话了么?”
“臣下洗耳恭听公主阁下的金纶玉言。”
“我注意到,整个晚上您一直都坐在这里,一支舞也没有跳过。难道您对跳舞不感兴趣?”
“公主阁下的体察入微,实在令臣下感动。可是,请您原谅臣下的无礼,臣下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再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蹦蹦跳跳啦。”
“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时间表,侯爵大人。”公主阁下撇了撇嘴,接着说道,“不过,我并不想勉强您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刚才卡特烈对我说,他也觉得一直跳舞没什么意思,并且建议我组织一个小小的牌局,邀请您和其他一些不喜欢跳舞的人参加,那么,您愿意赏脸么?”
我再次微微躬身回答道:“荣幸之至,公主阁下。”
很快,公主阁下就邀请到其他几位同样不喜欢跳舞的人;于是牌局就在舞池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开始了。事实上,我和布来维特公爵的心思都不在牌桌上,所以很快我们就各自输掉了五百金币——或者是一千金币,相信大家都能够理解,再要一位快要七十岁的老人记起这样一个数字,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当那几位赢家兴高采烈的离开后,剩下的三个人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如果公主阁下也没有坐在牌桌边的话,那一切可就真的完美啦!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布来维特公爵和我,看上去就像是在检讨牌局一样;没错,输家通常都会这样做,无论我们说些什么,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尤其这个牌局还是公主阁下自己组织起来的。
可能布来维特公爵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把因佩公主赶出房间。在第三次承认了自己出牌错误后,我们终于从牌局里解放出来。他举起手边的高脚杯,笑矜矜的对我说:“祝贺您,巴得斯利侯爵,这一来,您可就成为真正的领主了,而且是神圣同盟里数一数二的那种。”
我也举杯和他轻碰了一下:“谢谢。”
那段时间,这两个字已经被我说得够多次数了,但只有这一次才是真心诚意的。他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对我优雅的一笑之后,他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香槟。
我也是一样。是的,您知道,我们的碰杯是胜利者之间的庆贺,只是这种胜利是不能公开的,我们还需要瞒住身边的因佩公主。
“侯爵先生,其实,今天晚上的那首华尔兹,我是很想邀请巴得斯利小姐跳的。只可惜,竟然被道格拉斯家的人抢了先。幸好,我想自己还会有机会弥补这个过失,不是么?”
“道格拉斯”这四个字,他是用齐比兹语说的,而且说得又急又快,听上去就像是“盗贼公会”。
我突然明白过来,布来维特公爵说的并不是跳舞的事情,而是拍卖会上的事。可是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他的话茬,于是我摆出一副慈父的脸孔,轻轻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要回国了,不知道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到巴得斯利小姐跳上一曲?”
“当然,公爵先生。”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谢谢您,我亲爱的侯爵大人,希望您不要忘记您对我所作出的承诺。对了,附带说一句,我发现您整晚都只喝冰水,其实,偶尔喝喝咖啡也不错。可惜,我明天就要离开罗伯茨城了;否则,我可以为您介绍几家比较好的咖啡馆。”
说完这句话后,布来维特公爵站起身,温柔的搀扶起公主阁下,向外走去。不过,刚刚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突然又转过头来,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侯爵先生,我听说贵国的巴克公爵正准备着手调查您的财产来源。而我和公主阁下,也很好奇,您是怎么能够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的……那么,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那个有关您妻子的表弟,在海外小岛上发现了一条金矿矿脉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我张开嘴,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而就在这一愣神的时间里,布来维特公爵已经和因佩公主并肩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我的女儿来到了我的身边,她有些犹疑的问道:“爸爸,布来维特公爵和您说什么了?”
我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当我确信自己已经做到这一点后,才用一种极严肃的口吻对她说道:“那个花花公子说要向你求婚,被我拒绝了。对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关于你表舅的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表舅?我哪来的什么表舅?”
我开心的笑了:“对,就是这样。”
我要讲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是的,说到这里,大家都已经清楚了,是齐比兹国的卡特烈·凡·布来维特公爵,给了我三百三十万金币,让我拍下了原本属于卡莎米亚·凡·斯奔塞小姐、迪奇奥镇和屈河镇的两块封地。而那个被传得拂拂扬扬的传说——我指的是有关我妻子的表弟那个传说,完全是子虚乌有。我的妻子并没有什么发现金矿矿脉的表弟,而我的女儿也并没有什么身家巨万的表舅。我想对于这一点,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平静的接受,除了我那位可敬的女婿;以及我那位英俊潇洒的外孙女婿。
而随后的事实,也印证了布来维特公爵对我所说的那句话——那场拍卖会上,加仑子爵身后的支持者,是盗贼公会——这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加仑子爵在拜访我的时候亲口说出来的。
是的,加仑子爵找过我很多次,希望我为盗贼公会签署一份我封地内的自由通行证。可是,尽管他出到了一百五十万金币的高价,我却依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让我浪费掉六十六万金币、并且把侯爵夫人刺激到长期卧床的家伙。我可以拿我的重外孙女起誓,直到今天,我也没有为盗贼会公签署过,任何有关“通行”二字的书面文件。
倒是布来维特公爵的那份自由通行证,我连夜就让坎普送到了“假日咖啡馆”。虽然直到现在坎普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我心里明白,他肯定清楚这一切。可是,我绝对不会问他什么,也绝对不会把话挑明。说真的,我信任他甚至超过了我的妻子和女儿!好吧,我承认,那一年的四月初,在巴克公爵的人还没有找到坎普问话的时候,我就让侯爵府的总管波尔先生,为坎普和那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厨娘,主持了一次还算过得去的婚礼。我知道,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更大的野心,这样就已经足够。
最后,我还想再多说一句,大约两个月后,布来维特公爵就突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就连凡林宫的大神官们,也没办法完全治愈。于是他不得不一直呆在迪奇奥镇“疗养”了整整三年,直到那场战争的开始……也正因此,直到战争结束,我才第一次踏足自己的封地;而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罗伯茨城。
正如我在故事刚开始时所说的那样,现在我在完全属于自己的迪奇奥镇封地城堡里生活得很好,我的重外孙女很可爱,而十万金币的年收入,也足够我过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奢华的生活了。如果说我对这样的生活还有那么一些不满的话,那就是偶尔还会被要求我讲故事的这种无聊人、以及讲故事的这种无聊事情所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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