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代王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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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杰淡淡地道:“你的法子哪次能用上?像上次异想天开打算冲到辽人国都上京的主意就不要说了。”周校尉脸上一红,还好今夜月光不太亮,黑黝黝的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他定定神将地图摊开道:“丁将军,咱们可以逃出辽国境内呀!由此处一路向西,不足八十里处是辽人与定国接壤处,辽人在那里虽有铁狼关,三年前与定国联姻后早已形同虚设,咱们若能出其不意由内向外强攻,必能逃出大辽。”
黄涛取下兜鍪道:“辽国会不会增兵铁狼关?或者猜到咱们要去铁狼关?”叶啸天大大咧咧地道:“追咱们的才多少人?不到十万罢?到处增兵,你当辽国全民皆兵呐?”丁杰想了想指着地图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要想跳出去还得做件事情,咱们先向北深入辽境,做出要打邺郡的架势,还要有一路牵着后面的兔崽子们,一路多留些痕迹将他们往东引,然后再急行军赶往铁狼关。”
周校尉见意见终于得到采纳,欣喜地站起身,将铠甲整平,庄重地道:“丁将军!末将愿领本部去吸引这帮兔崽子!”丁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黄涛、李嬴等众将,才对周校尉道:“此一路甚是凶险,九死一生,你当真愿去?”周校尉一挺胸膛道:“将军,末将愿往,自被贬来做了这典军校尉的官儿,面上没人说我背后连小兵都叫我秤砣,只会往下沉,说我不仅做典军校尉,没准儿哪天还被贬去做副尉,将军,就让末将去立些微功吧。”
他一双热切的眼睛望着丁杰瞬也不瞬,丁杰见他去意甚决,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他拍拍周校尉的肩膀回头对众将道:“你们,把手下最好的马都挑出来交与周校尉。”李嬴上前抱抱周校尉,将腰刀解下双手递过道:“好兄弟,活着回来!”周校尉大笑道:“放心吧!”
耶律奋武部追赶数日,连日来耶律奋武头发都多白了几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魏人,打一仗就跑得无影无踪,数日前赶到漳武郡时,魏军大肆抢劫后的满目凄凉光景让他这身经百战的军中老将也险些晕死过去,怒发如狂的耶律奋武分兵两路,顺着丁杰大军留下的痕迹一路围追包抄,却直到与耶律珊珊会合仍是一无所获。
耶律奋武一面派人急报方圆百里所有郡镇严防死守,一面调兵谴将自后包围,一名千户所部在飞云渡追上丁杰后大战一场,丁杰部再次东逃,待耶律奋武追上后一看,那千户残部已不足三百,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却已是吓破了胆。
周校尉引着耶律奋武所部向东绕了一大圈后急向铁狼关迂回,待赶到时已是三日后午时,所部千人几乎完好无缺,却并未发现丁杰大军半点影子。丁杰自分兵后连日向辽国境内深处急行,却一头撞入耶律珊珊的网中,丁杰无路可逃,只得率军血战,举目只见赤色的兜鍪,青色的胸甲,褐色的皮甲混合在一起冲杀。一方拼了性命也要灭掉对手,一方要杀出条血路来逃出生天。
箭矢“嘶嘶”作响,破空声不绝于耳,大地上充斥着嘶杀惨叫声,无主的战马悲鸣,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面,骑兵在副尉、校尉的率领下层层叠叠如巨浪滔天般冲杀,一汹涌向前奔腾不止,嘶吼着,撞击着,践踏着。不时落于马下或死于对方铁蹄,或死于同袍马下。
直杀到天色微明,丁杰才拖着一身的伤和血,勉强杀出条路逃出,耶律珊珊咬牙切齿地收拾残部衔尾急追,魏军一路以箭矢相阻边射边逃,直至午时才勉强甩掉后面的追兵。众将暂时停下在一条小河边稍事休息。黄涛粗略清点完毕后低声禀知丁杰,所剩弟兄已不足三千,李嬴也死于乱军中。
丁杰破口大骂,心痛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全军又不敢久停,只得往铁狼关方向逃去,这一路狼狈之极不必细说。
周校尉久等丁杰部不至,只得独自行动,暗暗令手下准备引火之物,待到得晚间,由三百敢死队当先冲入,其余众人四处放火,又命人四处叫嚷定国大军已至,一时间铁狼关上鬼哭狼嚎般一阵大乱,周校尉边催促全军抢马抢粮边亲自带了三百死士守把关口。恰在此时丁杰军率残部赶到铁狼关,众人也顾不得细谈,稍作补充即打马出关而去。

一路向定国边境打马飞奔,丁杰令众将扔掉长枪胄甲等重物以减轻马匹重量,顺着山脊不停地逃亡,有若一帮丧家犬般惶惶而逃。直到天明时分才下马休息,周校尉脸上、腿上都带着伤,他从里裙中扯下块布胡乱包扎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道:“丁将军,由此处入定国境内,向南行两日即可回到魏国,只是我军若再遇上辽国追兵恐怕连一战之力也无了。”丁杰刚在河中将臂上伤口清洗包扎了,又拿过皮囊灌满水,他将皮囊挂在马鞍里系紧了才道:“如今哪还有其它主意?不过是以命搏命,赶在辽人醒过味来之前逃出去罢了。”
半个时辰后,全军上马进入定国境内,众将连连打马飞奔,丁杰连日都在马上渡过,两胯间早已磨破,此时却哪里去寻伤药来?只得咬牙强忍着赶路。连日急行兵士俱已疲惫不堪,直到遥遥望见远处来阳城池上魏国的大旗随风飘扬,丁杰才总算松了口气,这条命总算是拣回来了。
来阳郡地处魏、定、辽三国交界,兵多将广,守将乃是魏国大大有名的上将军韩勇,得报后忙令人将丁杰部接到关内,吩咐收拾酒食款待,这才将丁杰等数将迎入府中细细讯问。黄涛口才极佳,从盘龙山大捷说起,将一路血战逃出辽国说得比当时还要凶险万分,一席话罢,韩勇连菜都没用,就着黄涛的话头已喝下去几大樽美酒。
韩勇为人豪爽,心下对丁杰等甚是佩服,酒到酣处更是当面连连夸赞,丁杰等连道不敢,酒筵自是尽欢而散。韩勇令人将住宿安排的妥贴之极。甚至谴人取来了新漆的楠木马桶,丁杰哭笑不得,若推辞又恐韩勇不喜,只得谢过韩勇好意收下了。
丁杰残部自此在来阳休整,韩勇更是每日陪着丁杰等众将游玩筵请,连公事都推与手下安远将军梁式,丁杰等见韩勇意态甚诚,也不好说走,直到过了几日这才不得不向韩勇告辞,言道大军休整已毕,需赶回斜谷相助代王,韩勇这才罢手,派出三千骑兵亲自远送十余里外方才依依不舍地返回来阳。
待丁杰残部赶到斜谷之时,既没有看到隔河对峙的辽队,也不见了代王中军宝帐,斥候来报方知双方停战已两日了,辽国大军早已退回,而代王昨日已离开此处,返回京师。丁杰闻知登时大急,若是代王就此回京,万一被皇帝寻个罪名害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不及与斜谷守军交待,顺着官道一路追了下去。
代王一路行得甚缓,未到萁关丁杰就已赶上,一赶到丁杰就下马急急寻到代王进言道:“王爷,怎么能谴散了众将回京?若是万一当今动了心思,岂有你我的命在?”代王笑笑道:“此事不必再提,你既然回来了,想必也经过了一番苦战,快,与本王说说。”
代王早知此事必不会如此罢休,无奈国内本就动荡不安,四周又尽是强敌,辽人虽退,难保不复来,何况西方还有个柔然虎视眈眈?更不必提表面臣服暗怀机诈的高丽、定国了。丁杰无奈,只得先将一路之事草草说了。
代王大笑道:“你不错,很不错,不到万人居然将辽国闹得手忙脚乱,搞的那个短枪般的弩箭用于对付骑兵冲锋真是厉害,连着两仗用此物打得萧若望苦不堪言,最后只得退兵了事,哈哈,哈哈……”丁杰抬起头瞥了一眼代王,想了想又道:“王爷,京师的事你就真的半点也不担心吗?”代王换个姿式坐的更舒服些,用略带着讥诮的语调道:“皇兄喜欢的是美酒美人,我喜欢的人却早已仙游多年,对府中姬妾一向疏云少雨,皇兄既然喜欢,随他去罢。”
丁杰心说妈的,这么大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你个堂堂王爷居然能如此坦然受之,爷可没有九条命,要不小心点儿怕是哪日死的都不知道。不死心又劝了半天代王却不为所动,丁杰见一时说不动他,只得退出帐来。站在帐外左思右想无计可施,闷闷地回本部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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