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胡笠僧回国征蒙紫荆关白狼入陕
四月的关中大地，天朗气晴，惠风和畅。
在东西路战事结束之后，李仲三因张义安在潼关阻敌中表现出有勇有谋的军事指挥才能，于是决定退位让贤，把手中的队伍交给张义安去带。张义安坚辞不受，自感才疏学浅，决心离开军队，去日本留学。他便于同乡胡笠僧、冯子明相约东渡日本，胡笠僧赶赴古龙原下衙道堡见了半农，说明几个好朋友将要离国赴日本留学的打算，不巧的是半农的祖母王太夫人刚刚辞世，他要在家中守孝。胡笠僧叹息再三，说了一些后会有期的话，便辞别了半农，与张、冯二人到日本国东京成城学校学习。
这时候，沙俄阴谋策划外蒙古脱离祖国“独立”。消息传到东京，留日学生群情激愤，对杀俄帝国主义侵略中国表现出极大的愤慨，共议组织“征蒙军”抗击沙皇俄国，并推选胡笠僧、张义安回国筹备。胡、张二人回到上海，到处宣传演讲，三原籍民党人士于右任先生也借助报刊媒体做了不少工作。但此时，国内政局动荡不安，急剧恶化，袁世凯借助应桂馨之手雇佣山西籍刺客武士英在上海火车站刺杀了中国国民党实际负责人宋教仁，据时人记忆，“宋教仁由沪启行，至沪宁铁路车站，方拟登车，行到剪票处门口，忽从背后来了一弹，穿入胸部，直达腰部。宋忍痛不住，即退靠铁栅，凄声语道：‘我中枪了。’正说着，又闻两声枪响，有两粒子弹，左右抛掷，幸未伤人。”由国民党干事于右任送至医院治疗，不治身亡，年仅三十二岁。接着，袁世凯又下令免去南方各省中的国民党籍都督，这些人中有江西都督李烈钧、安徽都督柏文广东都督胡汉民等。他们抨击袁世凯政府向外国大借款是违法的，袁施行独裁统治不得人心。
国内政治矛盾一时急剧激化，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于是爆发。胡笠僧立即由沪回陕，筹划讨袁行动；张义安则转赴北京，准备投入袁世凯的禁卫军，相机刺杀袁世凯，义安进入北京之后，发现事情远非他所料想的那么简单。原来由于袁世凯的倒行逆施，各地反袁呼声强烈，作恶多端的袁世凯加强了戒备，在京、津一带密布侦探耳目，对革命党人监视甚严。张几次被盯上了哨，几经周折才摔掉了尾巴。他感伤时局，国事靡烂至此，而自己却无力诛杀国贼，内心十分痛苦。为了排谴心中的忧愤，便开始自修英语，接着又经陕西乡党介绍，进入北京大学半工半读。那时候，章太炎先生正在北京大学讲学，张义安慕名多次去听，深深佩服章先生的学问渊博，便拜其为师。不久，“二次革命”失败，张义安再次追随胡笠僧逃亡日本。
当时，孙中山、黄兴因受到袁世凯的通缉而避居日本，并在东京郊区创办了以培养军事人才为目的的学校，以“浩然庐”为学校的代名，胡笠僧、张义安于是进入浩然庐学校学习，其间与孙中山、黄兴等人有了更多的接触与沟通。民国三年秋天的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胡笠僧奉了孙中山先生之命，回国进行革命活动，张义安也随胡回到陕西。
这时候的陕西局势已经变样，陕西东路节度使陈树藩的政治地位日渐上升，胡、张二人只得暂时加入陈树藩的部队，胡在陈部任游击营营长。说句比较公允的话，陈树藩在西安起义时出了不少力，并极力靠笼张凤翙，取得张的重视，当时的陈树藩倾向于革命，与张伯英、张聚庭红线女夫妇的交情甚厚。待大事初定后，张凤翙做了秦陇复汉军都督府大都督。陈树藩不久就被任命为东路宣尉使，有了正式官衔也就有权收编地方武装，在张凤翙、李仲三的帮助下，陈树藩收编了严飞龙的两千人马，又招募了一些军队，达到三千多人，到了后来，他又被任命为陆军第四混成旅旅长，有了一定的军事实力，就与以前的光杆宣尉使大不相同了。
胡笠僧当初在陕西辛亥革命时就在药王山聚义，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后来又光复了耀州、三原等地。因而，陈树藩认为胡是个不平凡的人才，在胡奉孙中山先生之命由日本回到陕西时，便对胡委以重任。
白狼在民国二年夏秋间，曾竖帜响应孙中山、黄兴发动的“二次革命”，并被委任为湘鄂豫三省联军先锋司令，开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以牵制袁世凯军队不得南下，相继攻克唐县、禹州等县城。九月间，又克湖北枣阳，这时“二次革命”已经失败，白狼军队不得不在十月初退出枣阳，返回河南，攻占了宝丰县城。不久，遭受到张镇芳纠集袁世凯军队的重兵围剿，白狼将自己的队伍自号为“讨袁军”，挥戈东下，想取得革命党人的合作与接济。第二年的一月间，越过了京汉铁路，接连攻克豫东南的光山、潢川、商城等县，突进安徽境内，不久攻克六安、霍山等地，队伍壮大到两万多人，这是白狼军队的鼎盛时期，引起了帝国主义和袁世凯的极大惊慌。
二月间，为了避免遭受陆军总长段祺瑞拼凑的数万袁军的围剿，白狼率部北上。三月，白狼军攻占鄂西重阵老河口，并在此召开军事会议，决定西进陕甘，相机入川。这时候，白狼改军号为“中原扶汉军”，又称“公民讨贼军”，并自任大都督，发布文告，斥责袁世凯“虽托名共和，实厉行**”，声称“纠合豪杰，为民请命”。
白狼的纵横驰骋，将鄂、皖三省搅成了一锅粥，现在又要西进陕甘，引起了袁世凯的极度惊慌与不安。袁先是陕西都督张凤翙围剿白狼不力为名，，派了亲信陆建章率重兵入陕，随即调张凤翙为扬威将军入京供职，实际上采取了明升暗降的手段剥夺了张的军事指挥权，架空了张使其成为闲人。此时，袁世凯已把各省督军改为将军制，任命陆建章为威武将军，督理陕西军政。陆受命之后，更是排除异己，原来掌权的同盟会员多被淘汰，队伍被强迫解散，只有陈树藩勉强与曾在保定军校任教的陆建章拉扯上了师生关系，并大力向陆进贡。吃了好处的陆建章也急需在陕西找个铁杆亲信，两人一拍即合，牢牢地沾在一起。陈树藩也保住了陆军第四混成旅旅长之职。由于袁世凯背离民国约法，作恶多端，激起全国愤慨，陕西也不例外，陕西籍的民党人士纷纷起兵反袁。陆建章作为袁的亲信，当然要出兵讨伐，但陆的如意算盘在于以陕攻陕，坐收渔翁之利，于是派陈树藩出兵渭北，讨伐反袁势力。这时候的陈树藩与辛亥西安起义时的陈树藩在本质上已发生了根本变化，他已经完全沦为袁世凯、陆建章的马前卒，背离革命，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但陈树藩却不想消耗自己的实力，借机向陆建章索枪要钱，扩大自己的实力，只是虚张声势作出打的姿态，并不实际作战浪费枪弹，以保存实力。
白狼在未击破紫荆关入陕以前，豫西的几股势力较大的土匪，如秦椒红、宋老年、李红宾等人，都归附在他的麾下。白狼听说舞阳王店一带货物山积而物产丰饶，于是会合各部向王店进发。这王店本是一个小集镇，只有区区百余名镇勇，在白狼的队伍进攻下，寡不敌众，顿时溃散。秦椒红、李鸿宾等部匪性毕露，乘机大肆掠夺，整个王店镇变为废墟。白狼军各部乘着夜色入象河关，进掠春水镇。
春水镇里有一个特大富户姓王名沧海，积财百余万，但生性极为吝啬，平日里对于慈善等公益事业不肯以分文施舍。这土财主王沧海招募了许多保镖为自己看家护院，加固了自家的城郭，自以为坚固无比，可以高枕无忧。镇上的贫民们深受王大财主的残酷盘剥，对这个惜财如命的杂种恨之入骨，在背后叫他王不仁。，咒骂其断子绝孙。秦椒红、宋老年各部率先攻入镇中，镇上的居民四散而争相逃命，各部竟直围攻王家大院。看庄护院的凭险自守，庄墙厚实而高大，匪徒们一时竟一筹莫展，攻不进去。素有“坏水”之称的秦椒红想出一个妙招，在墙外埋好炸药，以导火索爆破，只见片刻间天崩地塌，瓦石份飞，庄墙轰塌一角，王家的人大多毙命。土匪们顿时攻入王家内室，纵情虏掠。只见内室有黄花闺女五人，艳若桃李，缩做一团。秦椒红、李红宾本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出身，有了这等好事，哪里肯放过。于是亲自出马，将那五个女子拉扯了出来，也顾不得男女收受不亲的讲究了。秦、李二人端详这五个女子个个弱不胜娇，柔弱无力，水灵灵的如同花朵一般。秦椒红大喜，冲着李红宾直乐，说：
“哥们，咱们刚好缺个压寨夫人，这五个姑娘姿色可人，正是天生佳偶，雪中送炭呀！”
“就是的，说干就干，莫要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李红宾答道。
秦、李二人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只听背后有人说话：
“动不得，动不得！”
秦、李回头一看，原来是绿林好友白狼。二人见坏了好事，心中甚为不悦，秦椒红反问道：
“为什么动不得，我秦某流血流汗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狼不急不慢地说：
“王不仁虽然可恶，但他家的姑娘有什么过错？如果是自家的姐妹，你们忍心**蹂躏吗？”
李红宾很不高兴，埋怨道：
“白大哥真是太仁慈了，我们见财不取，见色不纳，还做什么山大王呢？”
他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便抢了一个最漂亮的姑娘搂抱而去。这个姑娘是王不仁的侄女，唤做九姑娘。
秦椒红见李红宾先下手为强，自己也挑选了一个好看的，拖了就走。随后而来的宋老年见秦、李二人占了先，气得直嚷嚷：
“留一个给我吧！”
白狼气破了肚皮，斥责宋老年：
“老年，不得胡来，秦椒红、李红宾两个狗日的作下伤天害理的事情是要遭报应的，你不能学他们的样子，我们起兵反袁全凭着纪律约束，如果纵情烧杀抢掠，怎么能与袁军对抗呢？”
宋老年不服，道：
“照你这么说，是要我舍掉这美人儿不成？”
白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王不仁想必是漏逃而去，我将这几个姑娘作为人质，让王不仁那老抠出钱赎人。如果得到一笔可观的赎金，我们可以购买军械，或者充当军费，这样一来就有利于队伍的发展壮大，待将来事情干阔了，给你娶个美若天仙的良家女子。”
宋老年听了心里很舒服，美的直点头，说：
“白大哥，这的确是一条妙计，我听你的，姓秦的和姓李的不是人，光知道享受，真他妈的是吃草长大的，像这种货将来是要受报应的。”
白狼见宋老年开了窍，说：
“这就好。”
说完，便令手下将三个姑娘引出，自己骑了白马押在后面，不准任何人调戏。宋老年也跟随其后，这时的秦椒红和李红宾两个王八已抢了个饱，滚出春水镇老远。
白狼与宋老年率了队伍，于是向下一个目标独树镇进攻，途中与秦、李二人相遇，又合兵一处，分别占领了独树镇北面的小顶山及小关口，谋划攻取独树镇。
当时，南阳镇守使马继增听说王店、春水二镇相继失陷，急忙率队增援已是来不及了。马又接到陆军第六师师长李纯的命令，将其调赴信阳，马继增于是将镇守使印信交与营务处田作霖，令他镇守南阳，马去信阳赴任。
刚刚上任的田作霖听说独树镇有匪情，星夜奔驰增援，分攻小顶山和小关口。一阵猛烈的火炮轰击，杀得白狼军各部七零八落。
白狼、李红宾先遁，宋老年一看势头不对，也跟着逃命。
秦椒红逃得很狼狈，袒胸露背，一门心思想着逃命，不料老天爷故意与他作对，冷不防一粒流弹而来，不偏不倚，正中头部，疼痛难忍，自知支撑不住，急令部下挟着王家女子向北逃命而去。秦虽冲出重围，无奈受伤，便易了装盖穿农民的衣服，潜回原籍养病。想不到死神故意难为他，在老家养病的他被乡人发现，密报当地巡防营领了赏钱，秦即被拘捕判处死刑。
白狼逃入母猪峡藏身，与李红宾招集残部，以图东山再起。这时候，白狼以王家三个姑娘为人质，向王不仁索要巨额赎金。
王不仁虽惜财如命，把钱夹在肋子框框里，但为了自家的姑娘免遭淫猥，再加上父女情深，不得不出了赎金。
白狼得了这一大笔钱，便出了母猪峡，向东逃窜，击败了六师下辖的第三营营长苏得胜，直奔铜山沟。六师的张敬尧团长奉了李纯的命令堵截白狼，不料被白狼击败，输得很惨，失去野炮二门、快枪一百多枝、银饷六千圆，其他的过山炮机关枪子弹大多为白狼缴获。
起死回生的白狼率部左冲右突，乘机西向，击破紫荆关进入陕西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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