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此时彼时(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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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郑春草坐在沙发上织毛衣。事情虽然说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她仍是心有余悸,一想起那天的事,就感到后怕,总在担着心。不由想到,还是赶紧和他拉倒吧,省得再出事儿就不好了。想到从此后再见不到黄孚了,心里又有些不忍。她又想到她孤立无援时的尴尬,是黄孚帮她渡过了难关。自己有什么报答人家的?不就是……再说那天她没有受到攻击,还不是多亏了黄孚?这样一想,就想见他。可她又不能,就这样呆在家里,大门不出。对刘家怀也温柔了一些,希望事情能平安过去。这时听到外面门一响,抬头见是刘家怀,就说了句:“回来了!”刘家怀也就说了声:“回来了。”郑春草的手里不停地赶着针,嘴上吩咐刘家怀:“看看福来在哪?叫他回来吃饭!”刘家怀也就答应一声往外走。
刘家怀出去后,郑春草就收拾好毛衣毛线,来到伙房,把饭和菜摆到饭桌上。刚摆好,刘家怀和福来就进来了。一家三口人也就围着饭桌吃起饭来。
刘家怀刚咽下一口馒头,看了郑春草一眼,说:“明天,厂子里让我出去要账。”
“爸爸,什么叫‘要账’?”刘福来问。
“这要账嘛,就是别人欠了厂子里的钱,去要这个钱就叫要账。”刘家怀向儿子解释说。
小福来就点了点头说:“噢,我知道了:别人问你要钱,那就是你欠了别人的钱了。”
夫妻俩听后,相互看了一眼。想到平时要钱的地方那么多,能说是你欠了他们的?说不欠他们,那他们为什么要要呢?也许就是欠他们的吧!到底是欠还是不欠,谁也说不清楚。联想到和黄孚之间的瓜葛,也说不出是对还是错,这样一想,郑春草顺嘴说了句:“这孩子!”
“怎么让你出去要账?”刘家怀只是个工人,到外面要账的事是轮不到他的;郑春草就看着丈夫问。
刘家怀就说:“这都是好几年的账了,总也要不回来,厂子里等钱用,就抽了车间里的人出去要,说是还有提成呢!”
“我说呢,要是好事还能轮到你们!”郑春草像是看破了真相似地说。“应该是谁在外面欠的账谁去要。为什么要不回来?还不是得了好处作下了扣子!我看你们去要吧!好处?美的你!”
刘家怀无可奈何地说:“领导叫去,有什么办法?”
“得多少天?”郑春草也就问。
刘家怀说:“不好说。可能,少则一个星期,多则十天半月的。”
“要带些什么?我给你准备准备。”郑春草也就殷勤地说。
晚上,等到儿子睡着以后,郑春草拥了刘家怀说:“你快去快回,别让我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经过了那天的事,郑春草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刘家怀一时无语;但很快就说:“我会的。不管能不能要回来,我都会尽快回来。”说着就翻身到郑春草上面。郑春草开始还举了手想推开他,转瞬也就放弃了,一任刘家怀去撒欢儿。“女人的身子就是男人们撒欢的地方!”这似乎是她的下意识。
郑春草在黄孚家里受了一顿羞辱,回到家里又遭家人的怀疑,她真的有点儿受不了啦。虽说不知道黄孚的态度怎样,但从那天他极力护着她的样子看,他对她还是情深意重的。因而,在这孤单时候,她就特别想他,特别想见到他,尽管她一方面也想就此机会和他一刀两断。正如一支歌里唱的:“爱一旦发芽,就是雨水都不下,也阻止不住它开花!”我们这是爱吗?春草不由地问自己,要不是爱怎么会想着呢?
机会终于来了。刘家怀走后的第三天晚上,春草和黄孚俩人相约来到城南面的一片树林子里。林子中间有一条小河。小河里的水静静地流淌着,把空中的月亮和星星,还有树影,映在中间。有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给了这里一片黑暗。在黑暗里的小河边的土坝上,有一个近似三角形的影子。郑春草跪在黄孚两腿中间,搂着想念人的脖子,那黄孚也伸过胳膊搂住她的腰。
蚊子起来了。他们不时地用手在对方的身上赶着蚊子。刚赶走一批,另一批又跟着飞来,围攻他们露在处面的皮肤,让他们赶也赶不开。就是在这中间,郑春草告诉黄孚:“家里人怀疑上了!”并且讲了那天的情况,表示了她的委屈。
黄孚感到有些压抑,说:“坐这里蚊子太多,站起来会好一些。”
于是他们就站起来,仍然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片云彩还没有过去,黑暗仍在笼罩着他们。
“春草!那天我妻子……”黄孚开了个头,却没有说下去。他捧起郑春草的头,让她仰着脸。他亲了一会儿春草的嘴,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对不起你!”
“黄哥,别……”郑春草心绪不安地看着黄孚,似乎是在期待。
黄孚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城里的灯光,又面对苍茫夜空,异常感慨地说:“天地这样的大,难道……”
“黄哥,要不就到我家去吧!”过了一会儿,郑春草忽然说。黄孚的话让她好感动,她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一次难得的机会。“结果别去管它,爱就爱了!”
空中的云彩过去了,大地又是一片月光。
“到您家?”黄孚停了一下,疑惑地问。郑春草也就把厂里派刘家怀出门要账的事,对黄孚学说了一遍。
黄孚思忖着说:“他真的是出去要账?”

“我看不像撒谎。”郑春草说,“我当时也觉得不可能,可听他说的也合乎实际。”就把原话重复了一遍。黄孚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开了大门,又开了屋子门,郑春草先把黄孚让进去。前屋灯亮了一下就又闭了,两个人来到睡觉的地方。郑春草刚打开灯,黄孚又给关了,眼前一片黑。黑暗里,两个人也就急急忙忙上了炕,急急忙忙地活动起来。正在他们忙碌着的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亮了。激动中,黄孚用两条胳膊支着上身,下面仍然在匆匆忙忙地赶着路呢,抬头看到进来的人,不禁大吃一惊,这才停住。
那个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春草的丈夫刘家怀!
他不是出门了吗?怎么……
原来,“外出要账”不过是刘家怀打出的一个“幌子”。刘家怀对郑春草的行为早就心怀不满,也曾时露微词,李桂英只是还不知道罢了。那天,刘家怀听了母亲的话,就又勾起了他心中的隐痛,只是装出不“洇”事的样子,而且还为郑春草说了话。但他心里清楚,没有真凭实据,春草是不会承认的,说出那些话反而不好。为了取得证据,刘家怀就想出了“外出要账”这一招,骗过了郑春草,白天就躲藏在自家的那个永久菜窖里,到晚上再观察动静。头一天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晚上也没有事儿,第三天晚上就让他逮了个正着。咋一看到,是另一个男人而不是自己,在自己媳妇的身上翻云覆雨,就心如刀割,无地自容。
转眼之间,炕上的两个人已经拽了被子遮住赤身**。郑春草不敢直视刘家怀,身上还在微微颤抖。刘家怀已是怒发冲冠,无法忍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去就给了郑春草一个耳光。
黄孚想为郑春草开脱:“家怀!……”
“你给我闭嘴!”在刘家怀想来,这姓黄的固然该揍,可他毕竟有恩于儿子;何况,要是春草不给他机会,他能得逞吗?再说,他也不愿意把事态扩大,以后还怎么和春草过日子?也就网开一面,没有对他动手,却不愿意听他再说什么。
黄孚被刘家怀喝住后也就不再吱声,反过来却把春草搂在怀里,就像向他示威似的。
刘家怀见不得他们这样。他找了衣服扔给黄孚,伸手往外一指:“姓黄的,你给我滚出去!”并转过脸去。
“家怀!……”
黄孚走到门口又转回头,想对刘家怀说,“这事都怨我,和春草无关,你不能对她不好,要算账你只管对着我来吧!”
刘家怀就是不让他说,接着就又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句:“还不快滚!”
黄孚走后,刘家怀像是栅栏里的一只吃人的狼,在地下来来回回兜着***,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满可以再上去狠狠地揍郑春草一顿,可是,他却没有再下手。想过去看看她的脸,那一掌实在是太狠了点,她一定痛得不轻;可他又觉着不能过去。能过去吗?她背着他干了这种让他戴“绿帽子”的事,他能原谅她吗?“不!不能!”他在心里抗争着。
郑春草原以为,黄孚走后,刘家怀一定会对她大打出手;那样,她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可是,等了半天,几回偷眼相看,只见刘家怀光是在地下转***,看也不看她,反而觉得是自己受了伤害,就真的怨恨起他来。于是,她抬起头,不无忧愤地瞪了家怀一眼,躺下去,拉了拉被子,连头和脚,盖了个严严实实,心里说:“你就转***去吧,窝囊废!”
不知过了多久,刘家怀才有些平静下来。他坐到郑春草头边,伸出手,几次试着,要拽起盖在她头上的被子,结果都没有成功;末了,他索性不再拽了,压低声音说:
“春草,我的手太重了吧?你一定痛得不轻。这都怨我!可你不会不知道,看到你和别的男人那样,我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说着竟然抽泣起来。
郑春草躺在被窝里,紧紧地咬着嘴唇,一任眼泪静静地往两边流淌。
刘家怀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用,是窝囊废。他恨郑春草,恨的时候,连拿刀子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但他又下不了那个手。所以,恨着,恨着,也就恨不起来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已经有了可爱的儿子,一家人不能没有……妻子和妈妈。他之所以要这样做,也就是为的这个!
“春草,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两个老人也从没有把您当成外人啊!”刘家怀在郑春草的头顶上,一边看着被子里躺着的人,一边自言自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角好像动了一下,刘家怀心里有些惊喜,暗想,他的诚心终于有了回报。被头慢慢扒拉开了,郑春草的头脸已经显露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她肯定是哭过了。那对眼睛原来是多么有神啊,这时候却是暗淡无光。头发有些乱,脸上显得有些瘦了。就在这一闪之间,刘家怀心里“咯噔”一下,也就生出了深深的悔恨之意。
这悔恨之意已经使刘家怀感到极其难过,不安;而郑春草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如五雷轰顶,天塌地陷。
刘家怀不安地看着郑春草刚露出来的脸。郑春草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语气虽说轻柔,但却斩钉截铁:
“家怀,咱们离婚吧!”说完,没有等刘家怀有所表示,就又拉了被子蒙住头,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离婚,没有商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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