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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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白水县高峻护国富平城笠僧兵变
焦子静在关中地区渭河以北组织陕西护**反袁逐陆的时候,白水籍的渭北著名刀客、民党人士高峻受其影响,在白水县组成民团,发展地方武装力量,积极响应焦的护国运动。艺高人胆大的高峻根本就没有把陆建章这个袁世凯的嫡系鹰犬放在心上,大骂袁世凯是祸水,让陆建章督陕分明是开门缉盗,祸害陕民。
陆建章极力捕杀革命党人,李岐山、樊灵山、郭坚、耿直、曹世英闻讯,相继来白水避难,高峻举双手欢迎,在物质上给予帮助,政治上给予掩护。有胆小怕事之人劝高峻莫要收留这些危险分子,如果收留了这些人,是给陆建章授之以口实,纯粹属于惹火烧身,自找不痛快。高峻说他不怕,敢惹事就不怕事,陆建章算个什么东西,充其量是袁世凯的一条狗而已,迟早是要滚出陕西的。
高峻记得清清亮亮的,当初组建白水民团时,自己曾当着众人的面宣称,民团就是维持一方治安,保境安民的。白水城里的乡党们,敲锣打鼓来祝贺,红红绿绿的秧歌队,从早扭到晚,闹红了整个白水城。
高峻欢喜得落了泪,冲着热闹的人群高声喊:
“乡党们,有我高峰五在,陆建章小儿休想踏进咱白水城半步,竖的进来就让他爬着出去。”
人群中掌声如雷,这是乡党们的心声,是发自内心最强悍的声音。
耳闻了高峻的所作所为,陆建章气炸了肺,破口大骂高峻这个小泥鳅还能掀起什么大浪,这个来自乡下的土豹子太不自量力了,竟敢和自己这个堂堂正正的一省督军叫板,真他妈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拿出两手来让姓高的乡巴佬死的很难堪。他决定采用先发制人的办法,派出一部人马向白水开拔,接换白水防务,将高峻调出白水再消灭他。
高峻接到陆建章换防的电报,立刻就察觉到“陆屠户”的居心叵测,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找来了曹世英等人商讨对策,大家一致认为与其硬拼,还不如将计就计,打陆贼一个措手不及,让这等恶贼晓得陕西人的厉害。高峻觉得大家说的很在理,便布置了下去,大家自然去做自己份内的事,让陆贼的死党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就在第二天后半天的时候,气焰嚣张的陆军到了白水城下,见城门四开,没有什么人夹道欢迎,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硬着头皮进了城。到了民团团部门口,吆喝着让高峻出来。高峻边出边系裤带,寒暄道:
“老总们还快球的不成,我以为你们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呢,再说你们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让我高峰五好出去迎接,以尽地主之宜,你这样一来难道不是置我高某人于不仁不义吗,要是让陆督军知道了,会说我高峻不近人情的。”
说完,又嘻嘻哈哈地叙说他与陆建章的关系是如何的铁。
带兵的老总是个体胖腰圆的家伙,不耐烦地打断了高峻的话题:
“高家兄弟,闲淡就不要扯了,弟兄们一陆上鞍马劳顿,又渴又饥的,赶快给大家准备伙食,让大家吃饱喝好。”
高峻显尽殷勤,说:
“这好说,我马上吩咐人去办,就咥咱陕西人爱吃的羊肉泡馍,肉鲜味美。”
陆军官兵听了,咧着嘴在心里乐,觉得高峻这个人够意思,太够哥们意气了,在陆屠户这个老抠手下熬活,一年到头连根羊毛都见不上,更不要说吃羊肉泡了,这刚跨进白水城,就咥了一顿香气四溢的羊肉泡,比地方上同志的伙食标准还要高,看来到白水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自从接到换防的电报之后,高峻就作了充分准备,在城内埋兵设伏,待陆军进了城,就采用关门打狗的办法,打他个措手不及。民团里的官兵听了,高兴地跳着叫着,都想在打伏击时出个风头,让高峻看看,白水城里的弟兄个个都是英雄汉。
民团里的两个士兵在议论,一个说:
“别看那些陆军官兵咥得欢,等他们撑饱了就和杀猪一样,把他们个个都要开膛了。”
另一个接了话茬:
“兄弟,你这是农民意识,只晓得吃,这是咱们高大哥的妙计,叫什么瓮中捉鳖。”
一个说:
“咱们民团里哪一个不是农民出身呢,我只想着跟上高大哥干上几年,咱也是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啦,老大不小的,等战事结束了,也该成个家,再配备个媳妇,守着老婆娃娃和几亩地过上太平日子,享几天福,马马虎虎交代了着辈子就算了。”
另一个显得兴奋,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娶个媳妇,不图眉眼长的亲丑,只图在田里能干活,我们老家西村里许家的红梅就合适,等结婚了,我们两口子种几亩地,再养上几头壳郎猪,安家过日子,比给财主扛活强八百倍。”
两个人叽咕叽咕地说着笑着。
战斗大约是在半个钟头以后开始的。撑饱了的陆军官兵们打着饱嗝,腆着肚皮。民团的弟兄们四面伏击,子弹霹霹啪啪地响个不停,像过年时节的鞭炮,亮得像要把耳朵震聋一般。
呆若木鸡的陆军官兵,开始还以为是谁家嫁姑娘送亲,还想目睹一下白水姑娘的眉眼俊丑,等到后来流弹掠过头顶的时候,才暗叫不妙,来不及还手便缴械投降。
这一仗打得漂亮,大快人心,让整个白水城扬眉吐气。
一个雨过天晴的夜晚,天空露出一片繁星。
高峻与曹世英、郭坚、耿直等人商讨要把护国反袁大旗扛到底,狗日的老袁推历史的倒车,妄图变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不得人心,已成为过街老鼠。曹世英等人当初在得到高峻周济的时候,远走黄龙山、雁门山一带活动,听说高峻在白水把陆军打了个落话流水,就率部来到白水,兵合一处,举出护**大旗,受到民党人士和当地群众的拥护。之后,曹世英、郭坚、耿直等率部数千人由合阳、韩城进入陕北,几个月之内,接连攻克黄龙山以北十多个县城,扩大了势力范围。
陆建章在白水吃了败仗,一下子恼羞成怒了。由于渭北一带为民党活动的中心地区,他分派重兵驻守各县,以防不测,又任命陆军第四混成旅旅长陈树藩为陕北镇守使兼渭北“剿匪”总司令,由同州移防蒲城,准备进攻郭坚等部。
陈树藩携了家眷,当然也包括他的心肝宝贝三姨太颜如玉,这个女人是个人精,会揣摩人意,把陈树藩伺侯得很开心。老陈把这个可心的女人捧得很高,俩人黏乎地很紧,进进出出,行影不离,他还派了亲兵高庆专门伺侯三姨太。高庆是个长得很帅的小白脸,粘花惹草是个高手,本来就对三姨太的美色垂涎三尺,这样一来就有了亲近的机会,便向这个大美人献尽殷勤。三姨太也觉得高庆够男人味,很会揣摩女人的心思,至少在人体器官的某些功能上比那个腿脚不利索的拐拐表叔强,于是俩人有事没事就粘在一起,说说笑笑招来了其他男人的一片嫉妒。下面是俩人的一段对话,

颜如玉:“高庆,你干不干?”
高庆:“我不敢干。”
颜如玉:“为什么?”
高庆:“我害怕司令把我的腿也打成拐拐子。”
颜如玉笑了,嗔怪道:
“把你这号瓷熊,真是个**胆。”
高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估计陈司令快要回来了,没什么事他就出去忙别的去了。三姨太摆了摆手,让高庆出去了。
不一会儿,陈树藩骂骂咧咧地进了门,说郭坚那小子滑的很,眨眼间连影子都寻不见。三姨太银铃般的声音娇滴滴地在叫:
“高庆,高庆,这高庆又死到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
“还不快给司令上茶!”
“好的,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高庆点头哈腰地从外面进来,端了盘切开的同州西瓜,嘴里喊着:
“红沙瓤,赛冰糖,正宗的同州西瓜,司令和太太尝个鲜。”
陈树藩夸高庆脑子活泛会办事,将来要提拔重用。三姨太问了军事上的事,陈树藩说:
“老师派了他的儿子去了富平。”
三姨太问:
“陆旅长去富平干什么?”
陈树藩答:
“没有什么好事,在白水吃了一鼻子亏,又在富平寻找战机,估计是要收拾笠僧。”
三姨太:
“这有好戏看,叫什么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人常说上阵还得父子兵,陆建章在陕西倒行逆施,成了孤家寡人,连他的学生陈树藩也渐渐信不过了,他觉得这些陕西人都在算计他,因而这次就派了自己的儿子、陕西陆军第一旅旅长陆承武,率其精锐“中坚团”三千多人,配备了炮、骑、机枪,开赴渭北一带巡防。陆承武的第一站到了富平城下,富平守军是陈树藩部的游击营营长胡笠僧。胡笠僧与民党人士刘允丞、张义安、邓宝珊等人商议,陆军来势汹汹,只可智取,不可力搏。因而,在陆承武兵临富平城下的时候,胡就带了刘、张、邓三人出城迎接,说:
“奉了陈司令的命令,一大早就在城外恭迎陆将军。”
陆承武欺胡笠僧年轻,又是陈部一个微不足道的游击营营长,显得格外飞扬跋扈,问了胡笠僧,富平有没有乱党作乱。胡笠僧回答,富平境内一片太平,皆是顺民,唯陆督军之命是从。陆承武听了,觉得很满意,认为胡这个人很乖巧,是个可塑之才,陈拐拐这个老王八还怪有眼力的。
陆承武进城后,摆尽了威风,自然免不了一顿山吃海喝。
大约到了子夜时分,胡笠僧命令一连排长冯毓东、马长命各率所部,直接攻打陆承武的驻地富平书院;二连排长韦子英,人称平娃老四,率部夺取县衙;每个城门上只派了十几个士兵把守,其他官兵在指定地点策应。在城内外乡民的配合下,激战一昼夜,歼灭“中坚团”,擒获陆承武。
陆团被歼灭后,起义军推举胡笠僧为陕西护**总司令。胡再三推辞,说自己资历太浅,没有号召力,况且有旅长陈树藩在,其他部队也不可能听他的号令。胡认为陈树藩曾有恩于自己,就提出把陆承武交给陈树藩,张义安等人坚决反对,认为陈的为人在变化,现在的陈树藩已经不是西安起义时的陈树藩了,这个人可能靠不住,他又和陆贼的关系不一般,如果把人质给他,那么咱们起义还有什么意义呢。
后来,在笠僧的再三坚持下,还是把人质陆承武叫给了陈树藩。坐收渔翁之利的陈树藩得了人质,觉得这是千载难逢之机,自己夹着尾巴在陆建章的屋檐下已经许久了,到了该向老陆叫板的时候了。这时候,曹世英从陕北、高峻从铜川与耀县南下,联合富平胡笠僧驱逐陆建章出陕。
陆建章蜗居在西安城里,内外交困,痛苦万分。儿媳哭闹,亲家翁吉林督军孟思远又责备他,要他设法赎出自己的女婿。自己的学生陈树藩也背叛了自己,由蒲城移兵三原,通电全国就任陕西护**总司令,宣布陕西独立,并以儿子陆承武的性命为条件,迫使自己叫权离陕。真是穷途末日,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陈树藩也太不够交情,他觉得自己瞎了眼,没认清这个城府很深的家伙,结果让他给诳骗了。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豁出老脸与姓陈的小子谈判,作出让步,满足陈树藩让他交权离陕的条件,达成“献城赎子协议”。
陆建章找来了地方名人景涵九、郭希仁、寇锡三和英国浸礼会的邵牧师出来讲和。条件是:一方面由陆建章让出陕西督军给陈树藩;另一方面,陕军交出陆承武,并保证陆家的性命财产安全离开陕西。陆建章只得答应,与陈树藩联名。给袁世凯去了电文,大意是说:
秦人反对帝制甚烈,数月以来,讨袁讨逆各军蜂起云涌,树藩因欲缩短中原战祸,减少陕西破坏区域,业于九日以陕西护**名义,宣言独立,一面请求建章改称都督,与中央脱离关系。建章念总统廿载相如是雅,则断不敢赞成,念陕西八百万生命所关,则又不忍反对。现拟各行其是,由树藩以都督兼民政长名义,担负全省治安,建章既当遄返都门,束身待罪,以明心迹。
据说袁世凯看完电文,极为光火,将电文扔在地上,大骂陆建章与陈树藩是合穿一条裤子唱双簧。陈树藩等不及袁总统正式任命,便自称陕西都督兼民政长,将自己所属的部队编为陕西陆军第二师,用曹世英为第一师师长,李岐山为第二师师长。
陆建章收拾行装,装车三千余辆,携眷属退出西安。陈树藩派兵护送,刚出西安东门,不料陈军中有人瞧见这些辎重,未免垂涎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些东西都是陕西的民脂民膏,今被陆建章捆载而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们陕西人民就更苦不堪言了。”就这一句话,顿时激起人们的愤怒。大家响应,心里在寻思着,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能截留呢?他陆建章是来作陕西都军的,而不是来陕西刮地皮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值钱东西呢?陆建章听了,只得装聋作哑,由着他们去喧闹。然而陆建章的几十名侍卫却不知轻重,竟与陈军争执起来。陆建章震慑不住,只见陈军官兵齐呼:“兄弟们,快来,抢了这些东西!”话音一落,众人一哄而上,三千辆辎重,被抢劫一空。还有陆的妻妾、儿媳、女儿等内眷,也尽被东拉西扯,任意侮辱。女人身上的金银首饰也不翼而飞。陆建章叫哭不迭,自知在陕西作恶太多,动了众怒,只好袖手旁观,任其劫掠。
陆建章出城被劫,数年积蓄,一洗而空,又使得妻妾子女白白受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多亏了陈树藩念其旧情,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赶来,夺回了被劫的财宝,制止了难堪,还了陆建章一个面子。陆感激涕零,继续起身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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