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年10月8日，17点10分，东线，安江。
安江县城东郊的怀化农林专科学校内，大运动场上，齐刷刷地站着一千多军人。这是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19军158师2团剩余的官兵。近3千人的一个团，在日军进攻时，竟没放几枪就败退下来，溃不成军，现在只剩下了不足1500人。这在解放军战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平日里，这个校园里有近4000学生，欢声笑语，热闹非常。这所学校的前身是安江农业中等专业学校，是我国著名科学家袁隆平先生曾经工作的地方，划时代的科学成果杂交水稻就是在这所学校里研究成功的。2022年怀化省成立后，由安江农校演变来的安江农业技术**中专学校升格为专科院校，改名为怀化农林专科学校。
现在，大战将至，学校师生都转移去了怀化，诺大的校园空荡荡的，十分寂静。在这里，可以隐隐听到东边雪峰镇方向传来的隆隆的爆炸声。
运动场东面的升旗台上，并排站着钟晨和19军军长、政委、参谋长，158师首长则分站在升旗台两边。
2团参谋长邵长军集合完队伍，跑步到升旗台前，一字一顿地大声报告：“报告首长，158师2团1485名官兵全部集合完毕，请指示。”他黝黑的脸上淌着汗水，两边太阳**的青筋憋得暴突出来。
19军军长梁铁山少将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只是将手一挥，叫邵长军退回。
邵长军虎目蕴泪，迟疑了一下，只好敬礼，跑步归队。
钟晨拍拍梁铁山的肩膀，“老梁，冷静一点。”
“耻辱！莫大的耻辱！”梁军长把头扭向一边，似乎无颜面对钟晨。
钟晨又在梁军长的肩头拍了两下，然后向前垮了一步，目光扫视着台下的部队。台下战士一个都低下了头，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有邵长军依然昂着头，泪在眼中打转。
钟晨右手握拳，在空中一挥，大声吼道：“是军人，是汉子，就给我抬起头来！”
一个，两个，三个……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地把头抬了起来，很多人脸上挂着泪水。
“好样的！邵长军，过来！”
“是！”邵长军大叫一声，跑步出列，来到台前。
钟晨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平静的语气问：“你们团长和政委呢？”
“报告司令员，团长在下令撤退后失踪了，政委在战斗中牺牲。”邵长军的声音里已带了哭音。
“听说，在全团撤退时，是你，带着不愿撤的两个连，抗击了日军半个多小时，是吗？”钟晨走下升旗台，为邵长军整了整稍稍有些斜的军帽。
“报告司令员，是二营长带着5连6连连长找我，我和政委一起带着他们，拒绝执行团长的撤退命令。我们只顶了30分钟就被鬼子打垮了，我和二营长只**来60多名同志，政委为掩护我们突围，牺牲了。”说完，邵长军的脸上终于淌下了泪水。
钟晨拍拍邵长军的肩，说：“邵参谋长，你是英雄，你们政委是英雄，二营五连六连的同志们都是英雄！”
邵长军用手抹了一下脸，大声说：“报告司令员，2团给全师，给全军丢了脸，给中**人丢了脸，我请求处分。”
钟晨回到升旗台上，面向所有战士，说：“同志们，刚才你们邵参谋长说，你们给中**人丢了脸，请求处分。我说，你们中间，只要是拿着手中的枪和日本鬼子战斗过的，都是好同志。你们五连六连的同志们都是英雄。我要给这些同志记功！但是，我请同志们记着，一个军人，面对敌人一枪不发就跑，的的确确是耻辱！同志们，你们都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我也是。你们有些同志怕死，我也想好好活着。如果有地方退，我也想退。可是，同志们睁眼看看，日本鬼子炸了我们的三峡大坝，整个长江中下游全都毁了。那是我们中国最美丽的地方啊！现在，日本鬼子侵占了我们大半个南方。我们这些扛枪当兵的，要是再退，我们的国家就要亡了！我们身后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又要遭受日本鬼子的杀戮和欺凌。同志们，你们回答我，我们能不能退？”
“不能！”邵长军大吼。
“不能！”一千多人跟着发出近乎声嘶力竭的吼声。声音在校园，在周围的群山间回荡。
钟晨微微点点头，“好样的，我知道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好汉子！现在，请你们师长宣布命令。”
158师师长走上升旗台，“命令：158师2团参谋长邵长军中校任该团代理团长兼政治委员，2团2营营长陈大同少校任该团参谋长。2团以现有编制即赴雪峰镇前线参加战斗，战斗结束后即补充建制。西南方面军怀化前敌指挥部，2027年10月8日。”
【2】雪峰山腹地的夜，被战争狰狞的利爪撕扯得支离破碎，这里一块暗黑，那里一块紫红，诡异里带着几分恐怖。
钟晨带着19军几个主官，在雪峰镇西北的鸡公山顶上察看战场情形，也顺带看看地形。这里海拔在1500米以上，是方圆50公里内的最高峰。登上峰顶，整个战场形势尽收眼底。现在，雪峰镇东面山谷中隆隆的枪炮声，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钟晨把望远镜交给身后的警卫员，对身边的梁铁山说：“老梁，你了不了解1945年发生在这一带山区的那场中日大战？”
“知道一些。”梁铁山重重呼出一口气，“那是抗日战争中日本鬼子在中国最后的大溃败。可惜啊，今天，日本鬼子刚来，新中国的军人倒先溃败了。真是愧对抗日先辈英灵，真是莫大的耻辱！”
钟晨望着夜色中起伏的层层山峦，望着这80年前抗日的旧战场，心中思潮也难以平静。他平静了一下思绪，说：“老梁，你也不要背包袱，坏事也有可能变好事。我看，邵长军会给你**一个英雄团来。”
梁铁山说：“司令员，你别安慰我了，事情的严重性谁都清楚。当然，邵长军是好样的。”
钟晨扫视了一眼身边19军的几位主官，说：“各位，我今天这么晚还带你们翻山越岭到这儿来，是有个想法想跟大家说说，大家集思广益。”
19军政委说：“司令员早些年在军中就有‘智多星’的美誉。有什么妙计，快点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去教训日本鬼子。”
钟晨笑着说：“政委同志，可别往我脸上贴金。”
梁铁山说：“司令员，我们政委说的可是实话。”
钟晨摇摇手，对身后的警卫员说：“支帐篷，拿地图。”
七八名警卫员动作麻利，一会儿就支起了一座简易帐篷。由于这里离战场较近，为防日军侦察，这是必要的。他们看地图需要用手电，手电光有可暴露目标。
警卫们在外守卫，四个人走进帐篷。钟晨将手中的地图在地上摊开，19军参谋长拿手电照着。
钟晨右手在地图上溆浦至洞口一带划了一个椭圆，说：“现在，我18、19军当面之日军3万余人，已全部进入雪峰山腹地。同志们，我想，这雪峰山，天然就是歼敌的好战场，天生就是日本鬼子的地狱。我们也学学当年的抗日先辈，在这里打个漂亮仗。”
梁铁山说：“司令员有何妙计，快说出来吧。”
钟晨手点地图，“这雪峰山腹地，山高谷深，沟壑纵横。日军依靠三条主要通道推进，就是湘黔铁路、邵怀高速公路和320国道。要是这三条通道彻底断了或被卡死，他们会怎么办？”
梁铁山思索了片刻，说：“如果这样的话，鬼子有两种可能。一，从这里撤退，与北路或南路鬼子会合。以鬼子的骄狂，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二，利用这一带的省道和县乡公路，迂回向怀化攻击前进。可是，怎样才能使这三条大通道彻底断掉或卡死呢？我们就是倾两个军全部力量防守，他们也是会进攻的。”
钟晨看着梁铁山，“现在，哪几处战斗最激烈？”
梁铁山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地点，“这儿，黄毛园以东绿玉沟东岸的峡谷。还有这儿，十八渡至低庄的铁路线上。据情报，这两个地方，鬼子都集中了五千以上的兵力直接用于一线进攻，参战战机都在60架以上，陆航直升机各30架左右，和我军反复争夺阵地，战况相当惨烈。”
钟晨说：“十八渡至低庄的湘黔铁路上，基本上是隧道连隧道；而在绿玉沟，邵怀高速和320国道共一座桥梁。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彻底卡断这三大通道的有利条件。”
梁铁山瞪大了眼睛，“司令员，你是说……”
钟晨严肃地点点头。
梁铁山站起来在小小的帐篷内来回走着，“司令员，你可得想清楚。湘黔铁路好办，用几台机车弄些土石，把隧道堵死就行，仗打完了还可以疏通。可是，绿玉沟大桥怎么办？炸吗？怀化人民要骂娘的。”
梁铁山如此说是有道理的。绿玉沟是雪峰山腹地的一条山溪，宽一般在15到25米之间。从黄毛园到安江一段，山高谷深，谷底水流比较平缓，常年清幽澄碧，绿意可人。两岸尽是奇形怪状的山峰，山峰上古松千姿百态，古意盎然。因这一带是石灰岩地质，沿溪一带山脚多溶洞，洞中钟乳石姿态万千，极尽变幻，置身其中，恍若仙境。从上世纪未开始，这里被辟为旅游区，特别是怀化立省后，政府加大了这里的开发和投资力度，如今这里已是怀化继张家界之后的第二大旅游胜地。
在黄毛园以东5公里处，320国道和邵怀高速靠一座大桥垮过绿玉沟。大桥两端是两座极陡峻的大山，大山临溪一面是光溜溜的绝壁。原来，320国道是在离此处2公里山势稍缓的地方过溪，靠的是一条汽车渡船。修邵怀高速时要修桥，便两道合一，建成了上下两层的绿玉沟大桥。考虑到和周围环境、风景的谐调，设计者特意在桥的外形上作了特别处理。现在的大桥，看上去犹如凌空于绿水之上的古亭台，雕梁画栋，飞檐斗角，常春藤爬满桥身，极壮观也极美丽。
这样的一座桥，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工程，但设计时也颇费了一番脑筋，从形式上看，可说是世上公路桥梁中独一无二的。它已经和这里的山水融为一体，本身似乎也有了灵性。怀化人民对它也已有了感情。要是炸掉它，谁不心疼？
然而，战争就是战争。相对于整个战争的胜负来说，一座桥的牺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一点，只有参与战争的军人，犹其是战争的指挥者，最清楚其分量。
钟晨望着身边的几个人，说：“为了战争的尽快结束，为了更好地保卫怀化，我们只能这么做。也不是我们部队无能，这样做可以减少很多牺牲。桥炸了，以后我们可以再修，我们的战士牺牲了，是活不过来的。”
梁铁山和政委、参谋长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好吧，就照司令员说的办。那么，我们把三条主要通道堵死后怎么办？”
钟晨指点着地图，“这三条通道堵死后，日军只剩下一条路相对而言比较好走，就是塘湾经安江至怀化的省道。对这条路，敌必然拼死以争，我则可以集中较优势兵力，把日军死死堵在雪峰镇以东。而且这一条路，敌无法展开太多兵力，一定会利用县乡公路在雪峰山腹地迂回。此时，我拟以中央集团军182师及19军主力，利用我军熟门熟路之条件，大胆穿插，将敌分割包围于各条山谷中加以围歼。同时以中央集团军之183师一个团，分散成小股部队，在各个险关隘口设伏，惊扰袭击日军。同志们，这雪峰山腹地山环水绕，有似一座大熔炉。我们要用这座炉子，把日军完全化掉，也将我军炼成一支真正的铁军。”
19军参谋长说：“司令员的这个打法，让我想起当年抗日名将薛岳将军的‘天炉战法’。”
钟晨呵呵一笑，“推陈出新嘛。那，我们这个打法，就叫‘新天炉战法’吧。”
【3】18点，雪峰镇以东防御阵地。
进攻的敌军退了下去，枪炮声沉寂下来。被战火烧炙的雪峰山的夜，透着几分神秘和莫名的躁动。邵长军默算了一下，他们已经打退了当面日军的5次进攻。
邵长军心里很明白，日军退下去是暂时的，这沉寂的时间不会很长，等待他的将是敌人更猛烈更残酷的攻击。现在，他身处的省道边的2团主阵地上，活着能战斗的战士已不足500人，5连和6连两个主力连损失犹为惨重，每连尚能战斗的人员都已不足60。防空导弹、轻榴炮弹等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得向上级要求增援了。这是他极不情愿开口的。2团此前的溃败，让他觉得丢脸，觉得委屈，让他憋了一肚子气，想带着自己的千余名兄弟杀光那些进攻的日本鬼子。但是，作为指挥员，他必须头脑冷静，他没有意气用事的资格。现在，日军进攻我怀化的三条主要通道都已完全斩断，他的团所守的省道成了日军拼死争夺的重点，能不能守住，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据侦察，当面之敌已增至5个步兵大队，两个重装甲大队，日军的每一次进攻都有30余架直升机和50余架战斗攻击机助战。面对这种形势，光靠自己这个已不足900人的团和公路对面的5团，总共不足3000人的部队，是难以实现指挥部将日军死死堵在雪峰镇以东的战役意图的。
他沿着战壕疾步走回团指挥所。
团指挥所设在一个挺别致的地方，背倚山崖，左右两边两块不规则的巨石向前伸出，顶上一块穹形大石搭在上面，看上去像是人工搭建的一个很大很深的山门。“门”两边古木参天，门外有条小沟，沟内溪水潺潺，清澈澄碧，游鱼可数。沟两岸满布奇花异石，绿草如茵。平日里这儿游人如织，是绿玉沟景区有名的景点。现在却是十分寂静。在“山门”外跳来跳去觅食的几只胆大的鸟儿，也不敢放开它们的歌喉了。
听到邵长军的脚步声，参谋长陈大同从“山门”里迎了出来，“团长，你可完好地回来了。从现在起，你必须呆在指挥所，这里才是你的岗位。”
邵长军手一摆，说：“别说这些，给我直接要军部电话。”
二人走进“山门”。里面比较宽敞，四五个参谋人员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电脑键盘上有节奏的敲击声应和着“门”外的溪水流淌声，倒像是挺别致的战地音乐。
陈大同走到一台电脑旁，对参谋人员说了几句话，然后要过耳机，递给邵长军，“是梁军长。”
邵长军调整了一下呼吸，才以平静的语调说：“报告军长，我是邵长军。我雪峰镇防线战况惨烈，我2团伤亡近600人，左翼阵地上的159师5团伤亡1000余人。军长，这里需要增援。”
耳机里传来梁铁山激动的声音：“邵团长，你是好样的！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告诉你，你们师的两个主力团已撤出黄毛园战场，他们已经从铁坡出发，再有二十分钟就到达你处。你们师部也移至雪峰镇。5团将撤下来稍作休整，然后归建。邵团长，你要不要先撤下来休息一下？”
邵长军咬了咬，说：“军长，2团不撤。就是我邵长军战死了，也要用血把2团身上的耻辱洗刷干净！”
电话里，梁军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邵团长，钟司令员在这儿，他有话跟你说。”
耳机里传来钟晨的声音：“长军同志吗？你们打得很艰苦，打出了中**人的骨气！你们2团损失太大了，真的不要撤下来稍作休整？”
“报告司令员，2团不撤！”
“那好，我就批准你们坚守阵地。但我要提醒你，第一，要采取机动灵活的打法，尽量减少伤亡；第二，要和野战医院及战地卫生队协调好，及时做好伤员的抢救。另外，我们会尽量加强雪峰镇防线的空中火力支援和后勤供应，你就放心带好你的团。”
邵长军一个立正，“谢谢司令员！”
2团一连防空导弹兵谢小强靠在战壕边，正用手机给他妈妈发短信。他发的短信很简单，就两个字：三架，表示他已经打下日本鬼子第三架直升机。这个成绩，足可让他在战斗结束后立一个二等功。
邵长军带着几个连长弯着腰走了过来。谢小强一见，忙把手机收进口袋，就要站起来，邵长军严肃地制止了他，“注意安全！”
邵长军走到谢小强旁边，蹲下身，望着谢小强还显着些稚气的脸，说：“小兄弟，你刚才是不是在玩手机？”
“报告团长，我……我在给我妈发短信。”
一连连长沉着脸朝谢小强吼道：“乱弹琴！你忘了战场条例了？不要命了？”
谢小强一脸委屈，“连长，我每次只开一分钟。我……”
“半分钟也不行。手机，拿来！”一连长的脸色更难看。
邵长军摇手制止了一连长，对谢小强说：“小兄弟，发什么短信，能告诉我吗？”
谢小强看了一眼一连长，停了片刻才说：“团长，我每打下一架鬼子的直升机，就给妈妈发两个字，好让她知道，替我高兴。”
邵长军挺有兴趣地问：“呵，那你打下几架了？”
“报告团长，三架了。”
邵长军一拍谢小强的肩膀，“好样的，你立功了啊。”
谢小强身子一挺，“报告团长，我的目标是五架。”
“好小子，不错！”邵长军看着谢小强身旁的前卫12，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战场上用手机是错误的。任何电子信号都可能给鬼子提供目标指示，你是干导弹兵的，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懂。所以，我们的战场条例才规定不许在战斗中使用手机。你要给你妈报喜，可以等战斗结束嘛。”
谢小强如小姑娘般秀气的脸胀红了，“是，团长，我保证以后再不犯了。”
“这就对了。你把手机给我吧，等战斗结束，我再交还给你，怎么样？”邵长军向谢小强伸出手去。
日军新一轮进攻来得十分猛烈。
首先向我雪峰镇防御阵地扑过来的是近60架F2和F3先进战斗攻击机。这时，我军没有战机在战场上空，那些F2和F3便不顾我防空导弹的威胁，疯狂地向我阵地上倾泄对地攻击导弹。
一枚导弹在谢小强身旁约五米处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得打了一个滚，然后重重地摔落在战壕里，身上盖满了尘土。
谢小强觉得自己突然摔进了地狱，除了黑暗，就只有各种恐怖的喧嚣。这种心理体验，就在两个小时前，他有过一次，但没有这次这么强烈。他在心里问着自己：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过了一阵，他觉得意识和力气渐渐回到自己体内。他翻起身，靠在战壕壁上，张大了嘴喘气，似乎要把刚才关于死亡的恐怖体验都从胸中吐将出去。
他看到自己的前卫12摔落在10余米外的沟底，被尘土埋了大半个身子。他一跃而起，猫腰跑过去，把前卫12从土里刨出来。可是一看之下，他简直想哭。他的前卫12只剩了一个空筒，身上的部件几乎没了。
他抬头看看空中，日本人的直升机有好几十架盘旋着，在向我军阵地发射导弹和火箭弹。
“我日你娘！”这句话一骂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平日里，他连说一个脏字都会脸红。他可不像一般的大兵那样总骂骂咧咧。那些大兵们都叫他小姑娘，有的干脆就叫他小娘们。
他沿着战壕到处跑，想找一具可用的武器。他的战友们都在聚精会神应付眼前激烈的战斗，没有人理会他。终于，他找到了一具前卫12。那具前卫12的主人没他这么幸运，已经怀抱着自己的武器停止了呼吸。
谢小强好不容易把牺牲的战友僵硬的手指掰开，拿到了那具完好的前卫12。他看了看战友满是黑血的脸，从口袋里取出干净的方形纸，将血一点一点地擦掉。完了，他把战友的身子扶起，让他靠在战壕壁上，说：“大哥，你歇着吧，我来替你揍小鬼子去！”
他将电源雷达系统挂在肩上，抱起发射筒和备弹箱，看了一眼死去的战友，转身猫腰离开。他要寻找一个最佳战位。他现在心中的目标不再是五架鬼子的直升机，而是更多。（需要说明一下，我军前卫便携式防空导弹系统，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早已无需两三名战士携带整套系统。现在的前卫12，电源、雷达、信息接收处理三系统合一，装在一个不大的军用帆布口袋中，一名战士便可轻松携带整套装备。）
他趴在战壕的一个拐角处，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眼前惨烈的战况他都视而不见，现在他心中唯一想着的，就是如何打下鬼子更多的直升机。
他看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个乱石堆，一两个人藏在里面很难被发现，又处在山坡上，视野也很开阔，是个理想的战位。但那地方离战壕有将近20米，坡上的树木早已被导弹和炮弹炸光了，光秃秃的，要想到达那里，需得冒很大的风险。
这时，他听到空中传来熟悉的轰鸣声。那是我军的歼20！歼20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他抬头一看，乖乖，黑黑的一片，起码不少于30架！在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群歼10、强6和苏34。
他叫一声好，但心里同时也焦急起来。歼20一到，鬼子的直升机不是被干掉就是没命地逃跑，他们这些地空导弹兵就没什么事了。
他一咬牙，翻身一滚出了战壕，然后跃起身来，拼命朝那片乱石堆跑去。他的这种冒险举动果然引来了一连串的火箭弹。当他滚进乱石堆时，一条腿已经血肉模糊，完全不听使唤了。
他靠在石上坐起，迅速装弹，在肩上架起发射筒。
刚才追着他打的那架日军阿帕奇笔直地朝他所处的乱石堆飞了过来。
他锁定那架阿帕奇，口中又轻声骂了一句脏话，狠狠地扣动了发射扳机。小巧的导弹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白线，撞上了阿帕奇的机头下部。阿帕奇的机头被炸得粉碎，机身连着机尾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轰然掉落在山坡上，撞击起漫天尘土。
此时，有了强大的空中支援，我军地面部队士气大振，奋力发起了反击，喊杀声震天动地。
日军战机和直升机开始掉头逃跑。
“叫你跑！”他咒骂一声，熟练地给前卫12重新装弹，扛着它跳出乱石堆。
他跳上一块大石，锁定一架逃跑的阿帕奇，射出了导弹。
那架阿帕奇被打得凌空开花。
“第五架。”他喃喃地说着，感觉浑身乏力，身子一歪，软倒在大石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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