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山里的日子，今天和昨天一样，周而复始。转眼间，一年过去了。这中间，小辉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放寒假都没回来过。小芬在相亲之后的第七天就到乡里的火柴厂上班了。是和顺子的妹妹一起去的。临走，托顺子的妹妹给大鹏带了句口信。一年中住在县里的亲戚家，再没回来过。
大鹏有种孤零零的感觉。心中有太多的谜惑想弄清，六子又来了几次鼓动的电话。于是，自己终于决定：进城！去云岭！——小辉和六子都在云岭市。
要交代的话早就交代给哥几个了。父母都不在了，没什么牵挂。他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仅有的三千块钱，上路了。
县长途汽车站内，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到云岭的大客车。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出家乡的心爱的大山。长路漫漫，一切都是未知。没有什么父辈的经验可以借鉴。只牢牢记住了烧酒坊高爷爷的嘱咐——也是高家的祖训——高家烧酒坊三百年不败的信条——
“诫欺，诫贪，帮人如帮己！”
站内人头攒动，或到站，或登车，携妻带子，背包摞伞。似万千蝼蚁奔忙着……来来往往之景让他突然想起书中的一句；世人来来，皆为利来；世人往往，皆为利往。可又一想：难道自己不是吗？
困惑之时，眼前一亮；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中，是小芬！惊喜之后再细看小芬，他立刻心疼起来；小芬瘦了许多，微风下前额刘海有些凌乱地遮着双眼。衣衫包裹的腰枝显得更加纤弱。只有傲人的双峰依然娇挺，让他不敢久视。
“鹏哥，我来送你……”
直到车来之前，大鹏也没想好一句安慰的话。小芬哭得红红的双眼让他的心乱成一团。当小芬的身影从后车窗消失的时候，大客车里响起了首时下最流行的歌曲〈〈闯天涯〉〉的前奏……他觉得，这歌就是唱给自己的：
也许会头破血流，客死他乡。
也许会花满枝头，名满天下。
天涯——只有走过才知道。
你不能不让我潇洒。
只希望，数年之后，你依然等我；
接过我满身的收获，再替我——
数——伤——疤！
歌曲中拼搏，成败，恋情的元素交织在一起，从豪华大巴棚顶的音箱钻出。经头顶灌入，直达脚底。扯动他每一根神经。颠簸之中，两颗泪水落下，打湿了手中的包裹。他打开小芬在开车前递给自己的包裹：一张小时候三人的合影，一张小芬的单人照片和三千块钱。
大鹏猛然再次回头——其实，小芬早已不在。身后只有车轮碾起的尘土。他想读懂这包裹的含意，可那张娇美的脸已经远去。
车还没停稳，大鹏就已经看到了车下不停挥手的“六子”。十几个小时颠簸之后，他终于到了。身边穿着入时的红男绿女和气派的云岭客运站大楼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脚下已是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土地。
群情振奋，歌声飞扬。大鹏也坐在人群之中，和大家一起唱着那首每日必唱的歌——
《为了出人头地》：
为了出人头地
我们相约来到这里
朋友们的关心
让我终生难忘记
……
人在没钱的时候
谁都瞧不起
感谢我的朋友给我这次好机会
从此不再过那没有太阳的日子
光辉灿烂的日子在前面等着你
大鹏在六子给自己安排的课堂上认真地学习着“网络营销”，“利益分配”，“市场倍增”等新名词。自己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着样一种赚钱方式；还有这样的教学方式，让以往的课堂经历索然无味。尤其是关于“人生”的课程，老师一会儿让你满眼是泪，一会儿让你信心百倍。刚开始，他还奇怪：这里的学生怎么一个个脖子上象抹了“印度神油”一样，头总是勃起般的高昂着？好想明天就是百万富翁一样。不久，他也有了这种感觉。
即然“六子”能“做”好，咱也一定行！——他在电话里这样告诉“顺子”他们。不知不觉中，把“干”说成了“做”。说得很专业。放下电话，他开始盘算：自己有六钱块钱，可以买两份“产品经销权”。如果，他们来了，带的钱不够，就把剩下的三千给他们用。现在，“六子”是“钻石”级，每月有八千块的业绩提成。自己做到“黄金”级，每月赚两千块就行。
七天后，哥几个都来了。
再七天后，哥仨用九千块钱换来三张代表取得了公司产品经销权的三张纸和三套白钢锅。这白钢锅可是高科技民用产品——用一根蜡烛的热量就可以做好一锅大米饭。老师是这么说的，大伙深信不疑。尽管拿到手后谁也没机会试一试。
接下来，“六子“领他们见识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新奇。高级购物中心琳琅满目的时装，酒吧里跳劲舞的曼妙女郎，公园里刺激的飞车游戏……不过，没发生什么真正的消费：在购物中心，什么也没买。在酒吧，一人喝了一罐汽水。在公园，除了六块钱的门票，再也没花一分钱。谁也没怪罪“六子”的吝啬，一路下来，反倒十分高兴。所到之处的美女让他们大饱眼福。五月的天，乍暖还寒，可姑娘们早已“轻”装上阵。浅露的乳沟，美白的大腿，让他们目不暇接。看得大伙啧啧称奇。“六子”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满街的美女都和他有一腿。边走边象导游一样做着解说：
“城里的姑娘喜欢把自己的‘本钱’拿出来晾晾，就像咱家秋收的苞米，怕水分太大，捂坏了。这叫‘春江水暖丫（鸭）先知’。到夏季，更好看。那叫‘满园春色关不住，两只蜜桃出墙来’。高楼大厦不是城市的风景线，美女在街上的争奇斗艳，才是男人百看不厌的表演！任何一条街道都是她们的‘T台’。”
耳热心跳之后，天色渐晚。“六子”请大伙来到街边的大排档喝啤酒。
一箱啤酒和完后，三人都沉浸在身置繁华城市的喜悦中和对未来日子的美好遐想中。桌上不时冒出几句醉话：
“我是不回去了……”
“赚了大钱，我，弄个村长干，干干……”
大鹏在酒精的作用下，老是想向小芬穿成城里姑娘的模样。
临走时，“六子”硬着舌头提醒大家：
“明天讲，如……如……如何开展业……务。千万别误了听……课！”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