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龟缩匿形护遗孤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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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杰的一番话字字如针,刺得丁莹心好痛。本来在杨妙真、颜文青的开解、抚慰下,笼罩在她心头浓重的阴云已渐趋消散,可韩杰的话不啻于又在她尚未痊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几乎就要使她心理崩溃。直到那幽灵般的黑衣人挟了女子离开,那男子惶急的一声呼叫将她恍恍惚惚的心神拉了回来,看到杨妙真等人都已去救韩杰,她不再迟疑,飞身追了下去。
体内新增的二十年功力使得她益发地耳聪目明、身轻如燕,“飞鹰在天”本即当世第一等的轻功,此时全力施展开来,端的是快如闪电。黑衣人肋下挟了一人,势必影响发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只是黑衣人显然对这汴京城极为熟悉,直行了一段,远离开战场后,即不断地走小街串小巷,且时不时地登房越墙上蹿下跳,意图摆脱追踪。
丁莹的武功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字,轻功彰显的也是一个“快”字,可以说,若是来一场直线赛跑比赛,当今武林中鲜有撄其锋芒之人,但若是障碍比赛、抑或捉迷藏游戏,身负灵巧转折如意的“傲月宫”轻功的林熙就是不二之人选了。
丁莹又气又急,对方仗了地形熟悉,倒似故意跟她玩捉迷藏游戏,数度堪堪追及,要么是晃身溜进了小巷,要么飞身窜掠进人家,每次都让他险险逃开,好在一路鸡飞狗跳不断,线索不容易断绝。
最后一次,终于还是将他追丢了。现在已在人户稀少的城西区,眼瞅着对方破门窜进了一户人家,也就是前脚跟后脚的工夫,给他撞开的破门板还在晃动不已,对方却真如幽灵般在这眨眼的工夫消失地无影无踪。丁莹眼光飞速扫描四周,只见这院落小得不能再小,院中空空荡荡,低矮的院墙破败不堪,她心念一闪,飞身上了房顶,四下里张望,目视范围尽是贫穷人家,茅屋土墙。跃下房来,茅屋中跌跌撞撞出来了一对颤颤巍巍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夫妇,一口咬定她撞坏了大门,言之凿凿说虽然人老眼花,从洞开的窗户中却看得清清楚楚。
丁莹也恐这对老夫妇跟对方是一伙,故意拖住自己,不理两人絮絮叨叨,快速地将正房侧房厨房柴房各处搜了个遍。看上去这老两口孤苦伶仃,日子过得实在太过勉强,除了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简直就是四壁空空,休道是两个大活人,便是小鸡小鸭也藏不住。回到天井,听着老两口顿足捶胸哭诉着什么光天化日老弱灾病小小女孩天地良心之类,心中不忍,抛下了一绽纹银,急急忙忙逃离。听得后面老两口破涕为笑仙女下凡菩萨转世之类赞不绝口……
丁莹怔怔地立在街口,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简直是匪夷所思。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他能逃到哪儿去?一路追来,她对对方的轻功深浅已测得清楚,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远离院落,甚可说根本离不开院落……她脑中急速转念:一进院,自己就首先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院落院墙低矮,如果他进了院后即刻翻墙而去,一定逃不过自己的视线,那一瞬间隔断自己视线的就只有破败的门楼,门楼的对面是那几间破茅屋,对方只有顺了这个方向才避得开自己的视线,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躲进了茅屋,二是越屋而去。唯恐对方越屋而去,自己第一时间就上了屋顶,排除了这个可能,剩下的只能是躲进了茅屋,可自己也检查过了,那茅屋中四壁空空,哪儿有藏得住人的地方?

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土炕!房中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土炕!急忙来到茅屋后面,吸一口气,飞身掠上了房顶。此时她的轻功几乎已达到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的境界,犹似一片树叶般轻飘飘附着于房顶。那日在静心庵她曾隐身庵堂顶上,史香君那样的绝顶高手都发觉不了,这对老态龙钟的夫妇纵然是乔装改扮的武林高手,想必武功也不会强到哪儿去。试想他们如果是很了不起的绝顶高手,就不会故弄玄虚了。
附耳在房顶,听到那老两口还在仙女财神地絮叨个没完,丁莹大失所望:对方也没进屋,这可怪了,难道那黑衣人真是幽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成?暗暗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忽听房中传来“扑哧”一声笑声,一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死鬼!小丫头早已去得远了。还装模作样这般老声老气,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男子的声音嘿嘿笑道:“要说起鸡皮疙瘩也该是我起呀。眼瞅着我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好老婆变得鸡皮鹤肤这样一副尊容,嘿嘿,我……”
女子“呸”道:“说什么疯话?也不怕让阿凤小姐听了难为情。”又忍不住扑哧一笑:“还不是你这死鬼的馊主意,弄得老娘又老又丑,恶心死人了。”
丁莹又惊又喜,轻轻拨开茅草,弄了一个小洞,凑眼过去,只见那老夫妇俩正掀起炕上一块木板,那叫阿凤的女子和黑衣人先后跳了上来。她想得果然不错,看来对方早已计划好了,炕上的木板早就支了起来,黑衣人挟了阿凤由洞开的窗口跃入,径自入洞,那“老夫妇俩”即刻将木板盖上,这样眨眼的工夫足够了。
只见那“老太婆”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的是一张颇为俏丽的面孔,年龄也就在三十上下,“老翁”也抹去了伪装,当然是一个相貌堂堂的汉子。黑衣人摘下了头罩,他的年龄倒要比两人老得多了。阿凤坐在炕沿,低了头一直默不作声。
汉子道:“潇叔,早知追来的只是个小丫头,莫如神鬼不知的将她做掉得了。多此一举费偌多周折。”
被称作“潇叔”的黑衣老者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二十年来藏首缩尾、小心谨慎,所为何来?”叹了口气,道:“今日怕是露了行藏,汴京城是不能呆了,你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城。”
那妇人惊道:“潇叔,这怎么使得?外面蒙兵将汴京城围得水泄不通,咱们如何出得去?”
潇叔蹙了眉头,有顷,道:“这事待会再作计议。你们先出去一会,我和阿凤说几句话。”
夫妇俩应声出去,房中只剩下了潇叔和阿凤两人。潇叔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阿凤,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轻轻喟得一声,来回踱起了步,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凤慢慢抬起了头,低低的声音道:“叔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冲动,连累了大家。您、您责罚我吧。”
潇叔嘿的一声道:“原来是一时冲动。你可知道你这一时冲动跟他们去胡闹,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阿凤幽幽道:“叔叔,您认为我是去胡闹?我、我不这样认为。我知道刺杀皇帝是九死一生的事。但我就是想死。只不过,没想到您会这么快赶来……”
潇叔大大吃了一惊:“就是想死?你、你疯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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