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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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雪加霜八省入陕姚振乾背叛笠僧
陈树藩劫持了胡景翼离开了固市姜宏模的防地,一路西行。他本来想追究杨瑞轩枪杀李天佐的罪过,但让胡景翼一人顶了下来,胡景翼说今日之事与他人无关,姜宏模也出面为杨瑞轩说情,陈树藩劫持胡景翼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念胡以前对他的好处,是陕西人才,加之胡的部队还在,其部下能征善战之将如云,象李云龙(虎臣)、邓宝珊、冯子明、蒋郎亭等人,因而心有余悸,只得作吧,决定对杨网开一面,卖了个顺水人情,劫持了胡景翼一人而去。
一路上,敌骑如潮涌,戒备森严,围着胡景翼西行,且不时左顾右盼,惶惶如惊弓之鸟,惟恐遭到胡的部下的拦截,让胡生了翅膀飞去,这实在让人可笑。抵达西安时,已是晚上,万家灯火。入城后,陈树藩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将胡景翼带到位于北院的督军署,软禁于院后的百尺楼上,此楼约有一间大,四周有走廊,楼下有卫队看守。卫队的这些官兵其实大多为胡景翼的部下,对胡极为恭顺。
第二天一大早,胡景翼入大厅就餐,卫队的官兵们见了群情哗然,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昨夜里只听说百尺楼里囚禁了渭北靖**一个大脑系,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旧日的胡长官。胡景翼看众人愕然,便大声自白道:
“你们难道不认识了?本人是渭北靖**胡司令。
“胡长官怎么落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一个上里年龄的军官哭泣着问。
胡景翼答道:
“你们不要悲伤,这是你家督军对胡某的礼遇。”
这时,陈树藩携带这三姨太颜如玉来陪同胡景翼吃饭。他拐着一条跛腿,刚闪进来,就哈哈大笑,道:
“笠僧,实在委屈你了,陈某人确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你是个人才呢,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敌所用,我常对身边的将领们说,将来能左右陕西大局者惟胡笠僧也!”
胡景翼不卑不亢,坦然自若,答道:
“承蒙督军大人高抬!”
说吧,就低头吃饭,不再理会陈树藩。
陈树藩见胡景翼手上戴有两颗硕大的戒指,笑着说:
“笠僧,你身为军人,率兵打仗,冲锋陷阵,戴那东西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你们胡家很富有吗?”
胡景翼答道:
“督军太健忘了,难道忘了我的父亲是秦商中的佼佼者吗,我们胡家不说在西北,至少在陕西也是数得上的。其实这两颗戒指上都刻有文字,一个是‘刚毅木讷’,另一个是‘智仁勇’,常常以此告诫自己。如果到了督军杀我的那一天出门赴刑场后,我将举手高呼‘朋友,这样多好!’”
众人哄堂大笑,陈树藩也跟着笑了,说:
“笠僧真会开玩笑!”
接着,陈树藩让三姨太给胡笠僧斟酒。
胡景翼赶忙制止,说他不喜好烟、酒、茶,宋朝的岳飞是自己学习的楷模。
陈树藩面红耳赤,但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场面上的人,神秘地在胡景翼的耳边悄悄地说:
“陕西形势一片大好,好几个省的军队将要入陕剿匪,段总理对咱陕西的事情很关心,于伯循与张伯英也折腾不了几天了,迟早得下课。”
胡景翼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感革命形势严峻,但弄不清陈树藩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言不知是实是虚。
陈树藩所言非虚,确实如此。靖**以席卷之势,取户县、礼泉、兴平、户县,西安指日可下,依附皖系军阀的陕西督军惶恐万分。他请命北洋政府段祺瑞,决定引八省军队入陕,与陕西的靖**相抗衡。这八省军队分别是:直(隶)军张锡元进驻渭南;奉军许兰州入驻兴平;晋军阎锡山过河驻韩城、清涧;甘军孔繁锦入陇县、彬县、长武、麟游;宁夏军马福寿据定边、靖边;绥远军李际春陷榆林、府谷、神木;豫军刘镇华占关中东部;陕军陈树藩驻西安、陕南。
却说奉军许兰州部奉命来陕剿匪,直赴西路。陕西靖**第四路将领董振五星夜赶往扶风、武功地区严阵以待。这就是靖**史上的武功战役。参加此役的部队还有第三路支队司令杨虎城,以及第四路李云龙(虎臣)、邓宝珊、冯子明等部。
许兰州的奉军蜂拥而来,先与董振五在武功遭遇,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董振五早已在此设伏,严令所部官兵不见口令不许开枪,敌强我弱,一定要节约子弹。
奉军以为董振五部是流寇散勇,只会些打家劫舍的本领,不具备正规作战的本领。战斗一开始,奉军先是剧烈地轰击董部的阵地,轰击了一阵子,不见反应,连个狗大的人影都没有。许兰州大喜,于是命令部下发起总攻,以为遭遇到的“土匪”早已四散。奉军的步兵很快就攻了上来,乌鸦鸦的一大片,一步步地向董振五的伏击圈逼近,五百米,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眼看着离董部坚守的阵地只有五十米了,伏击的靖**与冲锋在前的奉军彼此之间可以看见对方的眉眼,冲在前面的奉军发现中了埋伏,暗叫不好,欲后退活命,可一切都晚了。
“打!”
董振五疾呼,下达了阻击敌人的命令。
靖**官兵们的心里早已憋足了劲,“哒哒哒”夹杂着“霹霹啪”,长枪短枪齐发,一排子扫射,手榴弹在敌群中遍地开花。
奉军在阵地上弃尸五百多具,逐渐溃退。
董振五率官兵跃出战壕,冲锋在前,身先士卒,与奉军展开了白刃战。
令人痛心的是,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董振五,这位靖**中杰出的青年将领以身殉职。
靖**又折一名将,悲哉!

许兰州发现靖**丧失主将,立刻下令让后扯的奉军反扑,妄想一举夺回阵地,彻底击溃董部靖**。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靖**增援部队邓宝珊、杨虎城、李虎臣、冯子明等部及时赶到。杀敌心切的靖**官兵听说阵亡了名将董振五,悲痛万分,个个似龙腾,如虎跃,奋勇杀敌。
许兰州见靖**来了多路增援部队,心里不由得乱了方寸一时速胜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只得率部全线败退。
停战以后,许兰州致电北洋政府,电文中说:陕西没有土匪,只有靖**才是精锐部队,是正规军中的佼佼者。此外,他还说了陈树藩外强中干,是个不顶事的菜包子,只会**权术,谈起带兵打仗屁屁都读懂,别看这家伙腿脚不利索,但他领军费比谁都要跑得快。
陕西靖**,一登龙门而身价百倍,各位读者至此,不得不为陕西军人三呼万岁!
胡景翼在百尺楼住了一个时期以后,觉得无聊烦闷,就多次向陈树藩要求让社会名流、民间艺术家毛昌杰先生给他讲书。陈树藩听了,觉得胡的要求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也就允许下来,差人请来了毛昌杰。
此时的胡景翼虽被软禁,只是出入活动受到限制,其他如通信自由等照常。胡景翼是个博览群书的军人,即使行军打仗也手不释卷,常常引导部下官兵多读书才能多受益。在被软禁百尺楼之后,他曾写信给在上海的同盟会员纪时若,让纪给他弄一些关于红胡子的书,即苏俄十月革命之后传播到中国的有关**的书刊。纪时若早在辛亥革命时就人管带(营长)之职,与胡颇有交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纪时若没有寄来胡所要的书刊,这让胡很失望。
毛昌杰与胡景翼很是谈的来,他除了给胡讲经史百家与古典小说之外,还与胡切磋书法绘画。其实,胡景翼是个悟性很高的人,在拳术、书画等方面的造诣是很高的。毛昌杰回忆了他与阎甘圆先生创办《广通报》的往事,又谈了对目前时局的看法。胡景翼坐在一旁,洗耳恭听,他对阎先生的博学多才很欣赏,阎与张凤翙是儿女亲家,在辛亥西安起义时就有耳闻。毛昌杰在外面走动的比较多,各方面的消息比较灵通。他说,近来听人说(渭)河北军纪有些松懈,以郭坚的第一路最为糟糕,郭部多为招收的刀客与地方民团,扰民严重,为所欲为,弄得民怨鼎天,参谋长党晴梵多次规劝,但马凌甫从中作梗。胡景翼听了,心急如焚,吟诗一首,以抒胸意,诗中说:
大地河山有壮猷,起兵原不为封侯。
回首生灵荼炭甚,欲执龙泉自刎头。
毛昌杰听了胡景翼即席而吟的诗作,不禁为之一动,感慨道:
“以前只听说胡将军精通拳术,能带兵打仗,实在没想到将军的诗词也是上乘之作。”
胡景翼答道:
“我只是爱读书,尤其喜欢读史书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今天只是有感而发,发泄心中的愤懑,至于诗词的平仄格律,我懂得并不是很多的。”
正说话间,急匆匆地闯进一个人,自报家门说他是吴古岳,为督军署幕僚,埋怨道:
“胡将军,你不听我的忠告,才有今日之难。”
胡景翼回想起来的,他对这个叫吴古岳的朋友有印象,固市会晤前吴曾写过密函给自己,不由得对这位好心人产生了感激之情。于是,他请吴古岳作下来,与毛昌杰一起谈天。
吴古岳看了看毛昌杰,又瞅瞅胡景翼,笑眯眯地说:
“姚旅长在渭北吃了败仗,正挨督军的训斥呢!”
“哪个姚旅长?”毛昌杰问。
胡景翼答:
“还会有那个姚旅长,肯定是姚三哥。”
“胡将军与姚旅长有旧?”毛昌杰又问。
胡景翼答:
“说来话长,在在西安起义之前,我就结识了三哥姚振乾,只因情趣相投,就结为异姓兄弟。可到了陕西光复以后,姚三哥竟弃我而去,处处与我为敌。再往后就投奔在陈树藩门下,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军事才能很一般的他也作到了旅长。我的旧部箱邓宝珊、李云龙(虎臣)这些人,不论哪一个都在姚三哥之上,他今日吃败仗也就在情理之中,不应该算意外。”
吴古岳感叹:
“胡兄不但能读书,而且还会读人,读人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非一般人所能达到的。”
胡景翼说:
“我的本事很平常,连督军都说了,我没有啥球本事,只会写几个破字而已。”
吴古岳:“写字也是一门艺术,督军其实是口是心非,他对你只有望尘莫及的份了。”
胡景翼觉得吴古岳算得上正人君子,为人正派,就视为自己的知己朋友。
正说话间,满连阴沉的姚振乾近来了,说:
“笠僧,三原的部队把我打惨了,我的北巡部队败回咸阳,为这事陈督军把我美美地训斥了一顿,啥难听的话都骂了。”
毛昌杰、吴古岳听了这话,就知趣地出去回避。
胡景翼看了姚振乾的狼狈情形,微微一笑,说:
“不知道我能为姚三哥作些什么?”
姚振乾大言不惭地说:
“你就下个命令,让三原驻军不要打我。他们肯定听你的话,我兵败时,他们还高呼‘看在我家胡司令的面子上,今日不追你,以后也不要来了,留有将来见面的余地。’”
胡景翼觉得姚振乾有些可笑,答:
“姚三哥真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昔日的恩恩怨怨暂且不提,我今日已是督军的阶下囚,怎么能指挥军队呢?”
姚振乾听了,瞠目结舌,犯不上话来,在一旁呆若泥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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