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孙府，有鸟儿出笼的感觉。真想就此去玩，可身上的衣服却是最大的障碍。
霁月苦苦一笑。这一身贵族女子的装束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只会成为平民眼中的孔雀，庶族阶级的笑柄，士族地主的不屑。
不能溶入其中，有何乐趣可言。
看着仰望天空，流露渴望神情的妹妹，润之内心叹一口气。
华服下的她任谁会认为她在家中的淘气、古怪、刁钻、弄性？人要维持两面真的很辛苦，无论私地里多闹，对外都要顾及家族的面子，带上面具做好自己的本分。
马车已经备好，兄妹俩相继踏上马车坐好。马车缓缓前行，喜妹儿和初一一左一右跟随着马车。
“大哥，你真的决定要辞去文书的职务？”方才托词回衙门的籍口提醒了霁月。
“嗯。明日就回县衙请辞。”润之温温一笑。
“可你还没跟爹提起。”
霁月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润之非常信任这个聪慧的妹妹。而爱往外跑的她也比任何人都理解他辞官的原由。
当日，选做文书就图它清清淡淡，与世无争。但光风嫁予孙策之事却让此发生变化。同僚们不是拉拢、吹捧他，就是嫉妒、怀恨他。即已相悖当初的目的，现惟有辞官以却烦恼。
“不要紧，爹会答应的。”
对于乔公，润之并不担心。当日执意放下身份去做小文书时，他恼火非常，觉得有辱身份，更浪费才学。现请辞理应高兴。
托住腮，霁月却不那么想：“你如此反复无常，爹还是会生气的。”
“没事。气过就好。”润之气定神闲。
眼睛盯着那张温和的脸，嘴角往上翘：“大哥，你跟姐姐真像，一样的云淡风清，就像对一切事物都看透了。”
淡淡一笑，不言语。
对事物看透了，也就对事物本身的发展漠不关心，即使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无关痛痒。身心感觉不到痛苦，自然也不会在乎痛苦，也就缺乏脱离预定命运轨道的兴趣。
他和光风就是这一类人，所以他们总能接受一切变故，而不受到任何伤害。光风强嫁给孙策是件痛苦的事，所有人都气愤难填，岂知她却在瞬间转化了心情，只因她根本不在乎要嫁给谁，对她而言，嫁给孙策是一种解脱。她完成乔家女儿的责任——光耀门楣。作为女人的责任——嫁为妇人……
他们都是极力要摆脱责任的人。
这些心里独白，霁月是听不到。她心里另想着一件事。
“大哥，你我还没看过县衙里的文书库，你怎么就要辞官了呢。”那里面藏着记载着汗开国来皖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典籍。真想去看。
润之笑了，伸手欲拍她的头，但在看到那繁杂的髻发，又把手缩回。
“喜欢，改天叫光风把它们全搬回来，主公夫人的话谁敢驳回。”
“注意不错。”霁月也不含糊。这话正合她心意。
“那有空差人给光风带个话吧。”
“哥。监守自盗是不是该指你这种人呢？”
“不。我是在做好事。那满屋子的书简该找人清理一下，都堆满灰尘了。”
“小姐。”喜妹儿打破车内的谈话。
“什么事？”
“是周大人和唐公子。”在外的喜妹儿也表现得很守规。
透过竹帘往外看，周瑜和唐士敏正朝这边走过来。
“这两人走在一块，真稀奇啊。”润之觉得有意思极了。示意初一打竹帘。
“臭味相投的人不在一起，难道还想混到香处去？”
走下马车，润之朝周瑜一揖：“下官见过周大人。”
“先生，有礼。”周瑜也还礼。
“乔兄，你这是去哪？”唐士敏好奇问。穿的那么正式，是赴宴去吗？
“和舍妹去将军府探望回来。”
“令妹？”周瑜把目光投向马车，虽隔着竹帘，车上的人亦清楚可见。
头梳飞仙髻，身穿绕襟深衣，下着垂地长裙，脚踏高头丝屐，脸覆啼妆，敛襟正坐，自有大家风范。
常言道：人有两面，一面留给熟悉的人看，一面**去见人。今日有幸让他两面都瞧见过。
在周瑜的注视下，霁月咀嘴角一笑。
这男人可是第一个瞧见自己“两面派”的外人。
唐士敏却带着惊讶楞在那。从未见过正式打扮的霁月。今日见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委实难把她与那个淘气的霁月联系在一起。
男装不说，霁月为不与平民有分别，做女装打扮时，除衣饰简单化，脸亦不涂抹脂粉。今日不但一身华服，还修眉、描唇、搽粉，非常的亮丽。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士敏下了这个结论。
不能嬉笑，象大家闺秀的霁月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唐公子，你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烧饼了。”喜妹儿取笑道。
被羞了，士敏饶头一笑而过。
虽是熟人，但当街让自己的妹妹被两个男人瞧着看，甚不妥当。而四周也开始聚集人群了，过往的目光齐刷刷到妹妹的身上。
润之依一躬，告辞：“在下不打扰大人了。有空来府上喝茶。”
“有机会的定当拜访。”礼貌回应。
润之上车坐好，马车再次缓缓驶过周瑜。
回过头，看着马车，不期然，霁月也在偏头看他，有啜嘴一笑。
感觉如一道强光直冲脑门，身体仿若飘回入城那天……
是她……那天她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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