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粱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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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临近中午。因为并没有集市,镇里的主街上显地有些冷清,行人寥寥无几。
路边一条老迈的大黄狗垂着耳朵,夹着尾巴,目光无神的趴在地上,几只母鸡在一只大摇大摆的雄壮公鸡带领下分外小心的从它面前走过。
突然大黄狗猛得一抬头,虽随即又放了下去,却还是惊的母鸡纷纷“咯哒…咯哒…”的四散而逃,只留下一地鸡毛。
沿着这条主街一直走到镇东头,有一赌场名唤[宝来],门面朝南临街而建,屋内置木桌四张。十几二十人一群的大几十人,正围着四张桌子在押骰子点大小赌钱。当地人叫这种东亚流行的赌法叫[骰宝]。
“哗啦…哗啦…嘣!”这时最靠里面的一张赌桌上,庄家临空摇了摇骰子盒,接着猛的一下压将骰子盒压到了桌面上,同时高声喊道:“准备开拉,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赌客们喝五吆六,面红耳赤,有的喊大,有的叫小。
庄家对面桌旁坐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个头不高,面目白净,闷头不响地看着桌面,似呆似痴,神情就如同那霜打的蔫茄子一般,没个年轻人的样子。
这个不走运的青年名叫粱兴国,是附近的村里人,浑名梁大胆。
这时庄家已经高喊完毕,目光盯着梁兴国叫骂道:“咳!我说梁大胆,你押不押呀?不押就躲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梁兴国侧了下身子,抬头看了庄家一眼默不做声。
“叽里呱啦……”吵吵的纷杂中,[骰宝]又重新开了一局。
梁兴国仍然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骰子盒。
庄家的目光一扫而过,语气极为不耐烦的再次催促道:“喂!梁大胆,说你呢!没钱押了赶紧躲开,听见没有?”
梁兴国目光略微上移,仍旧是不做任何声响。
见梁兴国这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几个手气正顺多少赢了一点的赌客便跟着起起了哄:“没钱押了就不赶快开路,呆这丢什么人嘛!快走吧!快走撒!”
梁兴国脸色突然一变,猛站起来,将左腿踩在板凳上,捋起裤腿,从腰间抽出一把七寸长的尖刀,从自己腿肚子上割下一片血淋淋地肉,摔在赌桌上。
“嘶!…”众赌客立时齐刷刷地止住了叫喊,全都目瞪口呆,身不由己的倒抽一口凉气。
梁兴国扫视一遍四周的诸赌徒,皱着眉头强忍着疼痛,大喝一声道:“老子押大!”
“你这,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肉怎么能顶钱?”庄家面上强做镇定,但哆哆嗦嗦的语态却出卖了他
梁兴国狼一般的眼神瞪着庄家,恶狠狠地说道:“不顶钱,赢了你拿去,输了你割块肉赔我。……你开!”
这桌上的赌客们‘嗡嗡’两声,收起各自的钱纷纷转身欲走。
梁兴国冷眼一扫,将割肉带血的尖刀用力一甩,狠狠剁在赌桌上,喝道:“他娘的,赢了就走?没这规矩!想走,可以,先把赢的钱都给我搁下再说。”
“我就赢了这点。我赢了三块。这是我的本儿……”一个个赌客看上去都已经吓傻了,当他们中有了第一个带头后,便像起了骨牌效应一般,赌客都受到了影象嚅嚅的将赢的钱交出。
很快赌桌上那块人肉旁边便堆放出了,差不多合十多块大洋的散钱。
……
他奶N的,见过对别人这么狠的人,但还没见过对自己也能这么狠的人,今天才这趟赌场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看庄家能叫出其外号的样子,这梁大胆肯定是附近的人,难道他真就不怕这赌场背后的主人报复?
倪瑞和王得标等人本来在另外一张桌子上赌的正起兴,手气不错的他甚至还小赢了七八块大洋。
因为两张赌桌离的比较近,他站的位置又正好背靠着梁兴国,所以这边刚一开始闹起来他就被吸引过来了。而这也让他赶巧的看到了梁兴国割肉时的狠辣场景。
“梁大胆,我看你真是胆子大的出邪了,难道你会不清楚这[宝来]赌场是谁开的吗?”庄家仿佛这才回过神,壮起胆子,赶忙将自己的后台搬出来。
“哼!”梁兴国冷哼一声,并不接话,只是冷眼扫视了一遍四周已经被他们这桌闹出的动静,吸引过来围观的诸多赌客。一手卷起桌上的大洋和刀,推开人群就出了赌场。
“好!你走,不过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我看你到时候拿什么接我们东家的怒火?”镇上的赌场因为规模不大再加上[宝来]东家不相信有人敢找茬,所以并没有安排打手,只有几个负责照看赌场的伙计。

倪瑞不由的纳闷了。
这梁大胆看其模样不像是那种为了点小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可为什么要在这[宝来]惹事呢?
看着梁大胆一瘸一瘸离开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的倪瑞,一把拉过一旁正准备返回赌桌继续赌博的王德标沉声问道:“王队官,你说那人是谁啊?他怎么就敢到这里来惹事?”
“嘿嘿!这我也不清楚,看他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样子,肯定是有说不出的苦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谁心里没个苦衷。就像我们加入团练,不也就是用命搏口饭吃吗?”说完王德标便不再理会倪瑞,急切的反身投入赌桌,继续他的赌博大战。之前他已经输了十多块大洋,现在正急着想要翻本。
倪瑞也不再问其他人,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后,便有了想法。他在将手里赢到的十几块大洋放回上衣兜后,快步跑出赌场,朝街道一侧梁大胆那逐渐远去的身影迅速追了上去。
“前面的那位梁兄弟稍等一下……”眼瞅着那梁大胆即将拐入一道小巷淡出视线,倪瑞连忙高喊一声。
“……”正神色匆匆而行的梁兴国咋一听到身后有人追呼,倒也不慌乱,回过头一看,发现追上来的竟然是一位不认识的小青年。便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梁兴国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倪瑞。
“你好,我是马关团练的倪瑞,刚才在赌场看到梁兄的风采,在下很是敬佩,这才冒昧追赶上来。”倪瑞快步的跑到梁兴国面前,停下来,缓口气,不慌不忙的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团练上的人。刚刚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梁兴国也不是傻子,自动将倪瑞言语里的‘客气话’忽略。
“嘿嘿,刚才在赌场我观梁兄行经似乎不是那卤莽之辈,但又不明白梁兄为何要惹那在县里有官方来头的[宝来]。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否透露一二……”倪瑞循序渐进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家里辛苦了一辈子的孤寡老母昨天刚刚去世,今天我来镇上买寿器时,一时心烦便进了赌场,谁知一下玩过了头竟然连老母的棺材钱都给输了进去,这才有了刚才赌场里的那一幕。”梁兴国一脸苦笑,将事情因由娓娓道来。而从这些话语间倪瑞不难看出他的性子,怎么说呢倒有些酷似王德标,为人直爽不喜遮掩。
“哦,原来是这样。梁兄倒也是位至孝之人,只是你闯下的这事可不好处理,说不定就会惹来杀身之祸,毕竟这赌场买卖能否做的安稳,靠的就是对赌客们的无形威慑,现在你把这种威慑给打破了,[宝来]的东家肯定会拿你血重新再把威慑树立起来。”倪瑞头头是道的解释道。
“怕什么,反正老子用这钱葬了老母之后,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它[宝来]想要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让它好过。”梁兴国还搞不清楚倪瑞到底是何用意,只是重申自己光脚的不怕那穿鞋的立场。
“唉!梁兄这就是你的想法不对了,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条,现如今世道混乱,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一展抱负的最佳时机,你何必将命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呢?这样,如果梁兄不嫌弃我这边‘门槛’低的话,倒是有办法帮你不用远走他乡就能躲过这一劫,不知梁兄意下如何?”倪瑞渐渐露出了目的,向梁兴国伸出了橄榄枝。
“此话当真?”梁兴国面色一喜,但又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人心隔肚皮,有时候亲兄弟都可能会互相背叛,何况刚才认识的陌生人。
“当然!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马上回家将你老母安葬,天黑后趁夜偷偷跑到镇郊刘府后门,第二天我自然会给你安排一个妥当的身份进入团练,这样要不了两个月,等这阵风声一过你就安全了。”
“这……”梁兴国显得有些迟疑。
“梁兄放心,我就算将你卖给那[宝来]赌场他又能给我几个钱?我帮你,说实话纯粹就是想交你这么个朋友。”倪瑞心里清楚,在面对一些关键时刻时能起到作用的话,往往都是些不怎么好听,但绝对真心的大实话。
“好,既然倪兄如此看得起我梁兴国,这条命交给你又有何妨。”
接着两人又商量了些许善后细节,随后便分开,期间用时很短总共还不到五分钟。再加上街道冷清没有行人,刚好没人看到倪瑞与梁兴国攀谈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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