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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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昭远见到了沉睡在寒冰之中的小徒儿,他眼中喷薄的怒火,似乎可将冰山熔化,他已经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人,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
“轰”,他一拳击出,地上多了一个大洞,洞内还冒着烈火。正如他老人家心中狂烧的怒火。
“谁干的?”姜昭远冷森地问。
柳随风暗叹,黯然道:“凶手都给我杀尽了!幕后的元凶却未查出……”看姜昭远须发皆张,如同凶虎的模样,他转移话题道:“大叔,听说土系魔法有复活之术,不知……”
“如果可以的话,还要你来提醒?”姜昭远怒吼道,“这种魔法只有传说中接近于神的魔法师才会,可恶啊!”他恼怒地冲柳随风咆哮道,“你为什么不是大地之神,而是什么狗屁风神?”
姜昭远的到来,也无济于事。治愈能力最强的水系魔法,只能快速愈合肌肤的伤害,却无法深入到骨骼。而传说中的复活魔法,几百年来,始终只是传说,即便以姜昭远之能,也未掌握。
“秋言姐姐会有办法的!”水灵的话,为他们燃起了希望之火,是的,这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从来也不曾让人失望过。
※※※
天华历五五一年十二月二十日,也即柳随风醒来后的第六日,临江的王廷上。
“大王,兵部方才接到延平郡留守大将方牧之传报,北羯十万大军来犯我境。”兵部尚书周利贞如实上报。
临江王秦嘉年近半百,却年富力强,闻言问道:“主将何人?”
周利贞道:“乃是赵燕儿,听说她新近封为延平侯,被任命为征东将军,都督北羯东部战区。”
临江王顾视群臣,笑道:“莫非北羯无人,气数已尽了?居然派了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群臣一阵哄笑。
周利贞却未笑,说道:“大王切勿小看此女,听闻她颇有智略,又武勇过人,在北疆大败戎人。”
临江王表现出虚怀若谷风度,颔首道:“周卿所言甚是!众卿谁能为本王出战?””大王,目前我军正出兵三原,如果再与北羯开战,到时军需供给恐怕会有些困难。”户部尚书郑拓上奏。
“我临江向来国富民强,如果连支持两场战争的物资都供应不上,郑卿,那可是你户部尚书的失职了!”临江王微笑地道。
郑拓跪伏于地,连称有罪,临江王挥手令他起身,颇为雍容。
周利贞又上奏道:“微臣举荐一人,必能一举击退敌人,甚至可以长驱直入,直到三邑城下。”
临江王失笑道:“哦?有哪位将军会让周卿如此推崇?”
“乃世子殿下!”周利贞的话音刚落,殿内就一片肃静,落针可闻,只听他恳切地道,“赵燕儿虽然年轻,却智勇兼备,拥有名将之风,若等闲之辈,恐怕不是她的对手,然世子殿下文韬武略,必能胜之,望大王三思而定。”
“微臣以为不可!”相国韩克俭道,“如果接连让两位殿下出战,只会让他国嘲笑我临江无人!”此时,临江王次子秦文皓正攻打帝国的三原郡。
临江王秦嘉颔首道:“相国所虑甚是!众卿谁愿出战?”
有一人排众而出,奋然道:“我愿为大王分忧!”众人视之,乃飞羽将军张天鹰,王后的侄儿。
临江王微笑道:“天鹰勇气可嘉,好,孤王便任命你为……”
“大王……”周利贞欲劝谏,却看到临江王投来的淡淡一瞥,竟吓得他不敢再言。
“任命扬武将军张天鹰为主将,讨逆将军何定方为副将,军师将军杨凤鸣为参军,率精兵七万,克日出兵!”临江王威严的声音在殿内久久回荡。
※※※
宛庸郡,这个狭长的州郡,位于封歧之南。此刻,帝国第十六代皇帝柳子乔的金帐正驻跸于此。
“你说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皇帝随口问自己的近侍。
近侍打了个哆嗦,说道:“是的,陛下是个好皇帝。”
“怎么个好法?”皇帝和蔼可亲地问。
“陛下勤政爱民,德配天地,乃自古少有的明君。”近侍战战兢兢地道。
皇帝笑道:“自朕登基以来,可有何过失?”
“陛下乃完人,不曾有过!”近侍吓得浑身颤抖。
皇帝忽然一声怒喝,拍案道:“混帐东西!就是你这种谄佞的奴才蒙蔽了朕的眼睛,才让朕不能修身自省,遭百姓唾骂!真是可恶!来人!”他高声道,“把他交给内务省,乱棍打死!恶行传报朝野,看谁以后还敢无耻谄媚,欺瞒于朕!”
“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定能使帝国兴隆,剿灭叛逆!”另一近侍陪笑道。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坐这个皇帝的位置可真是辛苦啊!如果可以,朕宁愿舍去这宝座,让于有德之人,自己也落得一身轻松,逍遥快活……”
那近侍肃容道:“陛下怎可弃万民于不顾,辜负天下百姓所望?”
皇帝笑道:“还是爱卿知朕苦心,好了,传诸将到帐中议事。”
※※※
柳子乔召集众将,正是为了北羯东进之事。
“众卿不妨畅所欲言……”他笑着顾视诸将。
左将军崔浩道:“陛下,北羯此时出兵,意在收复失地,正好可以起到牵制临江的作用,对我们收复三原郡极为有利。”
大司马王嵘道:“陛下,临江势大,纵然我们有一时的胜利,也终究难以与其相抗,不如乘此时机,与其修好,也可宣明我们的诚意,再赐其金银之物,劝其退兵,届时可不战而胜,陛下的宽宏之德,必能宣于四海。”
柳子乔沉吟片晌,顾向秦风道:“贤卿有何见解?”
秦风道:“两位大人都各有道理,我们不妨双管齐下,以大军陈兵边境,对临江构成威胁,最好打胜一两场之后,再派使节议和,让临江退兵,如此可保万全。”
柳子乔笑道:“好!这才是稳妥之策,众卿有何意见?”
众人素知秦风得皇帝宠幸,于是齐声称赞。
“陛下,在北羯的叛贼,才是心腹之患,我们绝对不能放松对他们的提防。”左相李无咎上奏道。
柳子乔嘴角微动,双目寒光一闪而逝,笑道:“朕心中有数。”
他的确心中有数。
派出的刺客虽然全死了,但他妹妹、妹夫遇刺的消息,却很快传到了他耳中。那位柳大人利刃刺胸而过,雪儿公主也奄奄一息,被人从废墟中抬了出来,血流如注。这情形许多人都亲眼见到了,包括城内潜伏的奸细。而且事后帝**营地又被牢牢看管,守得如铁桶一般,百米之内,严令闲人靠近。更不许士兵外出。
其中情形,不言自明。
柳子乔却不知这正好中了他公主妹妹的计策。逼真度实在没话说,因为只要秋言再迟回一两天,就大有可能戏假成真。
所以柳子乔很放心。他踌躇满志地对臣下道:“全军火速进兵,要给临江王国一点颜色看看!”
※※※
十二月二十八日,联军在北羯的无为郡驻扎,陈星寒、崔朗、王云卓、常驰、柯英、何威、封丹.雅葛布七人接到命令,齐被召集到柳随风帐中。其中,封丹是左贤王弥加派来协战的大将,被雪儿和陈星寒任命为胡骑营统领,而秦览的越骑营并未随行,滞留在宁远,当然是掩人耳目之用。
时雪儿公主就坐,一身素妆,高贵典雅,美丽得令人屏住呼吸,七人几乎同时在第一时间想,“如果殿下不遭此劫难,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完美的女子……”
帐内气氛有些凝重,或许是因为他们一向喜欢微笑着的柳大人,今日破天荒地严肃起来。这绝非做作,因为他眨动的双目,闪烁着灵动的异彩,似有无数个念头在这刹那间闪过……
“各位将军,请坐!”柳随风的声音依旧柔和,但他们依旧觉得他与平日有些不同,但具体又说不清楚,纯粹出于直觉。
只见他与雪儿公主交换了一眼,然后说道:“照目前的行军速度,我们还有两日便可到达延和郡。南下就能进入帝国领土。”
王云卓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他相信此刻没有人会无动于衷的,两年了,他们将第一次踏足帝国本土,而且还是以“叛军”的身份,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此后的路,该怎样走……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正中端坐的柳随风。
※※※
“北五郡将是我们的据点,要入主这片土地,已不费吹灰之力,我妻苏舜云已经说动西陵、封歧、越风三郡的官员和驻军将领,三地已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他语调很慢,仿佛要给别人一个消化的时间,这份意外的惊喜,的确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真想不到,苏才女一人便能抵得上我们一军。”常驰由衷感叹道,这也代表了大家的心声。
“但接下来我们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柳随风道,“第一是治安问题,此地连连干旱,赤地千里,山贼和盗匪一向猖獗,加之今年土地颗粒无收,极可能有民众暴动的隐患,前不久越风郡就发生了骚乱,已经暂时平息下去。但如何彻底解决?
二为收编军队的问题,三郡驻军加起来有四万多人,我们目前根本养不起,而且这些士兵的军纪之差,诸位也可想而知。
三是防御问题,伪帝绝对不会坐视,不过,目前他在三原郡与临江作战,暂时无暇顾及我们,但军事防御必须及早进行,一旦战事爆发,也可以逸待劳。”
虽然柳随风心中已有对策,但要调动诸将的积极性,同时辨别他们的才能,必须倾听他们的意见。于是他环顾诸将,微笑道:“诸位有何意见?不妨道来。”
何威首先发言,他本是中垒营的副统领,由于王幼平另有委任,因此他代受统领之职,他站起身来,说道:“末将有些浅见。山贼草寇虽不堪一击,但因为封歧、西陵两郡群山连绵,山贼大都熟知地形,我军一旦围攻,必定作鸟兽散,潜入穷山恶水,待我军离去,又会卷土重来,更不宜剿灭……”
柳随风暗暗赞许,微笑道:“何将军以为如何?”
何威道:“末将以为,对于盗匪,能劝降者尽量劝降,若不行,可令山区小县的民众组织起来,严防盗贼,同时捉拿与盗贼私通者,断绝其粮盐的供应,如此数月,山贼必定出而劫掠,届时令州县坚壁清野,诱其到山外作战。如此盗贼必定灭亡。”
“笑死人了,对付小小寇贼还要这般麻烦!”常驰不屑地道。
众将也都有些不以为然。柳随风柔声道:“何将军籍贯何地?”这一问大有道理,只听何威答道:“末将世居西陵郡。”
陈星寒笑道:“若非生于本地,又怎知贼寇猖獗,怎会想到破贼的良策?”
柳随风微笑着点点头,道“此事就交与何威将军,但目前还不是最紧迫的问题,待稳定下来,再行出兵剿灭盗匪,以除去我们后顾之忧。”
何威道:“是,大人!”
柳随风道:“其实盗贼之起,并非无因,历代以来,每逢天灾**,必定贼寇猖獗,甚至颠覆社稷。而帝国北方五郡年年干旱,百姓食不果腹,朝廷也未能加以体恤,以致百姓走投无路,铤而走险。要想根除匪患,还需善待百姓,我们一旦入主此地,就立刻减免赋税,赈济灾民,以安定民心!”
“大人真英明仁厚!”王云卓由衷道。诸将也无不动容。雪儿也颇有兴趣地审视着自己的丈夫。
“每逢战乱,受苦的总是平民百姓,而民心所向,又主导着胜负的关键,诸位切不可掉以轻心!”柳随风郑重地道,“关于赈灾、宣传、维持当地治安,这些事都就由云卓负责从中调度。”
“是,大人!”王云卓欣然领受,旋又忧虑道,“我军虽得赵将军援助,粮草有十万担之多,但还不足一年之用,如果还要赈济百姓,犹恐不足。如何分配,还望大人赐示。”
“陈帅,你意下如何?”柳随风微笑道。
陈星寒拈须道:“北羯王虽答应援助,但毕竟还未到我们手中,在此之前,当作长远打算,以军粮三分之一作赈济之用,足矣。此举意在安民,而非治标之策。”
柳随风颔首道:“陈帅所言,实合我心意。就按陈帅的意思办。对于三郡的防务,诸位有何意见?”
崔朗起身道:“封障岐罗山势险要,绵延千里,对三郡的西南部构成了天然的屏障,只需以少量军队守封歧、西陵之要隘,便可固若金汤,只有越风郡的防御堪忧,敌人若侵入,多取道于此。然越风郡南有越水相隔,北有北羯军引为后援,我们若以主力屯集于此,於越水之滨预先布防,或可当之。”
柳随风笑着点点头,“崔将军言之有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不妨畅言之。”
常驰高声道:“不如我们乘敌人忙着和临江作战,一路南下,直接攻到中京城下,岂不省事?”这个虎贲营统领胆子真是够大。
“常将军还真是不改鲁莽本性!”崔朗笑道,“也不想想,帝都是那么容易攻的?一旦我们失败,哪里还能找到容身之地?!”
“有柳大人和陈帅,我们还怕打不赢?”常驰大声道。
雪儿莞尔,**话来:“常将军,现今之际,敌人百倍于我军,何况又在我军肘侧,若我们冒险一击,恐怕还未入京,便被包围。”听了这柔和而委婉的话语,常驰顿时肃然,不敢再言。
柯英站起身来:“末将以为,在备战之前,首先要迅速解决三郡的驻军问题。他们若在后方生事,则会打乱我军阵脚,若为祸地方,则会损及我军声名。他们在数量上两倍于我军,若想控制他们,必须留足兵马,以防被其反噬。布防之事,可暂缓。”射声营统领柯英,向以思维缜密著称,乃陈星寒从下僚中擢拔。
柳随风点点头,道:“柯将军所言,也颇有道理。”
王云卓起身道:“我以为无需如此。理由有三:首先,公主殿下破除出身限制,不分贵贱选拔人才的方针,令帝国的将士无不欢欣鼓舞,加上我们在北羯大胜强敌,对他们也不无威慑。所以大规模的反叛是不可能发生的。其次,帝**的战斗力之弱,有目共睹,即便闹事,也可很快平定。第三,我们可通过改编,任由去留,乘机收缴驻军的兵器铠甲,将无意参军的、老弱者尽数遣送,留下的士兵另组一军,只需派少量将官训练和看管。如此既减轻了我们的负担,又可消除隐患。”
柳随风微微笑道:“柯将军以为如何?”
柯英肃然道:“王将军言之有理。”其实,王云卓是在他的基础上补充,得到了相反的结论而已。
“各位还有何意见?”柳随风环视众将,见无人有异议,遂起身道,“诸将听令!”
随着一阵金铁之音,七名将领肃然而立。
“柯英率射声营五千,进占封歧郡。”
“何威率中垒营六千,驻守西陵郡。”
“三郡的赈济和治安事务,由王云卓统一调度和监督!”
“我和陈将军率同虎贲营、胡骑营,共计九千人驻守越风。”
“三郡需立刻收编驻军,并赈济民众,在整军备战的同时,承担起维持治安之重责!”
看着众将欣然受命,雪儿心道:“夫君诡计又得逞了,看他们斗志昂扬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殊不知夫君心中早有此决断,或许,夫君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印证一下自己的看法,又或是统一诸将的观点吧……”
“公主殿下,不知有何指示?”这时耳边传来他含笑的声音。
雪儿肃容道:“请诸位将军努力向前,帝国将不会亏待你们!在帝国的历史上,必将留下你们的名字!”
※※※
天华历五五一年最后一个月份里,大陆的暗流在涌动着。
北羯增兵东疆,意图收复失地。同时,帝国的兵力也指向东部地区三原郡,目标都指向大陆上最强的势力──临江王国。由英华公主和柳随风领导的两万帝**在北羯军的掩护下,暗渡陈仓,从北羯领土引兵攻打帝国东北三郡。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而且这一年天灾**不断,岁末,帝都中京城忽然降了一场千年罕见的暴雪,事先无任何征兆,大雪封城,直达半人多高,冻死平民无数,人们惊恐不安,术士们猜测,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犯下了滔天罪行,以致惹得天神震怒,故而而降下灾祸。
这推断一点也不错。他的确惹怒了一位女神。
不过,数日后,天气回暖,积雪开始消融。看来上天的心意还真是反复无常,不可捉摸……
正如人们所预料的,历史的帷幕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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