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龟缩匿形护遗孤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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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凤摇了摇头:“我没疯。我一直清醒得很。叔叔,其实,我早就知道,皇帝就是杀我父母的大仇人。”
潇叔身子一震:“谁?是谁在跟你胡说八道?”
阿凤叹道:“没人跟我胡说八道。叔叔,二十年来,您一直将我捧在掌心里一样关心我、疼爱我,从小到大,我出过几次门?见过几个外人、生人?就算有人想跟我胡说八道,又哪来的机会?”
潇叔黯然道:“原来你怪叔叔管得你太严,对你约束得太厉害,没给你自由的空间。”
“不!不!”阿凤使劲地摇着头:“我没有怪您。真得没有怪您。我知道叔叔真得疼我,怕我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我、我是不祥之人,都是因为我,叔叔盖世英雄,二十年来却只能小心谨慎,几乎连家门都不出。而每一次出家门,我就知道,十有**,我们又要搬家了。我恨我自己,连累叔叔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她又叹了口气,哀哀道:“您问是谁跟我胡说八道,还用别人说吗?叔叔,二十年来,您几乎对我形影不离,可我又何尝不是对您形影不离?您心里想什么,能瞒得过您身边最亲近的人吗?”
潇叔心下一阵阵发酸:“叔叔错怪了你。你明知九死一生,还……只是不想连累我。你、你可知道,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闪失,甚至宁可放弃报仇。”
“不!”阿凤失声道:“不能放弃报仇!绝不!父母血仇不共戴天!我也知道报仇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报不了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我宁肯去死!”
潇叔盯视着她:“你告诉叔叔,你究竟知道多少?”
阿凤凄然道:“我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敢确定。叔叔,我求您告诉我真相好吗?我有权利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我已经二十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忽然溜下炕来,跪倒在地:“叔叔,我求您了……”
潇叔惊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说话。”急忙扶她重新坐到炕上,又蹙了眉头缓缓地踱起了步来。良久,听他轻轻地喟息了声,自言自语道:“是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岁,别人家的女孩子早就嫁人生子了,可、可我……叔叔是惶恐不安啊。叔叔哪有权利为你定亲?又有那一家的少爷公子配得上你?”
阿凤越听越是错愕,直羞得玉面绯红:“叔叔……您……您在说些什么呀?”
潇叔猛地回过神来:“我……我……”面上的尴尬渐渐消失,正容道:“不错。你有权利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谁。潇叔以前不敢告诉你,就是担心你克制不住,轻举妄动而招致杀身之祸。现在才知道,这样适得其反,反而是让你终日压抑在了莫名的惶恐和猜测中。是啊,忽忽二十年过去,你已长大**,也该告诉你事情真相了。不过,告诉你真相之前,你首先要告诉我,今天,你去刺杀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韩氏兄妹约的你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那个年轻男子是谁?”
阿凤叹道:“叔叔,我知道您是担心他们利用我。您大可放心,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初涉江湖不通世故的富家小姐。从叔叔您无意中流露出的信息中,我隐约猜测到皇帝就是杀我父母的大仇人,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叔叔您为了我担惊受怕,几乎没过个安稳的日子,我心里恨透了皇帝,就算他不是杀我父母的仇人,只是为了叔叔,我也不能放过他。三天前,我实在郁闷坏了,偷偷溜出了家门,碰到几个兵士对一个姑娘无理,我教训了他们一顿,就在那时,我结识了韩家妹子。本来她也要抱打不平的,没想到被我抢了先。我们越谈越是投机,那几个兵士又纠集了大队的金兵回来报复,我们两个将金兵打散了。我怕给叔叔惹上麻烦,不敢回家,就跟韩家妹子到了她的住处。在那儿,见到了她大哥韩杰,知道兄妹俩竟要刺杀皇帝,我想这可是天赐良机,以后的事,叔叔您知道的了。”

潇叔点头道:“韩氏兄妹的底细我已查得清楚。他们的父亲韩月信生前曾是红袄军的大将,兄妹俩近几日潜进汴京城来欲图对金帝不利,这个没有问题。我最担心的是同他们兄妹一起的那个年轻人,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阿凤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几日中韩家妹子也从没对我提起这么个人。”
潇叔蹙眉有顷,慢慢抬起了头,盯着阿凤的双眸中极是复杂,缓缓道:“今日你要刺杀的皇帝,并不是杀你父母的大仇人。而他究竟算不算是你的仇人,这个问题,潇叔也着实难以替你决断。其实,你的身份是金国的公主。现在的皇帝,按辈分,他该叫你姑姑。”
阿凤脑中嗡的一响:“潇叔,您说什么?我是……是公主?”近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感觉得到,一手将她抚养**的潇叔对她倾注了非同寻常的心血,由小到大从来都没对她大声呵斥过一句,对她的任性撒娇都百依百顺,甚至对她毕恭毕敬犹似主仆一般,她也曾暗暗猜测过自己的身世,也许自己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潇叔曾是自己的家仆,却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是金国的公主!还是现在皇帝完颜守绪的姑姑!霎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完颜守绪的父亲完颜珣跟她是同辈,再上代的皇帝是完颜允济,自己原来是卫绍王完颜允济的女儿呀!
潇叔道:“不错。你是公主。是真真正正的公主。大金国第七代皇帝卫绍王完颜允济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二十年前,驻守中都的右副元帅纥石烈发动叛乱,那时你只有三个月大,你的母亲珍妃娘娘抱了你正陪皇上批阅奏折,叛兵杀进宫来,当时我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守卫在皇上身边的还有侍卫首领完颜无极,见叛军势大,我们保护了皇上和珍妃娘娘且战且退,最后……”他喉头一哽,道:“皇上遭难后,珍妃娘娘决意殉忠,将你托给了我……”
阿凤呆呆地坐在那儿。多年来她一直盼望的身世之谜终于揭开,尽管她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还是难以承受。没有哭,没有泪,连思维都没有了,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具木偶。她紧咬着下唇,一抹猩赤顺了嘴角流下,流过白净腻滑的下颌,滴落到绷紧的手背上,失血的手背惨白如纸,猩红的血珠碎溅在上面,触目惊心。
“凤……公主……”潇叔紧张地望着她:“公主,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身体。”
阿凤动也不动。唇角滴落的血珠一颗接着一颗,将她惨白的手背染红了大半。良久,她终于松开了牙齿:“我不哭……”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嘶哑,似乎牙齿咬破嘴唇的同时也咬坏了喉中的声带。“哭有什么用?能把仇人哭死吗?”她嘶哑的声音满透着哀痛悲愤。
“纥石烈已经伏诛。”潇叔道:“叛军随后迎立完颜珣做了大金国第八代皇帝。没有多久,我和完颜无极便去刺杀了叛逆纥石烈,我们将他的心肝挖出来祭奠了先皇。”
“完颜无极。”阿凤沧然一笑:“完颜无极曾是先父皇的侍卫首领吗?现在他还在四平八稳地做着他的守卫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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