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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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于右任三原就职胡笠僧误中奸计
陕西靖**是北方唯一的响应孙中山先生所倡导的护法运动的军事组织,由来自各个不同方面、不同出身的实力派人物组成的庞杂而松弛的军事集团。
在成立之初的四个月的反陈斗争中,陕西靖**得到发展壮大。但因所属部队成份复杂,纪律松弛,各自为政,号令不一。左、右两翼夹击西安之役功亏一篑,就是明证。胡景翼、曹世英等高级将领及民党人士商议,须公推一位具有强大号召力的人物来充任靖**这艘大舰艇的舵手,否则这艘巨艇将会在大风大浪中沉没。胡、曹二人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派人去从上海、北京,请回于右任、张伯英,于右任与孙中山先生的交往甚密的,并主持党务工作,在国民党内的地位举足轻重。于先生又是孙中山先生为总统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第一届阁员——交通部次长,实际上是总长,因总长汤寿潜并未到任。这一时期,是于右任政治上的得意时期。他代行部务不到三个月,就随孙先生的辞职而卸任。但在这短暂的时日,于先生对铁路运输作了一项大的改革——沪宁铁路创始夜行车。
胡景翼派王子元、张立卿等为代表,赴上海请于右任回陕。适逢孙中山先生受西南军阀排挤,由广东来到上海。在王、张二人来上海之前,中山先生在上海就和于右任有过“革命自北方着手,以突破北洋军阀阵营”的设想。王、张二人到上海之后,谒见孙中山,谈了胡景翼、曹世英二位将军准备迎于右任回陕就任陕西靖**总司令的打算,目的在于配合广州军政府在北方活动,以打击北洋反动政府。这与孙中山先生的北伐计划是一致的,因而中山先生十分赞同。
这一年是民国七年。七月份的时候,于右任由上海回陕,在三原召开靖**各部会议,经过充分协商讨论,决定成立陕西靖**总司令部,公推于右任为总司令,张伯英为副总司令。众人调了一个好日子,认为八月八日是个吉祥的日子,于、张二人在这一天通电就职。总司令部设在三原,统一改编各部为六路,以抽签为序:
第一路司令郭坚,主要以关中刀客为骨干;
第二路司令樊钟秀,又称樊老二,原为黄龙山的一股“土匪”,归陈树藩收编,后来在左、右两翼靖**西安之役时,由张义安招收投诚;
第三路司令曹世英,是由不甘心于辛亥革命胜利果实被北洋军阀掠夺的同盟会部分党人和青年学生组成的;
第四路司令胡景翼,是由陈树藩部队中分化出来的正规军;
第五路司令高峻,是由地方民团转化的军队;
第六路司令卢占魁,原系绥远(省)军队,被当时的都统蒋雁行压迫而入陕投入靖**。
此外,又编惠又光部为陕北游击支队,聘请李元鼎、茹欲立(卓亭)为靖**顾问,党晴梵(沄)为总部秘书长兼第一路参谋长。
自于右任回陕之后,靖**的斗争形势颇好,可以说,不仅震动三秦,而且波及全国。如果没有于先生的声望以及奋斗的决心,就不可能出现如此有利于革命的声势。这一时期,于先生写了不少诗篇,其中有《题于鹤九画》一首,可以表达先生内心的意气风发。诗云:
中渭桥前大麦黄,将军作势取咸阳。
吾家老鹤真潇洒,驻马河干画战场。
靖**组成后的一段时间,各路军都有较大发展。
郭坚部自羌白突围之后,乘夜晚率部至蒲城县西二十余里的军事重镇兴市镇,与驻守在那里的杨虎城部会合。郭、杨决定,兴市镇这地方太小,不利于开展军事斗争,而这一时期,陈树藩的主要兵力集结在东先作战,西路兵力比较薄弱,又适逢秋粮收获季节,应向西路进军。于是,郭坚与杨虎城从兴市镇向省城以西地区疾进。杨虎城部在进军途中受阻,只得向东退回东路,一举攻克黄河西岸的韩城。这个回马枪杀得陈树藩心惊肉跳;郭坚部经耀州、礼泉向西,连克省城一西地区十多个县,威名大震。
弓富魁也率部西去,攻下扶风、岐山等地。
高峻部一路东进,收复了合阳。
胡景翼部在上涨渡之战大败陈军,攻陷马驹寨,迫近灵口。
张伯英、樊钟秀率领靖**第二路,一度曾兵出渭南,占领天险潼关,扼守陕西东大门。之后,张伯英又出蓝田,攻占户县,进军周至,紧张得陈树藩提起裤子摸不着腰,急令东路陈军回防省城,以防张伯英攻打西安。等陈树藩在西安集结军队欲于张伯英决战时,张伯英却领军西去,让陈树藩白白地忙活了一番。张伯英协助郭坚降服凤翔守军魏晋先,魏是张的旧部,因而进展相当顺利,三下五除二就说好了,郭坚部进驻凤翔。
靖**声势浩大,陈树藩害怕极了,一面向北洋政府国务总理段祺瑞求援,同时又因渭北的靖**将领们多系井勿幕的部下,便让井勿幕、彭仲翔以调解人的身份去三原,意欲让胡景翼、曹世英等人又重归他的麾下。被陈树藩囚禁于西安的井勿幕每日里虽是看看戏打打牌,但暗中与渭北胡景翼等靖**将领们有联络,对渭北讨陈的情况了如指掌。
陈树藩在他的督军府见了井勿幕、彭仲翔二人,先是哈哈一笑,接着就寒暄起来,握着井勿幕的手,说:
“文渊(井勿幕,原名泉,字文渊)兄近来可好,这多日不见,你长胖了也白了许多。”
井勿幕针锋相对,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多谢督军大人礼遇!”
陈树藩吃了一个软钉子,又不好发作,说:
“你和你哥崧生都是国家的栋梁,段总理常常念叨你们,我也是做梦都想着你们,但整日里忙于公事,崧生兄又远在陕北,咱们兄弟见个面实在不容易呀!”
勿幕与彭仲翔默不作声,想看陈树藩如何将这出独幕剧演下去。陈树藩看井、彭二人一言不发,便转换了话题,晃了晃他那不太利索的拐拐腿,说:
“看我这记性,差点又忘了,我把你们二位的功绩上报民国政府段总理,段总理把我好一顿埋怨,说放着这样经天纬地的栋梁之材为什么不用,像文渊兄至少得授个陆军中将的军衔,仲翔就是蒙住眼也得弄个少将军衔!”
他滴溜了一下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发现井、彭二人没有多大反应,就单刀直入,挑明话题:

“这笠僧(护士景翼的字)光能写几个字,其实啥球本事也没有,就和俊夫(曹世英的字)在渭北瞎折腾,于伯循(于右任字伯循)、张伯英也赶到三原添乱,这样不好,对他们的前途不利,对国家对人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我今天请你们二位来,是想让你们去渭北走一趟,说合说合,规劝笠僧俊夫他们迷途知返,陈某也不是鸡肚小肠之人,一向宽宏大量,决不计较前嫌,只要他们肯归附,一切都好说,段总理那里有我呢,让他们放心。”
勿幕见陈树藩亮出了底牌,就佯装不允,故意推辞,说:
“我不行,充当督军的阶下囚已有些时日,一介草民难以服众,还是请督军大人另请高明吧!”
陈树藩大嘴一咧,道:
“这怎么能行呢?人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没错说,文渊,你也不要推辞,笠僧、俊夫,还有那刺头郭坚可都是你的旧部,他们肯定听你的。就麻烦你和仲翔一起去吧,大功告成归来,我请你俩喝酒,并请段总理给你们封官授衔。”
勿幕和仲翔绕够了圈子,才说:
“督军,那我俩就去三原试火试火,看能不能把笠僧俊夫他们说通,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成功,你可不要怪罪我俩。”
陈树藩喜出望外,说:
“难得二位通情达理,今日初六,是个吉祥的日子,就启程吧!”
勿幕与仲翔如同鸟出笼鱼得水一般,打马如飞,直赴靖**腹地三原。
到三原后,两人受到热情款待,井勿幕被推举为陕西靖**总指挥。
陈树藩晓得了这消息,十分恼火,觉得自己愚蠢极了,走了一招放虎归山的臭棋。
一天,胡景翼下连队去察看,遇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拳师在吹嘘自己的武功如何了得,过了三山五岳,走南闯北投了不少名师。众人笑话那位拳师是关公面前舞大刀,太不自量力了,说:
“我们胡司令就是个练家子,你一个小小的部队武术教师敢与他试个高低吗?”
那位拳师把脚一跺,差点在地上砸出个坑来,答道:
“敢,怎么不敢比?”
胡景翼几次谦让,但那拳师不肯。胡没有办法,只得与他过招。只见那拳师出手迅猛,一招“把火烧天”就过来了,胡景翼顺势使出一招“拨草寻蛇”,只听“扑”的一拳,就闻“咕咚”一声,那拳师仰面朝天,栽在地上。
众人大笑,那拳师辩道:
“这次不算,我是没防备被他打倒的。”
胡景翼一笑置之,说:
“你站起来准备好,再来。”
那拳师站起来,列好架势,一招“风搅雪”就向胡打来。胡景翼不慌不忙,一腿扫过去,只见那拳师“轰隆”一声。原来那拳师这了胡的一腿,站立不稳就倒在身后的床上,连床也给压塌了。
胡景翼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功从来就没有天下第一。我念与你素来无怨无仇,腿上没有用力,否则非毙命不可。”
只见那拳师羞愧难当,抱拳示礼,说他学艺不精,没有颜面再在部队里待下去,便灰溜溜地走了。
陈树藩自西安送来信函,约胡景翼在渭南的固市镇晤面,说要与胡景翼单独谈谈。
陕西连年战祸,三秦百姓苦不堪言。胡景翼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于迎孙中山先生北上,组织中央政府。他在心里盘算着,计划率陕西靖**东出潼关,屯兵于京汉铁路线上,扼南北交通命脉,为孙先生统一中国的宏图尽一点微薄之力。因而,在接到陈树藩的密函之后,他就决定与陈树藩在固市晤面,研讨国家大计,陈以前是他的老上级,两人的交情还算说得过去,往最坏处打算,万一谈不到一起,就策反驻防在固市的陈军姜宏模部,因为姜宏模过去曾是胡的部下,与胡情同骨肉。
胡景翼准备赴固市,卫士来报说西安有密函来。他让卫士呈送上来,来信的是一个叫吴古岳的人,信中说固市一行危险,陈在固市布有重兵,千万不要赴固市,陈怀有虎狼之心,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胡景翼不认识这个叫吴古岳的人因而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带了营长杨瑞轩等几个贴身侍从去会晤陈树藩。
在固市姜宏模部驻地,杨瑞轩见了驻防蒲城的陈树藩部旅长李天佐,觉得十分意外。杨瑞轩就在胡景翼耳边嘀咕:今天的情形不正常,驻防蒲城的李天佐跑到固市来干什么,陈拐拐可能别有用心。胡景翼却不以为然,说这是在姜宏模的地盘上,陈树藩不会干出出格的事情。
中午日头端的时候,陈树藩跛摇日胯地来了,发现远道而来的胡景翼单枪匹马,就没有客气,居高临下地训斥胡:
“笠僧,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和于伯循、张伯英他们搅合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今天你就和我回西安,好好醒悟!”
胡景翼见陈树藩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噎得说不出话来。杨瑞轩插了话:
“督军此言差矣,你约我家胡司令是来商讨国家大事的,不是来教训人的?”
李天佐道:
“杨营长太没大没小了,这儿数你的级别最低,你还没有和督军说话的资格。”
杨瑞轩反驳道:
“李旅长,有些人手上沾满了同志的鲜血,还后何颜面在这里说长道短?”
李天佐拔枪相逼,道:
“姓杨的,你把话挑明,谁的手上沾有同志的鲜血?”
杨瑞轩:“耿端人的血债该向谁去讨?”
李天佐:“你……你怎么说这话,那是他和郭坚攻打我的防地,岳西峰可以作证。”
陈树藩也出面帮李天佐说话,道:
“襄初(李天佐的字)做得对,郭耿流寇为患,襄初打了他们替我分忧有什么不对?”
这时候,陈树藩击掌为号,伏兵出来,欲缴胡景翼杨瑞轩等人的枪枝。杨瑞轩眼疾手快,举枪准备射击出尔返尔的陈树藩,却误击了挺胸而上的李天佐。
姜宏模觉得陈树藩做事太过分,出面替胡景翼鸣不平:
“督军,笠僧兄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弟兄们的和气?”
陈树藩板起了脸,喝斥道:
“说什么说?今天先拿下笠僧,回头再和你算帐,有人说你通匪,与渭北安中往来,等查清后治你的罪。”
姜宏模是个老实本份人,顿时哑口无言,眼看着陈树藩率人劫持走了胡景翼,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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