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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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诛白狼雪亚贪功陈树藩攫取陕督
白狼翻山越岭,到了富水关,又困又饿,倦怠至极。他便找了一个农家去投宿,脊背一挨炕就睡着了。
夜半时分,还在梦周公的白狼,忽闻庄外枪声四起。犹如惊弓之鸟的他,出门一看,见庄外四下里尽是袁军,吵闹着要活捉白狼。料想自己的残部难以抵抗,白狼便孤身冲出重围,向庄外山坡逃去,袁军乘势追杀,击毙狼营几百号人。
黎明时分,浓雾弥漫,袁军号鼓齐鸣,杀声阵阵,聚集围歼白狼,死伤这不计其数。这支围歼白狼的袁军是河南巡防统领田作霖的队伍,田作霖奉了命令,在富水拦截白狼。田部不过一千余人,他率部抵达富水关的时候,豫西地区的镇嵩军统领刘镇华也正在向富水集结。田派了信使与刘相约,夹攻白狼,一心要歼灭白狼于富水。信使往来几次,说白狼残部抵挡勇猛,和刘部无法联络。田作霖只好率部向红灯沟、红龙沟一带进发,决心要擒拿白狼这条漏网的大鱼。
白狼据险抵抗,弄得田作霖一筹莫展。一天,有士兵来报,言有一个老者要见白狼,说有锦囊妙计可破白狼。喜出望外的田作霖,让人快请老者入帐议事。老者是一身庄稼人打扮,给田作霖指了一条破白狼的秘道,说以前僧格林沁亲王曾在这里大破长毛,富水附近有红灯沟、红龙沟两条秘道,由此攀登,可以抵达白狼的营部,如果乘着夜色奇袭,一定能够大获全胜。田作霖听了,心情极其振奋,说:“今日听了老先生之言,如拨云雾见晴天,破白狼就在今日。”于是,留老者共进晚餐,作为队伍的向导。
黄昏时分,老者前行,田作霖率队伍在后,由秘道登山破白狼。老者快走如飞,夜行如昼,一看就知道是个颇有功力的练家子。登至山巅,田部直抄了白狼的后路。田作霖传令下去,一千多人分为左右两翼,迂回包抄,突破狼营。狼营众人还在甜蜜的梦乡做着美梦,等到发现从天而降的袁军,顿时溃散。田作霖大获全胜,白狼也许是命不该绝,竟突围而去。
田作霖发现白狼虽然兵败,但余部很多,自己又势单力薄,不便追赶,等镇嵩军到后,再做打算,免得损兵折将,丧失实力。等到天明,山间依然弥漫浓雾,田作霖只得让官兵们击鼓,作为疑兵。田部连长鞠长庚,率左翼追出山北,巧遇镇嵩军到来,正要上山剿狼,夺取灭狼的首功。浓雾之中,鞠长庚率部尾随镇嵩军,以为镇嵩军为狼部,于是下令开炮轰击。
镇嵩军稀里糊涂挨了炮击,刘镇华恼怒万分,作为豫西土皇帝的他,哪里还吃过这亏,就下令开炮还击。一时间,炮弹你来我往地轰击了好大一阵子,最后才发现是窝里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刘镇华急忙传令,要鞠长庚的毅军停止攻击。毅军依然炮击不停,大骂镇嵩军是地方杂牌,刘镇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一来,让刘镇华大动肝火,斥责鞠长庚是狗眼看人低,拿他不当领导,今天就是不打白狼,也要出这口恶气,决心要煞一下姓鞠的威风。于是,镇嵩军猛烈还击,枪弹如白雨倾泻。在此期间,白狼竟乘机逃去。等到田作霖赶到的时候,双方互相解释,关系和好如初。这时,白狼已经逃得很远了。
但经过这一恶战,伤亡惨重的狼部以大伤元气。遁逃至屈原岗时,白狼才得以喘息,盘查余部,仅剩三四千人。狼部军师杨芳洲喟然长叹:
“当初进入甘肃时,三战而三胜,众人却一门心思要回河南,而今呢,四战而四败。历史上昏庸无能的楚怀王听信小人谗言,刚愎自用,最终被凶残的暴秦所掳。今天,我们离楚怀王的下场不远了。”
白狼听了,不禁泪流满面,也叹息道:
“众弟兄们强迫我回故乡,如果当初南下入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么悲惨的结局。哎!到了如此地步,我白狼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于是,白狼率宋老年等人,继续向东逃窜,以逃出袁军的重重包围圈。
赵倜、田作霖二人率部穷追不舍,击毙狼部众多。到了临汝南半闸街东沟,与白狼正面相遇。立功心切的赵、田二人,猛攻猛打,不给白狼丝毫喘息的机会。
激战中,白狼腰部北流弹所伤,便逃入拾脚山中,手下仅剩二百来人。负伤之后的白狼始终摆脱不掉袁军的追击,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生命到了该划句号的时候了。伤势严重的白狼拼力杀开一条血路,越过拾脚山,向北逃窜。回到原籍大刘庄的时候,心血劳尽的白狼。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了。
白狼去世时,身边仅剩下七人。七个人草草在张庄掩埋了白狼,他们七人立下谁也不能说出埋葬地点的誓言,便分散而去。
这七个人中,有白狼同族二人,一个是他的堂叔,另一个是他的叔伯兄弟。白家的这两个人逃出不久,就落入镇嵩军手中。一顿毒打,加上又害怕受到株连,两个姓白的把一切都招了。刘镇华知道了,心里很是高兴,密令镇嵩军分统张治功掘斩狼首。
这时候,狼部的王成敬、李鸿宾,也被巡防营捉拿,斩首正法,悬于街头示众,这就是当土匪的下场。王家的两个姑娘也脱离虎口。得以生还。王九姑娘已生了子女个一人,也逃出了匪**,回到娘家。王沧海认为九姑娘的两个子女是土匪的种,存在世上有损他的颜面,就毫不客气地杀了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将九姑娘改嫁给汝南一个姓曹的富翁,作为续弦。狼部的其他头目也先后遭到击毙,只有宋老年侥幸得以脱身,西逃流入陕境,投奔陈树藩,缴枪五十支,被陈提拔为营长。
刘镇华的喜报到了北京,说自己派手下张治功卧底狼部,乘隙击毙白狼。老袁听了,喜出望外,立即下令嘉奖刘镇华。但是,也活该刘镇华倒霉,赵倜的呈文也随后到了老袁手中,如实汇报了白狼被击毙的情形,狼是受伤而死,并不像刘镇华所说的那样。田作霖、张敬尧的呈文,也与赵倜的一致,斥责了刘镇华的贪赃枉法。老袁极其愤怒,于是下令褫去张治功新授的少将衔及三等文虎章;刘镇华代为谎报,也脱不了干系,也撤消新授的中将衔及勋五位,以示惩罚,同时下令各军即日起肃清余匪。

贪功的刘镇华受到了惩罚,到口的肥肉又吐出去了,心里很不悦意,便与赵倜、田作霖等人结下了怨仇,心想十年也要等这两个小子个闰腊月,如果栽到自己手里,就让这俩背后地日弄人的东西,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
富平兵变之后的陈树藩,由于胡笠僧的谦让,竟酿下大错,让陈树藩凭空咥了个棉红苕,摘取了兵变的胜利果实。陈护送陆建章全家顺利离陕,陆搜刮陕西民脂民膏满载三千多辆大车,大多为金石、字画、古玩、烟土等,一路东去,浩浩荡荡,出了潼关。陆建章感激陈的护送之功,满口答应回去向老袁保荐,让陈名正言顺地登上陕西督军之位。陈树藩满心欢喜,自己命里竟有如此好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美女、金钱、地位全都有了。
陈树藩对胡笠僧很是感激,没有富平兵变,自己作梦也当不上陕西督军。陈决定晋升胡笠僧为少将团长。张义安看不惯陈的为人,见形势好转,就提出要辞去军队里的职务,去英国留学。胡笠僧再三挽留,张义安谈了自己对眼下时局的看法,说:
“咱们陕西自辛亥反正以来,军队成份复杂,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官员利用军队,军队又利用土匪,最终受害的还是老百姓。咱们实在应该训练出一支真正为国为民的革命队伍。”
胡笠僧觉得张义安说的在理,频频点头,但仍不同意张义安去英国,说:
“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军队是完全可以训练出来的,为什么就一定要出国呢?我常读史书,对宋朝的岳飞非常崇拜,他的‘岳家军’能征善战,饿死不**食,冻死不入民宅,我们要用这样的事例教育我们的部下。”
张义安笑了,说:
“胡哥,你平日里就有‘小岳飞’之称,但对陈不能愚忠,陈这个人是靠不住的,他已经不是西安起义时的陈树藩,这个人的权利**很强,我认为咱们应该招募一批有文化、有理想的青年,组成一个学生连,培养骨干,对旧军队进行改造。什么时候有了一支强大的新型军队,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家就会安定,国耻就会雪洗,列强才不会欺凌我们。”
二人倾心长谈,胡笠僧答:
“现在我们的国家,好像一个病人,所请的医生都是药不对症。前一个医生把药用错了,后来的医生就得先解前一个医生用错的药,再换一个,又是如此。药药递解,药物都有三分毒,这样下去,越治病人越是虚弱。结果是谁也治不好兵,反而互相推卸责任。”
张义安点头,说:
“笠僧兄,你是良将又是良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胡笠僧继续谈了下去,说:
“我认为急诊的办法是,由主持正义的人用军事治国,宪法、民主与政治,都要由军队去维护,才可使国家由大乱到大治,逐步步入正轨。我所说的主持正义的军人必须是廉洁爱民、淡于权利的人。”
张义安:“这样的军队人民拥护,唐朝的李世民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违背民意的官,人民就会推翻他们,将他们踩到脚底下。”
胡笠僧:“我们要能够视战马如耕牛,视戈矛如锄犁,国家有用时则用,不需用时就解甲为民。军人要服务于国家,心里只有百姓疾苦,而无一己之私利,如果这样,才能把事干好。”
“我要练的正是这样的军队。”张义安说,“笠僧兄,我不走了,这国我不出了,兄弟这一生就跟定你了。”
胡笠僧的部队编制序列是陕军第一混成旅第一团,奉命驻防丹凤县龙驹寨,胡部的中坚力量张义安、半农也去了那里。该团编制十个连,张义安任第四连连长。第四连的士兵全部是具有中小学文化程度的青年,当时被称为“学生连”,实际上成为全团培养军事干部的学校。
四连成立时,仅有二三十条破枪。但张义安十分乐观,他说:“练兵先练心,只要把人练好,还怕没枪?”义安的招兵条件相当严格,除有文化外,还必须能吃苦耐劳,有个熟人想推荐一个关系户,问义安须具有什么条件才可应募?义安答:“如果在冬天不敢跳进冰河里去洗澡,请他不要来。”在士兵入伍以后,纪律也很严格,他以岳飞治军的经验训练自己的队伍,教育士兵们懂得作一个爱**人,具有尚义勇、重廉耻、守纪律、不贪利的优良品质。部队经常要出去剿匪,每次剿匪回来,义安都要一手持枪,对每个士兵挨个儿检查,如果发现有人携带了民间财物,立即就地枪决,毫不宽容,就是土匪劫掠的东西也不准妄取。义安常说:“贪图土匪的财物,从本质上讲就是土匪。”有一次,官兵们剿匪得胜回来,把土匪遗留下来的物资登记造表,向他报告,义安把表册仍进水里,连看也不看一眼,他对自己官兵的素质放心。
中国兵法上有“慈不掌兵”的说法。义安练兵,注重一个“严”字。他常说:“士兵临阵,如果不看指挥官的脸色严于刀剑,就不可能打胜仗。”每当谈到当时大多数军阀部队军纪松弛,军官对士兵采取放纵的态度,以及贪利扰民这些**现象时,义安常常怒形于色。他常在恶风暴雨大雪夜练兵,认为这是最好的练兵环境。一个士兵腿上得了一点小病,想请假休息,张义安不但没有批准,反而下令让他跑步十里。
陈树藩对张义安这种从严、从难、从实出发的练兵方法大为反感,认为义安是在出风头表现自己,屎巴牛显自己的黑尻子。在陈攫取陕西督军之位不久,窃国大盗袁世凯在全国人民的唾骂声中死去。袁去世后的次日,陈树藩为了表示对袁的效忠,就下令取消陕西独立,称颂袁世凯为“中华共戴之尊,民过不祧之祖”,提出对袁的丧礼要成立专门的治丧委员会高规格办理,对袁的遗属要优厚对待。陈的无耻行径,遭到陕西和全国人民的鄙视和唾骂,然而却受到北洋政府段祺瑞的赏识。于是,北洋政府下令,对陈进行褒奖,任命他为汉武将军、督理陕西军务,使其名正言顺。从此,原属民党的陈树藩便充当了北洋军阀皖系的忠实爪牙,并成为段祺瑞所控制的“督军团”的中坚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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