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时日夜焦虑，此刻得到了又如在梦中一般。我真的这么幸运吗
◇人的心呵，只能把它交给一个人的呀
◇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呵，当然有的。我想占有妹妹的心
◇如果你喜欢这首《知青之歌》，我过几天也来为你把歌词改一下
◇之所以要把农场组建成兵团，就是为了要准备打仗
◇关于在我身边，到底有几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在向我表示好感的问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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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写称呼了。这样，就是信落到了谁的手里，也不用担心会怎么样。
此刻，我的心里涌动着多少话呵，都想对你倾诉出来。昨天晚上我们谈了那么长时间，可是，还有这么许多想说的话，应该说的话……。然而，正在写的这封信什么时候才能到你手里呢？通过什么方法呢？也许，我又在做我在妹妹面前答应了不做的事？
也不知道有多久了，我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满心高兴，浑身充满了活力。我的妹妹仍然是爱着我的！你知道吗？我这会儿心里有一种自豪感：我的妹妹，她的心是属于我的！谁能比得上我的妹妹，又有谁能比我更快活，更幸福呵？然而，在高兴之余，似乎又有点隐隐地担心：我会遭到更悲惨的下场吗？但立刻又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呵，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说也奇怪，没有得到时日夜焦虑，得到了还又似乎不太相信，如在梦中一般。我真的这么幸运吗？
昨天说到关于感情的问题。你告诉我，你已经又遇到了真正对你好的人，而且，你也已经被他的热诚打动。怎么办？我昨天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但是，你可以知道，对这样的事，我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爱情，其本质就是排他的。可以肯定，他（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以及他的其它情况）有时间与你经常在一起，他有机会照顾你，他能为你排忧解难，如果你不舒服，他能来嘘寒问暖，端茶送水，他的出身大概是贫下中农，也许是现役军人或者是退伍军人……，反正，我知道，他无论哪一方面的情况都要比我强。呵，已经酸溜溜的了。我的心情你当然能体会得出。我这样想：这件事情，首先取决于你对我的感情。正如你说，在这个社会里，每个个人在这样的事情上的选择还是有保障的。你说，“人的心呵，只能把它交给一个人的呀！”既然你相信，他是真心对你好，那么我想，我们的爱情是可以对他直言不讳的吧？而作为一个异性朋友，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反对，我决不是那种鼠肚鸡肠式的人。而且，我还有这么点希望：如果你觉得他能做你的朋友，那么，他肯定也是我们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那么，我能跟他认识，交个朋友吗？如果妹妹把“人的心呵，只能把它交给一个人的呀！”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那么，我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我的妹妹真的能把我扔下？既然我这样毫无保留地把我的生命、我的幸福，把我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交在了她的手上？
我希望知道当你对他讲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的时候，他的感受，他的态度。你设想过他会怎样对待这件事情吗？
还有，就是你所承受的一切。
我的妹妹承受得了吗？如此巨大得可怕的压力。我知道这一切，你不用说我也想得出，你为了爱我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作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如果不是我，你在你的家人、亲戚、朋友面前的形象会好得多，而且，最主要的是你自己的生活，特别是精神生活上，则无须承受别人闲言碎语的议论以至无理的指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已经知道我难辞其咎，又怎么能，又怎么敢去怨你、恨你呢？对你作出的牺牲，我能报答的只能是爱，深沉的爱，至死不渝的爱。而且，从我自己来说，我已经知道我真的是不能离开你的爱去生活。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改变我的生活习惯乃至性格，我可以双手捧出我的一切奉献在你的面前（我们之间在讨论对某些问题的看法时，有时产生的争论跟这些话并没有矛盾，是不是？）你告诉我，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胆怯，觉得自己没有力量，对未来充满了恐惧。这些我也能理解，这都是对哥哥没有信心的缘故。我不能保证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会在经济上，在生活条件上有什么大的改善，在政治上条件上，这更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保证，在永远爱你这一点上，你是用不着去怀疑的。相信我吧，我的好妹妹！我现在知道了，你以前对我是并不十分相信的。当然，你有你的理由。我们周围并不缺少丑恶和卑鄙，人们总是那样地坏，让人不能信任。于是便让人觉得不知道谁是可以依靠的。看起来这么多的人在周围熙熙攘攘，而内心却总是觉得孤苦无依。我再一次跟你说，不要这样想，请你绝对地相信我，哥哥是值得你充分信赖的。须知我失去了你，也是一个孤零零的灵魂。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呵，当然有的。我需要妹妹也爱我，我想占有妹妹的爱，占有妹妹的心，让它来驱动我的血液，维持我的生命。因为对你的尊敬（如果你不认为过分，可以将这个词换成崇拜，如果你不认为俗气，可以将这个词换成喜欢），我们相爱后不久，我就作了长期异地生活，把结合放在遥远的未来的准备。妹妹为我作出的牺牲已经是够让人惊心的了，我怎么会把你推进火坑呢？再说，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呵，我们，不是有共同的利益吗？当然，话又说回来，世界上的好人也不只我一个。如果你的新朋友也有宽阔的肩膀能够为你遮风挡雨，也能够对你矢志不渝，而且，他还根红苗正，有着极好的政治条件，那么，我也应当自惭形秽，无话可说。追求你自己的幸福是你无可争辩的权利。写到这里，我倒是想问你一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觉得幸福吗？有安全感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因为愉快而暂时把我和我带给你的苦恼忘却吗？请妹妹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记住，好不好？否则，我下次还要问的。
然而，除了心理上的，精神上的压力，还有**上的磨练。
我为雉水农村的落后和劳动的原始而悲哀，我为我的妹妹所忍受的磨练而心痛。我知道那割麦、掼麦的滋味。割麦还只是在太阳地里流汗，腰疼，那掼麦实在是个又苦又累又脏的活儿。几个人围着一张“稻床”，那漫天的灰尘，脸上的汗流下来都是一道一道的污渍；那钻进衣领、袖口的麦芒，无论把领口和袖子扎多紧也没有用；那像子弹一样射到脸上来的麦粒，打得人皮肤生生地疼，要是飞到眼睛里就更不得了。我也知道那秧田里的蚂蝗，那玉米田里的酷热，我更知道那晒得人脱皮的太阳，那像鞭子一样抽得人睁不开眼的雨。可是，我也只能是悲哀和心痛而已，我无法做出一丝一毫的努力来减轻妹妹所承受的。须知，我们是在“接受再教育”。是在“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目前的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时间里，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现状。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的好妹妹，现在不能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应当想，咬着牙坚持下去，总会有个头的。实在苦得受不了的时候，你可以想一想，你周围的人，你的亲戚，你现在的邻人，那些土生土长的农民，她们已经这样干了多少年，有的已经这样干了一辈子，中国的农民已经这样干了五千年……。当然，这样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也许能使心里好受一点。
还有，我没有想到雉水的备战气氛也这么浓，但恐怕也只是叫喊叫喊而已。农场上，军宣队的代表说，之所以要把全国各地的农场都组建成生产建设兵团，就是为了要准备打仗。跟苏联已经打过好几仗了，只不过有的时候不在报上登出来。也不光是黑龙江这边在打，新疆那边也在打。靠近边疆地区的生产建设兵团早就参加了战斗了。什么运弹药、抬担架，送饭送水的，全是知青。要是真的能让我们上战场那倒也不错。哪怕就是运弹药、抬担架也行呵。也不知道会不会让“狗崽子”们上去，他们“政治上靠不住”。而且，因为新疆那边国境线长，少数民族多，边防军顾不过来，已经发生了好多起中国的少数民族在苏修的鼓动下集体越境叛国的事件。据说每次出逃都是成千上万的人。到底会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虽然难说，但准备总是要准备的。
那首《知青之歌》，你唱的谱子差不多，但是歌词则全不对了。肯定是有人改过了。不过，改也有改的道理。这首歌是一个叫任毅的南京知青作的，原来的题目就叫做《南京知青之歌》。改的人大概是认为什么扬子江畔啦，南京古城、钟山脚下什么的跟自己关系不大，也就觉得唱着不顺口。但是这改词的人自己的水平则稍微有限了点儿。如果你喜欢这首歌，我过几天也来为你把歌词改一下。这一次先把原来的歌词抄给你。
关于在我的周围，到底有几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在向我表示好感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决不是想隐瞒什么，更不是想脚踩两只船之类的手段。因为，好感与友谊不同，跟爱情则相差得更远。比如说，我跟我们雉水的几个女同学之间有着相当的友谊，这友谊当然是从好感来的，没有好感肯定就没有友谊，但是发展为爱情，则是不可能的。然而，正如你说，从好感到友谊，从友谊到爱情，也没有一个什么清清楚楚的界线在哪里。如果你实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是昆山人，姓王，调到35队来当卫生员不久，跟我们雉水的彭钦丽相处得很好。也许是小彭跟她说了些什么吧，知道我会写写画画，就请我给她设计一个枕套。因为她从小生在江南，上面要有“能不忆江南”五个字——白居易的《忆江南》词里的句子。另外，她说，我的形象跟她想象中的陆游很接近，一方面也是因为知道了那首《卜算子•咏梅》的曲子吧，于是就给我起了个“放翁”的外号——但也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喊我。一个女孩子告诉我她给我起了个外号，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知道我的眼睛不是太好，她就主动提出来要用针灸替我治疗近视。你说，这算是有好感呢，还是算有了友谊？她跟我还有一个相近的地方：都是狗崽子。她的父亲早在50年镇反运动刚开始就被镇压了，她说，那时候她才两岁，还不记事。好了，我们不说她了，好不好？我的心中只有妹妹一个人，这是不可能因为有其它什么干扰就会改变的。让我们一起维持这共同的信念，把希望放在明天：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纸短情长，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这一次就先到这里吧。
还把你的那几张照片“还”给我吧。请原谅我的鲁莽和任性！
妹妹珍重！
1969，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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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附
南京知青之歌（歌词）
词曲：任毅
深沉、缓慢、思念家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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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啊，彩虹般的大桥直上云霄，横断了长江，雄伟的钟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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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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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沉重地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啊，用我的双手绣红了地球、绣红了宇宙，幸福的明天相信吧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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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你呀，亲爱的姑娘，擦干了你的泪水洗去你心中忧愁，洗去悲伤。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离开了家乡，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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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心情，何处觅知音，昔日的亲密朋友们而今各奔前程，天各一方。啊，别离的情景历历在目，怎能不伤心，何日再相逢在奔向自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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