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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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刘师长奉命赴前线,周小洁连夜嫁武军
给青松开过追悼会,小洁像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心情好多了。她觉得她已经对得起青松了:他活着的时候,她关心他,照顾他,规劝他,挂念他,营救他,苦苦等待他。他死了,她哭他,想他,念他,恨不得随他而去;现在又冒着危险,千方百计给他开了追悼会,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慰,同时也带去她对他的无限哀思和纪念。她所想到的都做到了,她对他已经尽心尽意尽到责任了。她倒觉得他有些对不起她:活着的时候,虽然深爱着她,却不听规劝,恣性所为,常叫她担惊受怕。死了叫她悲痛欲绝;然而近在咫尺,就这么抛下她走了,一句话也不说,连声招呼也不打,悲痛之余,岂无怨言?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小洁觉得对青松没有愧疚之心了,渐渐对他的思念追悔也就少了,所以夜晚很少再做噩梦。白天她和武军在一起,也不再担心对不起青松而生愧疚之情了。而且武军对她的百般抚慰、颂扬溢美、体贴入微,也使她应接不暇,无暇再去他顾他想。现在她倒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愉快,自由幸福。
小洁也有着一般女人的共同弱点,就是对男人的依附性。以前她和青松在一起,依附青松,每天跟着他,看着他,一会不见就喊他,找他;青松有事出去了,她就想着他,盼着他,直到看见他平安回来。现在跟武军在一起,就依附武军,每天同来同往,不离左右。
武军和青松不同。青松是未来派,他认为现实不好,黑暗、反动、腐朽,必须彻底推翻打倒。未来才是好的,自由、进步、繁荣、富强。为了推翻现实,建设未来,他无私无畏,不断拼搏奋斗,最终献出了生命。武军是现实派,他认为现实就好,即使有缺点也是暂时的,随着社会进步,也会逐渐变好。人生苦短,转眼百年,因此要及时行乐。他和他心爱的人,他的亲朋好友,经常聚会欢宴,尽情享受现实生活的美好,唱歌跳舞,粉饰太平。他不断告诉小洁,哪个电影院又来了美国大片,带她去看电影,哪个戏剧院来了名角,带她去看戏,哪个歌剧院来了外国著名乐团,带她去听音乐;或者,哪个饭馆的中餐好,哪个饭馆的西餐好,哪个地方的小吃好,带她去品尝美味。
最近他的兴趣爱好又有了转移,在他的诱惑下,小洁的兴趣爱好也有了改变。他父亲一个同事的女儿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穿着一套美国最新流行的时装,戴一些洋饰物,他看了称赏不已,非要小洁去看,小洁只好去看了,也认为不错,他高兴了,千方百计托人从美国买回来一套,送给小洁。开始小洁不愿穿,说太洋气,她是农村人,穿不出去,可他说好看,一定要她穿,她只得穿了。谁知小洁竟是衣裳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穿旗袍、唐装,显得高贵典雅,如今穿外国时装,又显得时尚风流。武军赞不绝口,每出席大型聚会宴会,必要她穿着此装。一套衣服自然不够,之后,他又到外国成衣店给她订做了两套类似的时装,使小洁平时的衣服几乎从中装变成了洋装,人也从中国淑女变成了外国洋小姐。什么马配什么鞍,什么人什么打扮。武军认定小洁穿洋装好看,不仅给她买了洋装,还买了与之相配的洋礼帽和彩色高筒皮靴,买了洋小姐佩带的大耳环和款式新颖的项链。
小洁初和武军在一起时,不愿接受他的馈赠,百般推辞,甚至自己掏钱去买,然而经不住武军一而再、再而三地馈赠,百般劝说;再说,她一个滨淮农村小地主的女儿,能有多少钱?盛情难却,既然推辞不掉,只得接受下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最后无话可说,全数接受下来。
不过这时她又有了新的想法:迟早我是他的人,他给我买东西,也就是给他自己买东西。女为悦己者容。既然他认为我这么穿戴漂亮,他看了喜欢,我就这么穿戴,衣服穿在我身上,陪他出入人场,给他增光添彩,长他身价,高他声望,我这也是为了他。
小洁一这么想,对武军就没有了戒备之心,像以前对待青松一样,视作自己人,说话做事不分彼此,凡武军邀请,一概接受,凡武军馈赠,一概收下——自己人会害自己吗?自己的东西需要推辞吗?
一个周日,武军穿戴整齐,先来到花店,买了一大束红玫瑰花,然后乘车来到小洁姨妈家。他看见小洁,单膝跪地,手捧玫瑰花,目光注视着她说:
“小洁,请嫁给我吧?”
小洁看着他,咯咯地笑:
“这一套,又是跟洋鬼子学的?”
武军不笑也不起,又恳求道:
“请嫁给我吧?”
姨妈在一旁着急了:
“只顾傻笑,快把花接过来!”
小洁接过花,伸过一只手来。武军拉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搂着她,又在额上吻了一下,说:
“谢谢你接受我的求婚!”
姨妈高兴地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去买菜,中午,你们都在这里吃饭!”
武军说:
“今天不劳累您老人家破费,我在饭店订好了,中午,我请您老吃饭!”
姨妈说:
“既然订好了,你就同小洁去吧。我老态龙钟的,就不去了。”
“不,今天你老人家一定要去,给我们当个见证人。”
“怎么?是订婚喜宴?”
“不是,是我感谢你老人家。订婚宴,哪能这么随便?我爸说了,等我们大学毕业,把两家老人请到一起,搞隆重一点。到时一定邀请您老人家参加——您老就做我们的介绍人吧?”
姨妈高兴得满脸堆笑:
“好,好!看到你们两个年轻人终于走到一起,我打心眼里高兴!我老早对小洁说,你们这些同学中,武军最好,最忠厚,最可靠。我小老这双眼是不会看错人的!——当然,我们小洁也是最好的,要人材有人材,要学问有学问,情深意重,心眼又好,是百里也难得挑出一个的好姑娘!”
小洁见武军和姨妈说得高兴,开玩笑说:
“看你们说得高兴劲,好象老早就计划好了,我同意了吗?”
武军转向她:
“难道刚才的求婚不算数,还要我再来一次?”
小洁故意说:
“你看呢?”
武军走到小洁面前,又要下跪求婚。
小洁笑了,说:
“可怜你,就免了吧!”
三个人高高兴兴说笑了一阵,然后一起到饭店吃饭。
转眼到了1947年暑假,小洁和武军在省工学院读完四年大学,终于毕业了。
按说青年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大学毕业,先找一分合适的工作,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干它几年,在事业上打下基础,人也成熟起来,然后再结婚成家过日子。然而,眼下的中国,经历了八年抗战,接着又打内战,弄得国家穷困疲惫不堪,百业凋敝,人浮于事,民不聊生,学生毕业即失业,到哪里去找工作?既然找不到工作,小洁在省城一不读书,二不做事,她父母来信要她立即回家,说以后在省城找到工作就回省城,在县城找到工作就留在县城。她和武军正在热恋之中,如胶似漆,难舍难分,都不愿分开;然而父命难违,小洁和武军缠绵了几天,最终还是回家了。
小洁一回家,武军如同失恋一般,日思夜想,百事无绪,天天给她写信,诉说思念之苦,分离之痛,要她立即回省城。小洁接到信,自然心疼武军,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女孩子羞涩,不便向父母亲说明。她想,即使说了,没有正当理由,父母思想封建,也不会同意她回省城去见武军;便回信说明情况,要他在省城尽快帮助她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信寄出后只得闷在家里,同样忍受相思之苦。
武军等不见小洁回来,却等到这么一封信,十分失望。百般无奈,只好谋于父母,说明思念之苦和各种担心,要他们尽快给小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刘师长夫妇也有同感。他们想:儿子倾心于小洁久矣,虽然小洁已经答应,但在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女孩自己答应根本不算数;如果小洁在滨淮找到工作,她父母必在当地为她选配人家,和武军的事就算黄了。以他们两个的感情,已到难舍难分之地,父母强令分开,势必又有一场梁祝之悲。然而给小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谈何容易?条件好待遇好的工作难找,找条件差的工作给未来的儿媳妇,又有失他们的身份脸面,他们也只好暂时答应下来,等待机会。可是近来战事紧张,他的部队虽是城防部队,也难免调往前线打仗,因为有的城防部队已经参战了。考虑再三,他们决定叫武军和小洁尽快订婚,先把他们的关系以一种正式手续决定下来。小洁不是叫给她在省城找工作吗,就给她父母亲说明,只有订了婚,与武军的关系确定了,他们才好名正言顺地出面帮助小洁找工作。
订婚是男女两家都同意的事,必须先协商好;既然小洁姨妈同意做介绍人,刘家就请她从中协调。刘夫人屈尊亲往小洁姨妈家,说明情况,拜托此事。
姨妈听了十分高兴。这些年小洁在省城读书,一直住在她家,虽是姨侄女儿,却也是女儿一般看待。小洁能和武军相爱结婚,也是她的心愿。姨妈当即表示,亲往滨淮老家一趟,极力说成此事。
刘夫人送上礼物表示感谢,并亲自为她饯行,还叫武军开车送到车站,祝她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果然姨妈来到周家,一说便成。刘家在滨淮也是大户人家,由于刘师长顾怜家乡人,许多人受到过他的照顾,所以在地方声誉颇佳。现今他又做着**师长,正是烈火烹油,鼎盛之时,小洁父母早有了解。况且又是小洁姨妈亲自保媒,又说了武军许多好处,他们自然相信。亲家条件,女婿条件,都很满意,于是当即答应。当下双方说好,一旦刘家订婚日期确定,喜期送达,周家父母即亲送女儿前往省城参加订婚仪式。
刘师长得知周家应允的消息,十分高兴,立即选定吉日订婚,请姨妈通知周家。
武军小洁听了更是高兴,日夜盼望订婚,两人重新见面,再得亲近。
中秋节一过,武军小洁订婚日期临近,小洁父母陪同小洁先期来到省城,住在小洁姨妈家。刘师长在省城豪华大酒店订了订婚宴席,邀请军中同僚,省城亲友参加儿子的订婚仪式。武军和小洁也邀请了在省城的同学和要好朋友参加。订婚仪式十分隆重热闹。小洁父母和姨妈都很满意。
订婚仪式一过,小洁父母就回家了。小洁借故同学聚会,又留下和武军玩了几天;毕竟尚未结婚,随后也只好回家了。武军亲自送往车站,两人恋恋不舍。小洁催促武军叫他父亲尽快为她找到工作,说如果她来省城上班,他们就能经常在一起了。武军答应回去再次催促父亲;但是他也说了时局动乱,求职艰难的实情。两个人不免叹息,依依惜别。
不久刘师长探听到消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伤亡惨重,需要补充兵员,他的城防部队也将开赴前线作战。战场是凶险之地,没有长胜的将军,也没有打仗不死人的军队。此去前景如何,难以预料。他和夫人商量,趁着命令尚未下达,他尚在省城,抓紧把武军和小洁的婚事操办了,这样他到前线打仗也就放心了;因为儿子结婚成家后就是大人了,即使他不在家,儿子也会担负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家里家外,可以独当一面。
刘夫人听了虽然难过,但认真想想也是实情,只得点头答应。当下夫妇商定喜期就定在四八年元旦,希望一年复始,给儿子,也给这个家庭带来好运气。
刘夫人请来小洁姨妈,说明了实际情况,请她说服周家同意元旦结婚。
小洁父母听到消息,虽然觉得时间有些紧迫,但是迫于时局,他们也能理解。因为近来他们也陆续听到一些战场前线传来的消息,知道**战事失利,多有伤亡。相信刘家说的都是实情。既然女儿已经订婚,就是人家人了,人家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结婚,也是出于家庭需要,他们也只得答应。另外,国家战争,兵荒马乱,女儿留在家里既找不到工作可做,人身也不安全,结婚走了,他们也了却一分心事,完成一分责任。

武军小洁听了自然高兴,他们多日的两地思念,鸿雁传书,望月兴叹,终于要结束了。结婚后他们就可以朝夕相伴,鱼水合欢,两情相悦,何其快乐!这是他们的人生大事,许久的期盼和渴望。然而,日以迫近的战争阴云,战争的凶险和残酷,又使他们感到压抑、苦闷、担惊害怕,欣喜之余,又有不尽的忧虑和惆怅。
小洁不再提出要武军父母帮助她找工作的事,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提也是白提。她的耳边又飘过青松的话:国家战乱,百业凋敝,工人失业,民不聊生,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工作,大学生毕业即是失业。果然不错。以前她还不完全相信,今天她彻底相信了:眼下,连国民党师长的儿子都找不到工作,何况平民百姓的子女?此刻,她又想起了青松,想起了他曾经给她讲过的那些当时她认为不可能、如今却即将变为现实的事情,心里袭上隐隐约约的疼痛和不安。
喜期既定,刘周两家立即忙碌起来,因为时间紧促,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月。刘家忙着购买家具,布置新房,订定喜宴,发送请贴,邀请亲友。小洁父母见刘家远在省城,相距甚远,干脆带上钱,带上小洁,来到小洁姨妈家,和姨妈一起商量给小洁购买嫁妆、首饰,待喜期一到,小洁即从姨妈家出嫁。姨妈也乐为此事,每天带着姐姐姐夫跑商店,为小洁挑选陪嫁之物。
武军听说小洁及其父母来到省城住在她姨妈家,立即前来拜见岳父母,看望小洁,然后带着小洁选购结婚用品,挑选试穿婚纱,拍摄结婚照,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暂时把日益迫近的战争的阴云抛在脑后。
城市就有这个好处,百货齐全,应有尽有,家具、服装、首饰都是现成的,只要有钱,数日之内即可购买齐备,只是用个挑选论价的时间而已。不像农村,家具要请木匠打,衣服要请裁缝做,首饰要请金匠打制,颇费时日。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地忙碌,两家嫁娶诸事基本筹备就绪,只待喜期来到,迎来送往,成就小洁武军终身大事。
刘师长尽管对时局早有预料,对儿子的婚事及早作了筹划安排,但是还是晚了一步,时局的发展比他预料得更快。12月27日,就在儿子结婚的前三天,他接到上方命令,他的部队于28日凌晨渡江北上,开赴淮海战役前线。他一生身经百战,对打仗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可是这一次却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乱了方寸:怎么就这么巧?命令好像针对他来的,叫他十分惊讶难堪,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军令如山倒,不论他心里如何不愿和难过,也只好领命执行,不得有误。
回到家里,他把上方的命令告诉了家人,全家无不瞠目结舌,震惊异常,刘夫人忍不住竟流出眼泪来。
他有些心烦意乱,挥挥手,大声喝道:
“哭什么!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令既下,必须坚决执行。对于军人来说,打仗就是职业,命令就是使命。有什么好哭的?”
见丈夫发脾气,刘夫人知道他心里同样难过,不敢再哭,她只是垂头叹息。
全家人见状更不敢说话,一个个屏息凝神,沉默不语。
刘师长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悲伤,他拍了拍胸脯,无限感慨地说:
“打仗我倒不怕,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只可惜我这条老命没有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如今却要领兵去打自己的同胞,既非保家,又非卫国。这叫我于心何忍?怎么能不问心有愧?”
他燃着一支烟,慢慢地抽起来。烟雾袅袅,满室氤氲,遮盖了他那张盛怒悲伤的冰铁大脸。
刘夫人见丈夫沉默不语,知道他在考虑问题,便擦干眼泪说:
“儿子的喜期在即,这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一生只此一次!你能否跟上峰请两天假,等过了喜事,随后赶去?”
刘师长听了此话,又盛怒起来,大声吼道:
“胡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岂可为儿女私情耽误国家军机大事?妇人之见,一派胡言!无需再言。”
刘夫人无奈,又哭泣起来。
刘师长看见此情此景,心里也难过,他摇摇头说:
“你以为我不难过?筹划多日,忙碌多日,没有看到迎娶儿媳过门,喝一杯喜酒,实为终生憾事,终身难忘!”
他猛地站起身,把半截香烟狠狠摔在地板上,对刘夫人说:
“你去把我的衣服整理好,装进箱子里,叫勤务兵送到军营。今天晚上我就住到军营,明天凌晨好随军出发。”
刘夫人擦干眼泪说:
“不忙。衣服都是现成的,一会就可装好。”
她叫过武军来,吩咐道:
“你快去小洁姨妈家,向她父母说明你爸的情况,带小洁过来,当着你爸的面,你们拜堂成亲,捧一杯喜酒给你爸喝了,好让他明日凌晨领兵出征,没有后顾之忧。快去快回!”
刘师长摆摆手:
“这样不好。喜期既定,双方都要遵守,不可因我而改变。现在诸事齐备,我不在家,婚礼照常举行。”
“不!情况突变,人所未料,不可遵循俗礼;周家通情达理,自会理解我们的苦衷。”
刘夫人仍然坚持,打发武军去了。
刘师长坐回沙发上等待,又拿出香烟来抽。
不多一会,武军带着小洁来了。随后她父母和姨妈也来了。双方见礼落座,说明情况。刘师长表示歉意,小洁父母和姨妈表示理解。
刘夫人吩咐摆设香案,点上红烛,铺设红毡,即令武军小洁穿戴起来,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拜堂成亲,然后向两方父母敬酒致谢。
刘师长喝过儿子儿媳共同捧来的的喜酒,又同小洁父母姨妈同喝了一杯,便吩咐收拾行装,然后和家人亲戚告别:
“军情紧急,不敢耽搁,就此告别!”
拱拱手,向外走去。
大家一齐起立,送到大门外,嘱咐“保重”。
刘师长挥挥手,登车而去。——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这个家。此是后话。
武军小洁既已拜堂就算夫妻了,新婚之夜不能空房,所以全家人送走刘师长,即来布置新房,然后拥着一对新人进入洞房。
两人坐在新床上,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幕,两家大人的无可奈何,看着仓促布置起来的新房,虽然物物崭新,流光溢彩,不失富贵豪华,但是家庭冷清哀伤的气氛,让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小洁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武军坐了一会甚觉无聊,对小洁说:“忙了一天,都累了,咱们睡觉吧。”
小洁依然坐着不动。武军靠近她劝说道:“事情办成这样,谁都始料未及,也不愿看到。我和父母亲都很难过,尤其觉得对不起你和你家,只好请你和岳父母大人谅解!”
小洁摇摇头:“只怪小洁命运不好,凡事总不顺利。想当初许配青松,以为青梅竹马,自幼相爱,必然百事和谐;不想青松来到省城参加了**,遭遇不测之难。后来应允了你,以为家庭实力雄厚,靠山牢固,从此平安无忧,百事顺心;不想如今你家又有此变。唉!此皆小洁命运不佳,应有之数,想逃也逃脱不掉!”
“你怎能这么想?天欲堕,地受其害,地欲陷,人受其害。我家目前的变故是当前的时局所致,你我都是受害者,罪在时局,怎能责怪于你?千万别这么想。”他把小洁揽在怀里,安慰她说,“时局是可以变的,苦尽甘来,转危为安,也是常有的事。希望战争早日结束,父亲凯旋归来,阖家团圆,共享太平!”
小洁点点头,她马上又问道:“你说会吗?”
“会的。国共内战由来已久,互有胜负。现在共军虽锐,也只在北方一些地方。**除了北方,还有南方半壁江山,地广人稠,物产丰富,且有长江天堑,固若金汤。从长久看,**仍然胜算在握。”
小洁听了又点点头,她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武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说:“别担心,父亲是**的长胜将军,自北伐以来打了许多胜仗,战功卓著;相信这一次他仍然会凯旋而归的。睡吧,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快乐。”
小洁再点点头。她看着武军,一脸红晕,充满幸福和激动。
武军得到应允,立即站起身来帮助小洁脱衣。先脱去新婚礼服,扶她上床,又来帮她脱内衣。很快小洁身上只剩下葱绿的紧身抹胸和桃红色的压裆内裤,在融融的红烛光下熠熠生辉。武军两眼发亮。往上看,乌发如云,粉面桃花,目如点墨,樱口红颜;往下看,遍体凝脂,凹凸有致,体香微微,浸人肺腑。他一时**难抑,抱起小洁平放在床上,拉锦被覆住身体。自己也迅速脱去衣服,上床放下罗帐,进入被窝,把小洁紧紧搂住,然后埋下头去,从上至下,吻了个遍。两个人互相欣赏了一会,抚摸逗笑了一会,终于忍受不住**的强烈要求,扯去内衣裤,让性器官暴露出来,立即**交融,进入极致,尽情享受鱼水之欢。
武军几次翻云覆雨之后,身体渐渐疲软,只得躺下来休息。他想想父亲此次领军出征,开赴淮海战场,两军对垒,枪林弹雨,日夜厮杀,血肉横飞,哪有什么长胜将军?父亲能否凯旋归来,实在难于预料。如果没有了父亲,家庭失去依靠,自己失去依靠,他又拿什么兑现答应给与小洁的幸福?不免愁苦起来。想着想着,由于疲劳,竟然朦胧入睡,做起噩梦来。梦中父亲兵败阵亡,举家悲伤,失去依靠,一如他所想象。
武军虽然几次翻云覆雨,由于心情太急,动作过速,**来得太快,小洁尚未感到痛快就结束了,所以她还在希望武军能再来一次让她达到**;可是听听武军竟打起酣来,她失望了,又不好意思喊醒他,只好平静一下心情,打消此念,闭上眼睛,依偎着武军睡了。
小洁刚要入睡,却听见武军说:“小洁,原谅我,不能给你幸福了。小洁,原谅我------”小洁听了以为武军并未睡着,只是由于身体疲劳不能继续进行了,便说:“没什么,夫妻合欢,天长地久,岂在一时?你今天太疲劳了,睡吧,养精蓄锐,明晚再给我幸福也是一样。”再听听武军又打起酣来,她才知道他是在做梦,说梦话;连忙叫醒他。
武军醒来出了一身汗,见小洁叫他,定了定神,说:“你还没睡?”
小洁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说:“刚要入睡又被你吵醒了。怎么,你做梦了?”武军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小洁一再追问,他只好说出梦境来。小洁听了也以为不祥,新婚之夜又不便说出来,只好说“梦都是假的”,劝他不要胡思乱想。武军叹了口气,搂着小洁睡了。
武军小洁虽然拜堂成亲入了洞房,但喜期定在元旦,并已发送了请柬,订定了喜宴,所以元旦这天婚礼照常举行。只是刘师长正在前线领兵打仗,枪林弹雨,生死未卜,刘家人忧心忡忡,其喜庆气氛自然就减少了几分。亲友中有知道此情况者,互相传说,不多时大家都知道了。所以,虽是结婚喜宴,也极少有肆意喝酒划拳、说笑戏闹的。武军小洁的同学,大学毕业后皆找不到工作,或闲居在家,或不忍继续花费父母的钱财,到处打零工,干粗活的,一肚子苦水怨恨,如今同学见面,互诉苦衷,何来欢乐?加之知悉战局紧张,武军小洁结婚,他父亲刘师长却受命去领兵打仗的情况,更加埋怨政府不体恤民情,弄得国家动乱连连,民不聊生。喜宴上,大家议论了一阵时局,默默喝下几杯水酒,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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