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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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井勿幕殉职南仁堡胡笠僧就职总指挥
就职陕西靖**总指挥之后的井勿幕,率岳西峰、邓宝珊等部赴凤翔慰劳援陕的云南靖**叶荃的第八军。叶荃部是在北洋八省军队入陕时,经四川、甘肃入陕,取道陇县,直抵凤翔。
驻守凤翔的是郭坚的靖**第一路,井勿幕对第一路部队的军纪涣散非常不满意。在进入凤翔境内后,接二连三的就有老百姓状告一路军扰民,因而井勿幕决心规劝这位字写得很好的同乡,一定要整顿军纪,勿要扰民,一支队伍如果没有了军纪怎么还能行军打仗。勿幕率部进入凤翔城内,碰见一位挑粪的老者,他便问一路军对当地百姓如何,老者摇头,说郭司令领兵打仗奋不顾身怪招迭出是个好将军,但对部下约束不力,几个支队司令里面数麻老九最坏,还有党跛子也不是东西,这两个人与土匪没有什么两样。在接风宴上,井勿幕直言不讳地指责郭坚:
“一路军太没有纪律性,像这样的部队如何能打胜仗,军纪一定要整顿,不能让老百姓对咱们靖**失望。”
郭坚脸色一惊,抬头看了看勿幕,又瞧了瞧麻老九与党跛子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说:
“总指挥说的对,郭某一定照办。”
一路军副参谋长马凌甫插言了,阴阳怪气地说:
“我看总指挥说的就不全在理,我们一路军军纪不好自然有它的历史原因,人家四路军是正规部队,而一路军多是刀客散勇与地方民团,这也怪不得郭司令?”
麻老九、党跛子见马凌甫出面为自己说话,本已垂下的头扬得老高,附合道:
“马参谋长说的对,事情其实就是这样,我们都是老百姓出身,自由惯了,如果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就走人,又重新占山为王?”
郭坚平日里对麻老九、党跛子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只是认为是小事而过于迁就他们,勿幕的直言使他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批评道:
“你们就不要多言,按总指挥说的照办就是。”
“郭司令说的对,我们一定照办。”
马凌甫、麻老九与党跛子三个人,嘴上虽说照办,但心里却不那么认为,觉得井勿幕是看他们一路军不顺眼排斥异己,没有将他们当亲的看待,便私下串通一气,要给井勿幕一点颜色看看。
勿幕率部离开凤翔途经扶风时,遭到郭部刘顺天营的截击,其实刘是受了马凌甫的指使。岳西峰、邓宝珊率部奋力反击,才击溃了刘顺天的阻击。勿幕等人抵达兴平时,新近归降郭坚的陈树藩部营长贾福堂又乘机反水,据城抗拒勿幕。勿幕非常恼火,便命随行部队攻打贾福堂,虽知贾福堂又畏缩不出,勿幕等人一连打了数日,还没有攻克兴平。
郭坚得到贾福堂叛乱的消息后,命驻守南仁堡(在兴平城西南十五里)的李栋才团策应井勿幕,以平定贾福堂之乱。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井勿幕收到第一路军司令郭坚差人送来的信函,约他二十一日在南仁堡李栋才的驻地开会,商讨攻打贾福堂及进取西安的计划。时值初冬,该是雪花份飞的时节了,但阴沉沉的天空却飘着细雨。众人劝勿幕不要去南仁堡,看那马凌甫、麻老九与党跛子一干人贼头贼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刘顺天的截击与贾福堂的叛乱让人生疑,况且李栋才也是刚刚归降的陈部旧人,到底是真降与假降现在还说不清,他会不会餐步了贾福堂的后尘?勿幕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郭坚与自己是同乡,是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的,再说李栋才也是蒲城乡党,不会有什么意外。
夜已经很深了,思绪万千的井勿幕难以入睡,在书案前铺纸挥毫,给昔日好友熊克武写了书信一封,克武在川军里做事,很久都没有叙旧了,该和老伙计谝谝了。他在信中写道:“很多人都反对我前往(南仁堡),以为有危险。其实,只要对革命有好处,我是不怕牺牲的。”封好书信,勿幕淆然而泪下,他担心第一路军的前途,长此以往,恐怕是要自己打败自己的。
韦参谋轻手轻脚地近来,劝勿幕早点休息。勿幕点头,说他知道了。韦参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勿幕问怎么啦。韦参谋说:“总指挥,明天南仁堡之行可不可以不去?”勿幕答:“这怎么能行呢,如果那样,一是会拂了郭司令的面子,二是会误了革命的前程。”望着窗外的牛毛细雨,韦参谋满怀悲伤地说:“我以前读过魏武帝曹操编著的兵书,这位军事天才曾说,天非好天,大将始行,雨而薄,不濡衣冠,是谓天泣,其将大凶,其卒散亡。我以为明天的宴非好宴,包藏祸心,小鬼跳梁,是鸿门宴。”
勿幕仰天大笑,道:
“韦参谋,你多虑了,方刚兄仗义执言,光明磊落,不会使用那下三流的卑鄙手段的。”
韦参谋满脸忧色,劝道:
“总指挥,须小心谨慎,这些年来你带上咱们蒲城乡党南征北战,东讨西杀,就是杀头也没有一个人皱一下眉头,我也相信方刚兄的为人,人常说不怕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就怕项羽后面有范增,你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将如何面对于、张二位总司令及众多的靖**官兵,把你一人撇在异乡他地,我们如何面对蒲城乡党?”
说罢,韦参谋痛哭流涕,悲断肝肠。
勿幕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南仁堡,深邃的炯炯双目注视着窗外的乡村夜景,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但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第二天一大早,勿幕留下岳西峰、邓宝珊继续围攻兴平城,自己轻装简从,只带了四名卫士乘轿车前往南仁堡。到了堡外,勿幕问哨兵:
“郭司令来了吗?”
“没有。”哨兵答。
勿幕心中一惊,一种不祥之兆闪过脑海。但又一想,方刚兄也许是忙于军务,稍后就会赶来。
李栋才满脸堆笑地出来了,迎接井勿幕,连赔不是:
“总指挥驾临,李某有失远迎。”
勿幕摆了摆手,说:
“李团长,你我同乡,就不必拘礼了。”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堡外马蹄声起,数十匹战马由远而近,自北门进堡。这时候,有李团卫士高声吆喝:
“郭司令来了。”
勿幕起身迎接,却不见郭坚。其实骑马的人是郭坚的卫士李新生、任申娃等人。勿幕的心儿突突地跳,今天莫非要出事,不知道这些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有折身跨进李栋才的团部。

“叭、叭!”
两声刺耳的枪声。
勿幕倒地殉命,中了自背后来的黑枪。
猴急的李栋才割了井勿幕的头颅,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这下给陈督军有了一份见面的重礼,担心的是靖**找他报仇雪恨,尤其是井勿幕的胞兄井嵩生,他是陕北镇守使,这人心恨手辣,是个不好惹的主。他顾不了这么多,带上井勿幕的头颅,马不停蹄地奔赴西安而去,说不定陈督军一高兴,还会给自己弄个旅长司令的高官做做,封妻荫子有何不好?
陈树藩的手不安分地在女人的柳枝细腰上捏捏搓搓,窑姐出身的三姨太颜如玉咯咯咯地笑着。突然,心腹卫士高倾闯了进来,说投降了郭坚的李栋才有要事求见。被坏了好心情的陈树藩斥责高倾不懂礼貌,让三姨太也出去回避。不一会儿,李栋才提了一个包裹进来。陈树藩问是什么东西,李栋才打开包裹让陈树藩察看。陈树藩见状,又惊又喜,瞪着井勿幕的头颅说:“井道尹,你终于回来了?”接着又骂李栋才:“李栋才,你这驴日的,把天戳了个窟窿!”李栋才惊愕道:“督军怎么这样讲话,我实在不明白?”陈树藩骂:“你这是置我姓陈的于不仁不义,我与井勿幕虽说是敌对,那只是政见不同,我与他在情义上讲是兄弟之交,早年曾一同驰骋疆场。勿幕是陕西民党之栋梁,人中之龙,况且他的胞兄井嵩生位居陕北镇守使,拥兵自重,靖**诸将领如狼似虎,他日难免有人要寻你雪恨,你看这如何收场呢?”李栋才愕然不知所措,泪如雨下,痛哭流涕,哀求道:“请督军救我一命,督军大人可不能见死不救!”陈树藩长吁短叹,叫苦不已,脸色显得灰暗,说:“不行是这,我给你一些钱,你远走高飞吧,快快地去异乡他地逃命去吧!”李栋才只得照陈树藩说的去办。
陈树藩修好书信一封,交与李栋才,让他快走,越快越好,走的慢了就没命了。李栋才升官发财的美梦落了空,只得背井离乡,按着陈树藩信上的地址去了汉口租界避祸去了。
被困在督军署百尺楼上的胡景翼得知井勿幕被害的噩耗,心痛得几乎昏了过去,一连三天未记日记。他思虑再三,决定当面质问陈树藩,要求诛杀凶手李栋才为井勿幕报仇。胡景翼质问:
“督军,你为什么不诛杀李栋才而谢陕民?”
陈树藩无言以对,脸色变得煞白,极为难看。
胡景翼指责陈树藩心虚,没干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晚上睡觉好好想想,自己是怎样当上督军的。
陈树藩理屈辞穷,又提起固市事变中杨瑞轩枪杀李天佐的旧事,诘问:
“笠僧,你口口声声要我诛杀李栋才为井勿幕报仇,那么请问,李襄初(即李天佐)之仇该找谁去报?”
胡景翼据理力争,道:
“襄初之死,责任在于督军。是因为你前言不搭后语,**伎俩,瑞轩以为襄初是你的帮凶才枪杀了他。你失信在先,瑞轩枪杀襄初在后,这怨不得别人。”
“你……你这是反上?”陈树藩气急败坏,妄想以气势压人。
胡景翼看陈树藩耍起了无赖,便说:
“今天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怨自己眼浊,当初富平兵变时把人认错了。”
陈树藩被揭了伤疤,闻言为之变色。
胡景翼扬长而去,撇下陈树藩呆在那儿坐凉板凳。
这时,北洋政府徐总统召开了南北议会议,派了张瑞玑(即张衡玉)来陕调停。胡景翼以为这些年来陕民已不堪战争之苦,张瑞玑来的是时候。
张瑞玑进了潼关之后,关中东不的一些地方士绅打听到张瑞玑平日里爱喝几杯。于是,他们就投其所好,在沿途设酒摆茶,为张接风洗尘。张瑞玑见酒必饮,觉得陕西人民豪爽好客。他在途经华阴、华县时,听说关中东路不太安定,多土匪流寇,便在酒后挥笔作诗一首:
少华山前柳脱棉,柳荫深处着飞鞭。
绿林豪杰若相问,马上行人是鲁连。
张瑞玑到了渭南之后,时任靖**参议的著名学者成柏仁受了靖**总司令于右仁的委托,渡河在渭南面见张瑞玑,以陕西时局的现状据实相告,指责陈树藩为官不正,言而无信,无故扣留了靖**第四路司令胡景翼,请张瑞玑从中调解,不要使陕西时局更加恶化。临别时,成柏仁送了张几瓶宝鸡产的陕西名酒。张瑞玑一连说了几个好,并答应帮忙,做做陈树藩的思想工作。
张瑞玑其实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对陈树藩在陕西的倒行逆施早有耳闻,就非常贱薄陈的为人。。他一到西安就说:
“柏生(陈树藩的字)呀,徐总统与钱代总理对你在陕西的工作很不满意,你可要注意呢。这陕西怎么就乱成了一锅粥,八个省的军队在这里打仗,这要花国家多少钱呢,新上任的徐总统最近正在与南方的孙文举行南北议和,看样子是要停战了。”
陈树藩一头的雾水,问:
“真的要停战了?”
张瑞玑一本正经地说:
“难道我大老远地从北京来是和你谝一二三的,对你来说,可能还后更怀的消息。”
说到这里,张瑞玑嘎然而止,故意吊陈树藩的胃口。
陈树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问:
“有啥坏消息?”
张瑞玑:“徐总统与钱代总理不满意你在陕西的所作所为,你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囚禁了胡笠僧,暗杀了井勿幕,弄得靖**与你水火不相容,像仇人一般,这样一来在全国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不利于北和谈,我还听了小道消息,北京准备撤换你,让阎相文做陕西督军。”
“啊……”
这个意外的坏消息几乎让陈树藩的精神防线崩溃。
陈树藩对张瑞玑谈了他的想法,井勿幕已经死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确实无力回天;至于胡景翼过去曾是自己的旧部,虽被软禁。但他念及胡景翼是陕西人才,更重要的是胡过去曾有恩与自己,他从来就没有产生过谋害胡的念头,始终对胡景翼都是很优待的,他决定释放胡还他自由。
不久之后,陈树藩兑现了他的诺言,恢复了胡景翼的自由。胡景翼回到三原后,接替井勿幕就职总指挥,并兼任靖**副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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