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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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俏黄英讨谢复讨爱,冤小洁交心更受疑
黄英护送赵老汉回家后返回省城,她把具体情况向赵部长作了详细汇报。青松听了十分高兴,说:
“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我要好好谢谢你!”
黄英受到称赞,十分得意,她秋波流动,满面含笑地看着青松,说:
“你打算怎么谢我?这么大个领导,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呀!”
“好,你说吧,叫我怎么谢你?”
“我说了,你可不要后悔!”
“说吧,要吃饭,还是要东西?”
“不敢要东西,那是受贿。就请我吃顿饭吧——可不要太贵了,否则工资花完了,又问我借,到头来,变成我请你吃饭了。”
说完,看着青松,“格格格”地笑个不停。
“这好办,我到食堂打两份饭,一人一份,又省钱又省事。”
“那不行,这太寒酸了;得上饭店!”
“好,就上饭店。你去安排吧。要僻静一点的,不要太张扬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领导的心:又要喝酒吃饭,又怕人看见。”
傍晚下了班,黄英把青松带进一个胡同的饭店,要了一个二楼单间。青松要了四个菜,一壶酒。酒菜上齐,黄英掩上门,说:
“这里怎么样?你就是喝酒划拳别人也听不见。”
青松点点头,拿起酒壶要斟酒;黄英连忙夺过酒壶说:
“不敢不敢,别折杀小女子了!”
青松也不争执,看着黄英斟满两杯酒,举起酒杯说:
“谢谢你,黄英,为我辛苦了一趟。”
青松一饮而尽。黄英酒到嘴边又放下来。青松说:
“我诚心诚意谢你,怎么不喝?”
黄英说:
“我单就辛苦一趟吗?”
青松知道女同志酒量小,不过借此少喝一杯酒,补充说:
“你为我做了件大好事,帮我解决了个大难题,谢谢你!行了吧?”
黄英给青松重新斟满酒,举起酒杯,在青松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说:
“这还差不多。你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赵大娘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松,说我救了你们一家。我说,不是我救了你们一家,是党的英明政策救了你们一家。你的两个妹妹帮我提着包,连声叫我姐姐,一直送到汽车站。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热情过,真是比亲人还要亲!”
青松不觉有些黯然,说:
“其实,我大我妈都是好人,只是摊上这种家庭成分,叫我有口没法说。别的不说,就说我炸毁敌人军火库那件事,顽区长把我父亲抓去,吊打了一夜,又罚了十条枪,我父亲足足卖了一顷多地才赔上!”
黄英说:
“你在我面前尽管说,我绝不会出卖你,告你阶级界限不清,和剥削阶级家庭划不清界限。”
青松说:
“有你跑这一趟,今后我就不怕了,我家也成为军属家庭了!”
他激动地举起酒杯又和黄英喝了一杯酒。
黄英喝了半杯,放下酒杯说:
“你别忘了,你家还是地主成分噢!”
青松点点头,脸上掠过一阵阴云。
黄英见触到青松的隐痛,连忙用别的话岔开。
黄英给青松斟上酒,笑着说:
“赵部长,我这次到你家,还了解到一件事,你可能想不到。”
“什么事?”
“你猜,关于你的。”
青松摇摇头。
“你和周小洁是什么关系?”
“同乡,同学。”
“还有呢?”
“庄邻,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
“还有呢?”
“没有了。”
“她还是你的未婚妻吧?”
青松的脸一下红了,忙说:
“那是父母包办的,不能算。”
“包办的也不一定都不好。听说,你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如果不是你参加革命,离开省城,你们就要结婚了!”
青松的脸色很难看,连连摇摇头说:
“不说这些事情。现在小洁是人家的妻子,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只会叫人家生疑,恼恨我。”
“不,看得出,你仍然爱着她,而且爱得很深,很苦。”
青松端起酒杯独自饮下一杯酒,什么也没说。
黄英也喝了一口酒,也没有说话。
许久,青松看着黄英说:
“咱们不说这个话题了。你最近文化学习怎么样?识字课本上的字都会了?那两本书可能看得懂吗?”
黄英只是点点头,没有具体回答。
青松继续说:
“无论怎样,文化学习还是不能放松。今后开展工作,需要文化的地方越来越多,没有文化怎么行?”
黄英也不回答,低下头,渐渐流出眼泪来。
青松见话说不下去了,打住说:
“好好的,哭什么?都是酒惹的祸,不喝了,吃饭!”
“不!我要喝。”
黄英擦干眼泪,把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看着青松说:
“赵部长,今天,借着酒色遮面,我说一句不害羞的话:你如果决定和周小洁结婚,我二话不说,另外找对象结婚——你们在先,上毛房也有个先来后到的;你如果考虑她的丈夫是你的同乡同学,又是救命恩人,不打算和她结婚,那么,我这辈子跟定你了。咱们年龄也都不小了,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彼此也算了解了。现在你当着我的面表个态,无论怎么个结果,我也就安心了,死心了。”
青松并不回答,他站起来收起酒壶酒杯说:
“我看你真的喝醉酒了,怎么尽说醉话?”
说着放开房门,喊服务员上饭吃饭。
黄英见青松不肯表态,知道他心里还没有决定下来,笑着说:
“我今天真的有些醉了,尽说醉话。赵部长,你千万别介意!”
“快吃饭吧。醉话谁会介意?”
青松也笑着说。
两个人草草吃了点饭,乘着夜色,各自回去休息。
最近,全省全市、各行各业的工作人员都在开展向党交心的活动,声势浩大,如火如荼,形势逼人。
市三中的教师同样也在搞。小洁经历着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次政治运动,既觉得新鲜、新奇,又感觉很胆怯、害怕、形势逼人。她不知道怎样交心,才叫全部、彻底、干净,难道连吃饭、睡觉、探亲、访友的小事也要交代?连夫妻恋爱结婚、写了什么情书、钱放在哪里,这等**也要交代?
运动开始,她只认为,向党交心,就是向党组织说说心里话,以前自己是怎么想的,通过解放后的学习教育,现在有了什么进步。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哪知道领导者还要根据他的想法任意追问,事无巨细,不分内外,问得你难于回答,羞于回答,恐于回答。还有,你据实回答了,他偏说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好象他是孙悟空,钻进你心里看过了,比你还了解自己。真叫你无所适从。
市委为了领导掌控全市的交心活动,从各个机关单位,学校医院抽调一部分骨干力量,组织培训后,分配到各个单位领导开展交心活动。分来三中的是两个年轻人,男的叫朱军,女的叫宋云,思想敏锐,语言犀利,抓住疑点,一追到底。老师们都有些害怕他们。
小洁的交心一连几天都没有通过,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她感觉羞辱、苦恼,又担心害怕,忧虑重重。
这天晚饭后,全校教职员工集中在会议室,交心又开始了。
朱军先作了简短讲话,大意说向党交心,要怀着忠心,诚心,真心;交心要全部、彻底、干净,不藏私心,不留死角,不怀恶意。党组织把交心活动看作对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考查和考验,关乎对每个人的信任和使用,即命运前途。
小洁因为昨天的交心没有通过,所以今天一开始就由她继续交心。
她先读了自己的交心稿,内容分为三个方面。第一方面,说自己学生时代是个积极要求进步、靠拢党组织的好青年,曾多次参加地下党组织的抗日和反对国民党暴政的示威游行,帮助地下党员张贴和散发革命传单,参加营救被捕的地下党员的活动。市委宣传部长赵青松可以作证。第二方面,说大学毕业后,由于社会动乱,找不到工作,一直闲散在家,国共两方面的事情都没有做。这段时间,她和刘武军结了婚。她的同学张平、田友亮可以作证。第三方面,说省城解放后,她积极和党组织联系,要求参加工作,很快到三中做教师,工作认真负责,积极肯干,较有成绩。张校长可以作证。
小洁读完交心稿坐在一边,静听领导小组的朱军、宋云和学校老师的质疑,准备回答问题。她认为自己的交心是全面的,彻底的,实事求是的,对党也是怀着忠心、诚心、真心的。这个交心稿,是她昨天晚上开完交心会回到家里,哄睡女儿,含着眼泪,写到下一点才写出来的。
可是领导小组仍然不满意。宋云首先发问:
“你大学时代思想要求进步,这一点我们相信,因为那时候你正和赵部长谈恋爱,他是地下党员,你受他的影响。但是,赵部长离开省城后,你马上投入国民党军师长刘威的公子刘武军的怀抱,最终和他结了婚。这是什么原因?受什么思想支配?是刘武军胁迫,还是你自觉自愿的?你没有说明白。这一点很重要,必须交代清楚。”
小洁满脸羞红,十分为难,但是众目所视,又不得不说:
“情况是这样的:赵青松因为参与爆炸敌人武器库,被警方通缉,情况十分危急,逃到我姨妈家躲避。我知道了,就恳求刘武军设法营救------”
她按照实际情况把青松离开省城后发生的事情,以及和刘武军相爱结婚的情况经过叙述了一遍。
宋云马上问:
“赵青松等五人被秘密处决的消息,是报纸上公开登出的吗?”
“不是。是刘武军通过内部关系打听到的。”
“你认为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是刘武军故意编造谎言欺骗你?我怀疑刘武军父亲护送赵部长出城,也未必出于真心;一个手上沾满**人鲜血的反动透顶的国民党高级军官,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救护一个被国民党政府通缉的**员?真是天方夜谈!救赵部长出诚,你亲眼看见了吗?有谁可作证明?我想,他们所以这么说,目的就是骗取你信任,把你拉到他们那边去。其用心极其阴险、恶毒!”
“不会,不会。我和赵青松、刘武军都是最要好的同乡同学,淮北同乡会的成员,彼此关系一直都很好,互相帮助是常有的事;而且武军这人特别忠厚,他和他父亲又特别看重乡亲乡情,一起创办了淮北同乡会。他们对自己的同乡决不会见死不救,也绝不会欺骗我的。”
“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欺骗你?他们所说的这些情况,你都亲眼看到了吗?有谁可以作证明?事实上你是受了刘武军的欺骗,最终投入了他的怀抱。我奉劝你,在阶级敌人面前,要提高革命警惕性,不要轻信敌人的话。张牙舞爪的狼是容易识别的;披着羊皮的狼就不容易识别了。刘武军和他父亲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同乡会就是他们的羊皮!这一点你看不清楚,果然就上当中计了!”
“不是,不是。我所说的都是实际情况。这一点,赵青松赵部长可以作证明。”
“我看你到现在还在受他们蒙骗,还不觉悟,还没有认清刘武军和他父亲的反动本质,根本没有和他们划清界限。我问你:既然他们这么好,千方百计营救**员;那么,淮海战役,他们为什么不投诚过来,还要跟随国民党蒋介石跑到台湾去?”
“这------”
小洁张口结舌。
“周小洁同志,我警告你:你现在正站在革命和反革命的十字路口,是十分危险的。你必须坚决彻底和刘武军父子划清界限,斩断一切行动的和思想的联系;完全地,彻底地,全心全意地和革命人民站在一边,和****站在一边。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没有第二条出路的。你的交心不能通过,要重新写,重新认识问题!”
小洁满面羞惭,满腔悲愤,满腹委屈,在众目注视下,低头不语,眼泪像山头水,滚滚奔涌。她无可奈何地收起自己的交心稿,坐到一边去。没有通过,就还要再次交心,再次写交心稿;可是她又将怎么写稿、怎么交心呢?真是愁死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她回到家里,倒在床上,蒙头哭泣。
丹青已经睡着了,刘夫人把她抱过来交给小洁——自从张妈走后,照顾丹青就成了她的主要任务。她推开门,竟见小洁蒙头痛哭。她很惊讶,忙把丹青放在床上,问:

“这是怎么了?王书记又批评你了?”
小洁听见婆婆询问,更加哭得厉害,头蒙在被子里,也不敢露面。
刘夫人得不到回答,猜想一定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难处,就坐下来劝她说:
“孩子,妈现在知道了,像咱们这种家庭情况叫你在外面工作太为难了。但是摊上了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家里大人就剩下咱娘儿两个,相依为命。你有什么难处,就给妈说说,我也好帮你剖析剖析,共同想个办法解决。比如上次写回报材料,我不会写,你帮我写了,一下就通过了。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
小洁听了,想想也有道理:一家子两个人,再不一条心,这日子还怎么过?便坐起来,擦干眼泪,把交心材料未通过的情况略略说了一遍。
刘夫人叹息道:
“唉!看来,你这个交心材料,和我那个回报材料也差不多,比较起来,还更难一些:我那个回报材料,你写一遍就通过了,你这个一遍还不行,还不知要多少遍才能通过。”
“唉!照他们这么追问,我就是再写一遍,十遍,还是不行。”
“症结在哪里呢?就像看病,先要找到症结,才好对症下药。”
“症结在哪里?就是缺乏证明材料。其实,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就是不相信;好象我们这些人都是反革命,不能相信。”
“既然他们不相信你,只相信证明材料,你就想办法写给他们不就行了?你去找青松啊!他能作证明。”
“我也说了,他们就是不相信。还有一件事,青松也不知道,就是那五个人被秘密处决的事。他们认定是武军造谣,企图骗我跟他结婚。”
“简直捕风捉影!我看你还得去找青松。即使他不知道,叫他再帮你找证明人。听说市委的李书记就是地下的领导,他应该知道啊!”
小洁恍然大悟,点点头说:
“对。看来还只好找青松帮忙了。”
这天夜里,小洁没有再写交心材料,她不知道接下该怎么写;她只在心里想着怎么找青松写证明材料的事。想到半夜,又犹豫起来:上次王红军批评我,找青松帮助解决了;这次交心过不了关,相信找他同样能解决。但是,找他帮助一次就欠他一次人情,久而久之,这人情债怎么还呢?当然,自己以前也帮过他,救过他,可那时我是他的未婚妻,应该的;现在我是他的什么人呢?青松一直不肯接受黄英,不肯结婚,明摆着是在等我;可是我现在是武军的妻子,武军虽然久去未归,但是我们并未离婚,而且婆婆女儿看在身边,我怎么能和青松结婚呢?多次劝他和黄英结婚他又不肯;叫他就这么等着,我不是太无情、太残忍了吗?怎么对得起他对我自幼至今的一片痴心痴情呢?越想越难过,越自责,不禁又哭起来。害怕吵醒婆婆和丹青,只好把枕巾塞在嘴里,竭力不使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早晨起来,两眼红肿,心情郁闷,婆婆劝着,勉强喝了一碗稀饭,就上课去了。
人在课堂上,心里却想着交心的问题,课实在讲不下去,就叫学生自习。她呆呆地立在讲桌前,心不在焉地看着学生。其实学生到底在干什么,她根本没有看见听见,真所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又坐在办公桌前反复思考了一会,只好向李老师请了假,到市委去找青松。
她来到宣传部办公室却不见青松,只有黄英坐在青松的座位上照着识字课本在一笔一划地写字,她神情专注,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站了一会,还不见她抬头,只好敲了敲门。
黄英猛抬头看见小洁,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招呼:
“周老师,快来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在写字,竟没有看见。赵部长规定我每天写三篇小字,我才刚写了一篇。”
“你又要工作,又要学习,真不简单!”
“我哪里比得上你,大学生,中学老师;我初小还不毕业,不学习怎么行?”
“学习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要太急,慢慢来。赵部长呢?”
“开会去了。李书记召开市委扩大会议,研究讨论向党交心的问题。”
小洁心想,市委是要认真研究研究。交心运动照这样搞下去,不是向党交心,竟是在审贼,追问工作人员的种种**;这对党、对工作有什么好处?
黄英见小洁不坐,端过一把椅子拉她坐下说:
“坐下来等一会。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也许就快散会了。找赵部长有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学校搞交心活动,有一件事情找赵部长证明一下。”
“这好办,等他来了,写个条子,或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了。”
她看着小洁,忽然想起青松父亲说的青松和小洁以前订婚的事情。
“周老师,你知道吗,前不久,我到你们老家去了一趟。”
“到我家去?!”
小洁大惊。
“不是到你家,是到你家乡,到赵部长家。”
“到赵部长家?有什么事?”
“送他老父亲回家。”
小洁这才想起来,不久前,青松父亲来看过她婆婆,说起家乡搞土改的事情。
“听说家乡正在搞土地改革?”
“就是。赵部长家应该是军属,地方却按地主搞,他父亲来找赵部长解决,赵部长从省委写了介绍信,派我把他父亲送回家。”
“问题解决了?”
“那还不解决?他家应该是军属家庭。实事求是嘛!”
她看着小洁,十分自豪地说。
“周老师,我这次滨淮之行,收获是巨大的,不仅解决了赵部长的家庭问题,还了解了赵部长的婚史。”
“婚史!什么婚史?他又没有结过婚。”
“这事你该知道,听说女方就是你。”
这一下小洁听明白了,不觉满脸羞红。
“你原来说的这事。那是小时候父母包办订的娃娃亲,早就不存在了。”
“婚虽然没有结成,但是我看得出,你们还是很有感情的!”
“黄秘书,你理解错了。我们的感情,只是同学的感情,老乡的感情,朋友的感情。你说的那种感情,现在绝对没有了。”
“此话当真?”
“这种话怎敢瞎说?我现在是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的人,从一而终,从无二想。请你今后不要乱说,也不要胡乱猜疑;这对我,对青松,都没有好处。”
黄英一阵欣喜,连忙说:
“周老师,这事我保证做到。但是,我也要求你一件事,请你也要保证做到?”
她两眼死死地盯着小洁,像在乞求。
“什么事?你说,我保证做到。”
“真的?不许欺骗我。”
小洁点点头。
“那我就说了?还有一点,你也要保证,不许对别人说?”
小洁又点点头。
黄英双手捂着脸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慢慢说:
“周老师,看得出你是个诚实善良的人,我相信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一直很喜欢赵部长,千方百计接近他,帮助他,照顾他,也曾直接向他表白过我的爱情,可是他就是不接受我。其实,他也很关心我,帮助我,照顾我,经常教我读书、写字、学文化,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就是没有那种感情。直到听了他父亲的话我才明白,原来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们曾经相爱过,差一点就结婚了;虽然后来你和别人结了婚,那是有原因的,他并不怨你,心里还一直装着你,等着你。”
她直了直身子,然后又看着小洁,像下决心似地说:
“周老师,现在我说一句到底的话:你如果还爱着赵部长,准备和他结婚,我什么也不说,主动退出;如果像你刚才所说,从一而终,不再结婚了,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我求你,今后不要再和赵部长来往,不要经常见面,让我好好培养和他的感情。你成全了我们,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恩情!”
她上前拉住小洁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待她再次表态。
小洁满脸发烧,浑身出汗,她想不到黄英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叫她十分为难而且痛苦。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态太冒失了,有失思考。只好修正说:
“我不再结婚,是肯定的。我也希望你们相爱,结婚,青松才好有人照顾生活。只是,我和他是同乡同学,有时不免要找他办些事情,难免要见面。比如今天------”
“这事好办,今后你就来找我,我保证给你办好。今天要办什么事?你如果不好意思说,就写个条子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办好!”
小洁语塞,只好将要办的事写好条子交给黄英,说:
“今天这事比较急,晚上开会就要。”
“你放心,等你走后,我立即就去给你办,保证叫你满意。”
小洁心里明白,这话是催她走,只好回去,虽然心里十分想见青松一面,亲眼看看他,当面倾诉内心的痛苦。她是个诚实善良的人,一诺千金,怎么能食言呢?
黄英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看着她走远了才放心回去。
黄英回到办公室,心中十分欣喜激动。她看了看周小洁留下的字条,原来是这么件事,她以前就听赵部长说过多次,还说李书记最了解情况。如果不是那件事,周小洁也不会和刘武军结婚,怎么会假呢?周小洁不和刘武军结婚,肯定要和赵青松结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机会呢?这么一想,觉得应该立即帮助周小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使她安心工作,不再想青松,跑来找青松。这样她就有更多机会抓住他,留住他的心。她拨通了三中的电话。
“喂,市三中吗,我是市委宣传部,找交心领导小组的朱军宋云。”
不一会两人来了。
“我是朱军,有什么指示?”
“对于国家工作人员的交心活动,市委要求要发动群众,向党交真心,交诚心,交忠心,实事求是,不要钻牛角尖,走死胡同。你们学校教师周小洁所谈的两个问题,都是真实的,赵部长和李书记当时都是地下党的领导,他们都了解,都可以证明。你们不相信,可以亲自来调查。”
“既然赵部长李书记可以证明,就是真实的,我们完全相信------”
就这么一个电话,小洁多日没有解决的交心问题就解决了。
小洁回到学校,焦急地等待着黄英把写好的证明材料送来,可是一直等到放晚学也没有看见她来,心里又担心又害怕,怦怦直跳。难道黄英没有给办?不可能。她不怕我亲自去找青松毁了她的好事吗?一定是青松还没办好。真不知黄英是怎么交代的!又一想,这样的事情,她又没有经历过,怎么说得清楚呢?她想亲自去找青松,但是想到对黄英的承诺,又不能去。真是心急如焚!
吃过晚饭,会议室的电灯又早早地亮起来。小洁看见那灯光就有些害怕,胆战心惊,好象那不是会议室,而是审讯室,那灯光就像传票,像警钟,是不容反抗的命令。她只好跟着老师们一起低着头,忧心忡忡,十分不情愿地走进去。
会议室里有校长、教务主任,后勤主任、全体教师和后勤、门卫的职工,二百多人,却没有人说话,显得十分安静;只有几个老教师在心事重重地吸烟,烟雾弥漫会场,空气显得很压抑,郁闷。
朱军和宋云看看人都到齐了,站起来走到会议桌前。宋云坐下来,翻开笔记本,准备作记录。朱军敲敲桌子,大家立即警觉起来,坐直身体,像是要接受审讯。朱军扫视了一下全场,开门见山说:
“今天晚上,向党交心活动继续进行。市委指示,向党交心,要交真心,交诚心,交忠心,实事求是。希望大家认真遵照执行!今晚交心的是蔡永林同志。”
小洁十分吃惊,全会场的人也一齐看着她:她的交心不是还没有通过吗?怎么就换人了?
朱军也看出大家的疑问,解释说:
“周小洁同志的交心材料,我们经过调查核实,均属事实,已经通过了。”
小洁又是一惊:昨天还是猜疑重重,剑拔弩张,今天怎么就风平浪静这么容易就通过了?她立即想到是黄英已经给她写来证明材料了,心里一阵感动。但是她马上想到自己对黄英的承诺,在心里叹息道:这份证明材料来之不易,是有沉痛代价的,今后再不能常和青松见面了!她一阵鼻酸心痛,几乎流出眼泪来。看看大家都看着她,只得强忍悲痛,坐直身体,注意听蔡老师向党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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