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浑河古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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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紫薇携同父亲孙刚峰,一路之上无非是饥餐渴饮,夜宿晓行,一切自不待言。
这一日路经奉天府清源县境的八角镇。辽东地气偏寒,节令刚刚转入小雪,天上就已经飘起了鹅毛雪片。虽然离申时还有多半个时辰,但吕紫薇决定在此歇宿一晚,一来担忧爹爹的身体,二来又怕继续赶路会错过了宿头,与孙刚峰商量之后,即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准备歇脚。掌柜的是个热心肠,看见年老的客官手有残疾,亲自帮忙由车上把行李卸下送进客房,并立即吩咐伙计给父女二人端茶送水。
吕紫薇向掌柜的裣衽施礼,道:“我父亲进食不太方便,烦劳掌柜的把饭菜也端进房内,我多给加钱就是。”掌柜的忙道:“好说,好说。”接着,脸朝吕紫薇压低了嗓音道:“姑娘晚上多加点意,近来市面上不是很太平。”说罢掩上房门去了。
孙刚峰是个老江湖,等掌柜的走后,仔细地把房内扫视了一遍,出房又在庭院四周溜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放心回屋。吕紫薇问道:“爹爹难不成发现了什么?”孙刚峰道:“没什么。你觉得掌柜的这个人怎么样?”
“人倒是挺厚道。怎么……”
“他身上有功夫,”孙刚峰低头回想了一下,“而且一定还是个高手。”“啊?!”吕紫薇惊得一怔,随即用征询的口气看着父亲道:“您是怎样瞧出来的?”
“刚才他领着咱爷俩开房的时候,爹就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百多斤重的行李,雪地上仅仅留下浅浅的一行脚印,你想想,这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孙刚峰道。看着女儿略微紧张的脸,孙刚峰怜惜地拍拍吕紫薇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的,我看这个人对咱们倒是没有恶意,就是有”孙刚峰往起抻了抻身体,眼中闪过一丝电光,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豪气“爹也尽能给你料理得了。”
吕紫薇服侍父亲用饭完毕后,道:“咱们今儿就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父女俩各自安歇不提。
睡到中夜,吕紫薇因内急一觉醒来,掌灯欲出房寻找茅厕,忽然发现房门微开,一股冷风挟着雪片直灌进来。等她再往炕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眉心霎时淌出了冷汗,原来床上早已不见了父亲的踪影。
吕紫薇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她有在外独闯的经验,且人又伶俐干练。待慢慢静下心来,在父亲睡过的被窝里拿手一摸,感觉还有少许余温,约莫父亲出去已有了多半个时辰。稍一思忖,觉得父亲虽然年岁已大,手上又有残疾,但修为见识毕竟不凡,等闲之事绝对能应付得了。想到此节,心中绷紧的神经稍稍一缓。等走夜回来,经外面冷雪一激,此时睡意尽消,坐在炕沿,一边胡乱想着心事,一边静等父亲安然返回。
时辰已是子末丑初,随着房门开启,孙刚峰浑身像一个雪人似的从外面钻了进来,随手把门轻轻带上。吕紫薇赶忙上前帮助父亲脱下夜行衣靠,又忙倒了碗开水,服侍父亲喝下。孙刚峰双腿一盘,在大炕上坐下,看着女儿关切询问的眼神,随慢慢把先前发生的一切道出。

原来孙刚峰自和客栈掌柜的在白天朝相之后,心上就留了神,再加上年老血亏,觉轻易醒。天刚交子时,忽听房上发出极轻的嗤嗤之声,似有夜行人在雪中掠过,孙刚峰连忙起身,借着窗外雪光的反射,看了一眼女儿已经睡熟的且略带憔悴的面庞,迅速扎束停当,开门上房急往四周瞭望。
此时铅云低压,北风渐紧。孙刚峰就着微微的雪色,望见东南方向不远的地方有两个黑影在急速向前移动,他刚想下房追击,忽觉庭院当中又有一个人影闪过。他急忙压低身形,屏住呼吸,待人影驰出一箭之地,这才跟了上去。
追了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孙刚峰随着两拨人影来到了一条大河边上一个废弃的渡口。只见先前一拨的两个人站在岸边东张西望,好像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孙刚峰等后面的人影藏身在离他不远的两棵大树之间,随即潜身在河边的一块巨石背后。巨石凿平的侧面上隐约分辨出“浑河古渡”四个隶字。孙刚峰与之前的两拨人影刚好处在一个品字形的位置,且对两拨人影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不一会儿,从河对岸冒出一个黑影,片刻即从冰面上滑行了过来,先前的两个人即刻迎了上去。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天地一色更深夜半的时候,竟然有两拨人马同时盯上了他们。孙刚峰年岁虽长,但耳音极佳,再加上这三个人不加留意,倒是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来人问道:“你家主人的信件带来了吗?”那两人其中的矮个子答道:“带来了。”随即示意高个子把信递给来人。来人又问道:“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矮个子稍微压了一下嗓音答道:“听说和飞狐有关。”孙刚峰冷不丁听到“飞狐”两个字,犹如耳边爆了一声响雷也相似,连忙加了十二分的警觉,生怕误漏了一个半字。只听矮个子接着说道:“我家主人早些年与那飞狐有些过节,双方约定在明年的三月十五那天作一了结。听我家主人私下说,还约了金面佛苗人凤助拳,但怕那金面佛靠不住,于是想在今年腊月之前,利用你家主人的特殊身份,诱杀飞狐,信上已经讲明了条件。”来人说道:“好吧,我会上禀我家主人的。再回了。”说完,向两人一抱拳,转身又从原路返回,瞬间即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那剩下的两个人也分头作别,一个向东,另一个顺原路返回。“禅儿”已走,孙刚峰此时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隐藏在大树之间的“螳螂”的身上。只见那人从大树之间闪出,也顺着来时的方向折回。他与那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疾不徐,竟然跟着走回了他们打尖的那家客栈,只见那人对客栈的地形非常熟悉,穿过孙刚峰爷俩所住的庭院,径自拐进了掌柜的上房。待那人回身闭门的刹那间,孙刚峰终于看到了白天见过的一张脸: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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