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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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乔公坐在棋盘前冥思苦想该如何破解这棋局。方才中盘时,霁月下了一着妙手,将势均力敌的局势一举打破。如果不赶在收官前将颓势扭转,终盘将以四目半败北。
“老爷。喝口茶吧”。三娘奉上热茶。她是乔公已过世的妻子的陪嫁丫环,乔公大总管严阳的妻子,两个孩子的娘。
“放下吧”。头也不抬,手不停在棋盘中翻转棋子。一下拿起欲放在棋盘上,一眨眼又摇摇头放回棋盒。难呀!他真的感叹小女儿那古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装的聪明无人可及。
“老爷还不肯投子认输”?严管家走进来,一眼看见老爷子忤在那里。
“才半个时辰,还早着呢”。边说边用抹布擦拭桌子。家里仆人少,她这个管家娘子越来越像个打杂的。
闻言,严管家无奈摇摇头。这一对父女呀,性子真是同出一辙,都一样地不甘心。每次弈棋就像打战,斗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往往为一手棋可以纹丝不动坐上半天。直到真的确定这是一盘死棋,无生路可言,方罢休。
想到这,严管家才发现应托着腮没良心笑看父亲挫败神情的二小姐居然不见人影。左顾右盼道:“二小姐人昵”?
“房里吧。方才送来云公子的信”。以下就不用多说。那都是老戏码——疯地旋回“在水一方”。
摸摸胡子。明白!
“三娘——”拖长含着不高兴的声音乍然响起,霁月噘着走进来,后面是光风两主仆和喜妹儿,“明人不说暗话”。
定睛一看,尖叫起来:“我的小祖宗呀,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胡来了”。
眼前的人身着常服,手执纸扇,除那张熟悉的脸外,没一处是女孩子模样。
“好看吧”。不怕死的转上几圈。娇脆的笑声溢满全屋。也令乔公的心由棋局转到她的身上。
不看还好,立马拍桌而起。棋子“哗啦”洒了一地。“乔霁月,你……”
一抖,想不想躲到光风背后寻求安全.但脑袋瓜却探出来:“爹,你先别气,等姐说完”。
呵!把自己撇个干净。
“有什么好说的。你存心要气死你爹。”胡子一抖,眼睛一瞪,摆出一副威严含的表情。
“女儿不敢。”这回躲得更深。头也缩回一半,只留出那双水眸在那里可怜巴巴。
如果是别人,早被她那怯弱模样给弄得心软。可在知情人眼里,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披着兔皮的狐狸。怜惜不得。
“哼!”一挥袖,身子跟掌落在棋盘而坐,沉声一喝:“像什么话。好端端的女儿家整天做这种不三不四的打扮。不在房中刺绣、看书,跟男人去那种地方喝洒。你……你不气死你爹就不痛快。”
三娘附和着一点头,虽说在乱世,男女交往如前汉一般松懈。女子和男子可以一起宴饮、结伴同路、同车而行,甚至女子可单独会见男宾。但……一个好人家的闺女是绝不会跟男人找优妓喝洒寻欢。不像话!
幸亏他们还不知道带小姐去玩的那个男人就是唐公子,不然以后他来找小姐,非被三娘用扫帚扫出门,喜妹儿为唐士敏感到兴幸。
死命瞪一眼三娘,霁月站起来:“只是去听歌伎唱歌抚琴罢了,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做不了那种事。况且女儿已经认过错,你惩罚禁足,不也乖乖受了。”不是理亏,她会像只温顺的兔子蹲在家里?
“你还狡辩。哪个做女儿的有你不孝?三天两头顶撞爹的。”
“那是你教导有方。”一句顶得乔公无话可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学,儿之错。
“是呀,我‘教导’有方,你‘学’得真好。”咬牙切齿,乔公差点气背过去。
眨眨眼,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好。
旁边,严伯、三娘和两个丫环都笑弯了腰。光风亦轻笑着。口齿伶俐如她也会有“无言以对”的时候,不常见啊。
“唉”胜利者却丝毫没有胜利之感。生女一百年,长忧九十九。深到这句话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
这个女儿啊,棋、琴、书、画、女红……大家闺秀该会的她一样不落,但心却少一份安份,整天想着怎么遛哒出去。如果她是一个男儿,恐怕早已离开家,去闯荡天下。可惜,可惜她不是男子啊。
“如果你娘不是过世早,你该是一个淑静中蕴情致,端庄中含俏丽的大家闺秀。唉——”又是一声叹息。抹一把老泪。年轻的妻子就在不远处:楚楚动人的神情配上双颊两个大大的洒窝,一种娇媚的感觉。
两个女儿都有别于妻子成长着,他……他怀念已逝的妻子啊。
一转念,老泪又要往下掉。慌得大伙频频将责备和眼神投向霁月。
扁扁嘴,霁月眼睛红了一圈。干嘛要提起娘啊,照平常斗斗气,磨磨牙不就好了。
气氛有些凝重。喜妹儿、桑柔相互间瞟两眼,同时低下头去看地板。喜妹儿是不懂说什么,她最不会处理这种场合。桑柔则是觉得不方便说什么,她也说不出什么。
抬头习惯看去光风那里。有些意外看到她着脸,一样沉默无言。她的心也很难受。
最后,还是三娘夫妇打破这份悲凉。
“老爷,我知道你念小姐的好。可你不能走了进去拐不出来。两位小姐如此孝顺你,你怎舍得让她们伤心难过呢。”
一言击中心坎儿,乔公自沉痛中抬头。迷茫的眼睛投影出两个女儿都脸色暗淡,似哭而不出。特别是霁月,伤心事因她而起,又念及娘亲,不觉滚下泪来。也不顾放在袖中的手帕,拿着衫袖就拭。

乔公本不是成心斥责女儿。见她那乱七八糟的样子。心一梗,回身将喜妹儿的绡帕要过,走到她面前帮她拭泪。
“哭什么?看这张脸……”
“像猴儿**。”灵活快变的喜妹儿一下子接过上来。还不忘用手在脸上画羞她。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从未有过的大声。。笑声一下把僵局打破。霁月更是好笑又好气,抢过手帕七抹八擦。
“瞧你这张猴嘴。非叫你家小姐教训一番。”指着喜妹儿,三娘半真半假着。
“哼。”噘着嘴头一扬,喜妹儿一幅得意洋洋样。
教训?夸奖还来不及呢。看现在气氛多溶洽呀。真为自己的聪明鼓掌。
“哎哟。猴尾巴翘起来。”一指,桑柔?地大叫起来,作势要掀裙摆:“我看看长什么样?”
手一拍,打下乱来的手,不屑说:“能让你乱看的吗?”
“喝——”桑柔回个鬼脸,甩着手“猴爪跟猴嘴一样利。”
“别‘猴’‘猴’的乱喊。我的名字是喜妹儿。”指着鼻子用一种夸张的口形说出自己的名字。
“妹儿又怎样?猴精化**还不是有名儿。”
“你……讨厌。”
“真吵耳。”掏掏耳朵,严伯笫一个受不了:“麻雀吵架也没有那么吱吱喳喳。”
“还好明月不是她们。”提及自家女儿,做娘的脸上有光啊。
温柔能干的明月是百里挑一,好人家争先恐后想把她娶回家。
一挑眉,擦干眼泪抹净脸蛋,正跟老爹撒娇儿的霁月冒一句:“三娘,你偏心眼。”
“那是。自家闺女嘛。”三娘并不觉得尴尬,反是得意道:“老爷还不是由着你任性。”
“当然。爹嘛。”顾不上跟三娘抬杠,搂着爹的脖子有是一阵撒娇。
“真真孩儿脾气。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六月的老天爷也没你会变脸。”
光风正低头将棋子捡起,分黑白子放回棋盒。听见三娘的话,抬头瞄一眼妹妹,会心一笑。
嫣然一笑百花惭!三娘捧着心肝直想。如此剔透玲珑、出尘别俗的气质也只配她有。
这边三娘还沉浸在光风迷人的光彩时,霁月已在游说父亲取消禁足。光风在把盖子盖好后,也轻言细语帮腔。
在两张巧嘴的合奏下,乔公终被说服:“去吧,日落前回来。”
“谢谢爹!”忙不?及半屈膝,行个半礼。
“行啦,行啦。”嗔怪白一眼女儿。说她没规矩吧,偏该行礼数时一样不落、周到彻底。
知道父亲的矛盾心理,霁月暗地里吐一吐舌头。
冷不妨脑门被光风戳一记。瞅着她似笑非笑。
喝一口已凉的茶。乔公看着霁月不知在想着什么。
眼睛眯成月牙状,霁月也瞅着他笑。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丫头们已停止争论,严伯再次走了出去,三娘在丫头的帮忙下已把屋子里里外外擦上一遍。
眨眨眼,捋捋头发。霁月开始东张西望,光风正在摆弄棋子。溜过去,将刚才那副棋快速摆好。看光风能不能破。
看着,想着,缓缓坐下。
霁月跟着坐到对面,她也想知道换回自己能不能起死回生。
好容易想完。放下茶杯,眼睛却是看着桑柔、喜妹儿:“你们两个听着,好好跟着小姐,不可她们胡来。否则回来小心你们的皮。特别是喜妹儿。”
“是,老爷。”被点名,喜妹儿诚惶答应。心里高叫不公平。自家小姐自己清楚,她哪是“乖宝宝”型的。
瞟窗外的蓝天白云,多好的天气呀。当没看见抱以的哀怨的目光。霁月有时的心也挺狠的
“风儿呀。”话转光风身上,“这丫头比较听你的话。好好看着。两个儿子够多的,不需要再多一个。”
“知道,爹。”嘴角向下往上一翘,站起来。
最后,百感交集的目光落在主要人物身上。语气是从未有的烦恼:“丫头,过来。”
“爹……”讨好的帮父亲捶背,声音温柔无比:“你不用吩咐了,女儿一定会乖乖的。”
咄一声,乔公吹胡子瞪眼睛。很明显是说错话了。
“好嘛,你说。”撇撇嘴,垂首以待。
“嘱咐你?我不如跟鸭讲。”刚说完,乔公自己被自己的比喻弄笑。
一翻眼,不如“鸭”的霁月忿忿然:“我不如鸭,那生下女儿的你算什么呢?父亲大人!”
“这……”想想,乔公笑得更欢。大伙也乐着。
扯扯衣袖提醒:“太阳快下山了。您放我们走吧。”
“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喝口水润润嗓。冷的。动动手示意三娘换一杯。
“回来帮我带些……”
“桂花酿、云片糕是吧。”三娘嘻笑着打断乔公的话头,“哪次小姐出去不带点回来。”
有其父必有其女。都爱吃这种腻死人的东西。
自小丫头楼儿手中接过新泡的茶水。桑柔将它递给三娘。三娘接过换桌上的茶。
“知道了,爹。”亲手捧那杯热茶到乔公手上。“女儿会将李叔的桂花酿,五婶的云片糕双手奉上。让您喝个够,吃个饱。”
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夺过光风欲放不放的棋子:“回来再想。”
光风还一昧沉迷于棋局变幻莫测的走势中,人已被拉至屋外。过门槛时还差点被绊倒。吓得桑柔、喜妹儿跑没那么快跟上去。
这就是自家的女儿!乔公怀着不知为何的感情目送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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