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生消情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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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郑春草跟着黄孚享受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大城市的夜生活!
回到旅馆时,两个女伴已经睡下。好像是睡熟了,谁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一动。郑春草就私下想:这样更好,省得她们问这问那的,也落个清静,就不去打搅她们。自个儿关进卫生间,洗完了,在床上躺下,拉了个毯子,盖到身上。
郑春草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脑海里一个劲儿地转个不停。事情的发生……这些事情……真的是想不到,可是……。后来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自己的丈夫……郑春草想着想着,鼻子里一酸,两颗晶莹的泪珠就滚了出来,滑过脸腮,掉在枕头上。
是由于激动兴奋?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坚定而后悔?或者是失去过去生活而难以割舍?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到底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那事情竟然是——
灯红酒绿的城市。黄孚领着郑春草走进一家舞厅。这之前,郑春草只是从电视屏幕上看到过这种地方,现在让她真的身临其境,一下子就被舞厅的那种热烈激越的氛围所震慑,顿感自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她感到自己被消融了,溶于一片茫茫然之中,不知道身在何处,无以解脱。
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的是黄孚。在一阵头昏目眩之中,郑春草终于感到了自己的存在,但仍是茫然地跟着黄孚,坐到舞池边上的小桌边。
服务小姐把两瓶果汁,放到各人面前。郑春草看着面前的那个“纸盒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片迷茫地看着黄孚。她见黄孚从“纸盒子”一边拽起一个细细的、带着拐弯的白色塑料管,低下头,把塑料管弯了的一头,含在嘴里。她于是一下子明白了那个白塑料管子的作用,也学着黄孚的样子,用嘴一裹,就感到一股美妙的液体,顺着那根管子流进腹腔。
“怎么样?”黄孚吐出那根白色塑料管子,看着郑春草问。他接着扫了一眼嘈杂的舞厅,补充说,“春草,看着这一切,您有什么感受?”
郑春草嘴里含着那根细细的塑料管,沉浸在舞厅的浓浓的氛围中。听黄孚问起她对眼前的一切有什么感受,她想了想,一时却不知如何说好。要说对眼前这些的感受,郑春草觉得,她的感受好像很多,很丰富,也很生动;可真要用语言说出来,却又犯难了。这时她也吐出那根细塑料管子,朝黄孚难为情地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说不出来!”
黄孚并没有计较郑春草的回答,他好像也希望她能这样回答似的。这工夫,他向郑春草示意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男女,用欣赏的口味说:“看看这些人,人家这才叫生活呢!”
郑春草听了无言以对。是的,她已经感受到了这种生活,同时,也很自然而然地想到和经历过的活着的人们的活着——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养家、供孩子上学而早起晚归、汗流满面、争吵……心里就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她闹不清,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能够这样美好地享受生活,而有的人却只是为了活着?她知道她是属于“为了活着”的那样的人,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悲哀。悲哀是一种不满。人,不是在不满中消沉,就是在不满中奋起,除此别无选择。郑春草有了进行选择的不满(挣脱的本能),她不甘心!她要生活!这极强的渴望与眼前眼花缭乱的生活的汇合,麻醉了她那颗甘苦的心,于是她醉了,身子软软地靠向黄孚。她本来早就意识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好的因子,这时候好像也就无须多虑了。不过,她刚刚接触到那个男性的身子,刘家怀的面孔突然一闪,“不!不!不能!”她就像是触了电一般,急忙又弹了回来,下意识地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拽着衣服。偷偷地瞟了黄孚一眼。黄孚把这些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没有吱声。
舞曲又起。人们成双成对地步入舞池。舞池里,不一会儿就是一片“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春草,咱们也跳一曲怎么样?”黄孚提议。
郑春草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片绯红,赶忙坐直了身子,求救似地看了黄孚一眼,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难为情地说:“我不会!”心里就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学学跳舞呢!
“没关系,我来教您!”黄孚说着就拉住郑春草的手站起来。
郑春草没有把握地问:“好学吗?”
“好学!”黄孚充满热情地鼓励她。
于是,郑春草就学了别人的样子,在黄孚的身教下跳起舞来。免不了磕磕碰碰。好在,一个愿意学,另一个耐心地教。郑春草本是一个灵性的女人,几圈过后,就能比较自然地跟上了步子。两个人配合默契,前进,后退,很快就玉石天成。
“春草,想不到您学得真快!”黄孚边跳边恭维地说。
郑春草心里暗暗地高兴,当下,两只眼睛盯着黄孚,甜甜地一笑,道:“我可是笨死了。还不是你黄哥带得好!”
“那里的话。”黄孚心里自是高兴。“这说明您很有天赋啊。”当下,他把头猛地一扬,搂着郑春草,转到舞池中间。
前进,后退……
舞曲戛然而止。舞伴们纷纷离开舞池,分散在四边的小桌旁坐下。
也是刚刚学会跳舞,郑春草情犹未尽,见身边的人离开舞池,像是不知所以似的,原地停在那里,疑惑地看着黄孚。黄孚微笑着一张手,拥着她离开舞池,走到原来的坐位上,坐下来。
“怎么样?开心吗?”黄孚接过服务小姐送来的饮品,递给郑春草一杯。
郑春草接过饮品,点了点头,说:“有生以来,我、真还没有这么开心过呢!开心极了!”仿佛在回味着刚才起舞的情形,闭了眼睛,直把个杯子捧在手里。

黄孚专注地看着郑春草陶醉的样子,就像是在品味着一件艺术品,一时无语。
很快,舞曲又起,人们纷纷起身,步入舞池。像是有根线牵着似的,郑春草看了黄孚一眼就要站了起来。黄孚伸手向下一按,示意她不要起来。郑春草不知所以,寻问似地看着黄孚没动。这时就听黄孚说:“这一曲是探戈,难度大。我们刚才跳的是慢四。”
郑春草一听,原来是因为她不会,也就不好意思地笑自己“不知道深浅”了。
“探戈比慢四难学一些。”黄孚又解释了一句。“您现在还不能什么舞都学,先要学一种巩固一种才行。”
听了黄孚的解释,郑春草心下坦然,便点头一笑,就把那根白色的塑料管子含在嘴里。
“您先在这儿坐一会儿。”黄孚说着不经意地拍了一下郑春草的胳膊,站起来。郑春草不知他要干什么,只管看着他,只见他离了座位,朝着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小姐走去。到了跟前,弯下腰,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那小姐只是转过身,朝他优雅地递过小手,从坐位上站起,和黄孚一起走进舞池,相拥着,有节奏地跳起来,潇洒,飘逸。郑春草看着,先是有些羡慕,到了后来,又有些妒忌。心头不由猛地一颤,就酸酸地低下头。她不想看到那个身影,却又忍不住,不时地用眼睛的余光扫向舞池,扫向那个身影。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郑春草忽然这样想,“他和谁跳舞与我何干!”也就坦然了一些。
舞曲终于停止了。黄孚同那小姐走出舞池,友好地和对方点头分手,回到郑春草身边,还向她微微一笑,像是在向她表示歉意。“春草,对不起了,让您一个人坐着!”
郑春草挪了挪**,让出地方,却自顾吮吸着饮品,掩饰自己。“我这是干什么?”她忽然这么一想,马上就恢复了常态,朝黄孚一笑,坦然地说:“没什么。你们跳得真好!”
“没有吃醋吧?”黄孚笑着问。
郑春草猛地吃了一惊,也就说:“吃醋?看你说哪儿去了,我有这个资格吗?”
“您也会跳得很好的!”黄孚鼓励她说。
郑春草渴求地说:“那就全靠黄哥你费心了!”
“我一定会的!”黄孚说着下意识地往郑春草这边挤了挤。
郑春草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
“春草,从第一次看到您,”停了一会儿,黄孚忽然说,“我就觉得您有一种不同一般的气质。”
“是吗?”郑春草听了黄孚的话觉得新鲜,猛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黄孚帮助她的理由?是啊,我一个其貌不扬的穷女人,他为什么要帮我?过去她想不明白,这会儿她好像开始明白了,原来是我有一种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气质。
气质?气质是什么?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气质?郑春草虽然对这一点还把握不准,不过,她能肯定的一点是,在她身上肯定有一种和别的女人不同的地方,这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自己的气质吧?要不,那么多女人在他那里看衣服,买衣服,别人怎么就没有得到黄孚对她这样的帮助呢?一定是这样子的。不过,春草对她这不同的一点在这之前却并不知情,要不是黄孚提起的话。
郑春草很想知道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于是,停了一会儿就抬起头看着黄孚问:“黄哥,那你说,我是一种什么气质?”
黄孚想了一下,却说:“您的这种气质使您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郑春草笑说,“黄哥,这么说,你能发现我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气质,是不是可以说,黄哥是‘慧眼识珠’呢?——不过黄哥,你虽然有一双慧眼,我可不是不是什么‘珠’啊!”
“春草,您这么说是高抬我了;”黄孚也笑了,“您说您不是‘珠’,我肯定也没有一双‘慧眼’。不过,说句心里话,春草,和您接触后,我确实从您身上感到了一种特别的气质。正是您的这种气质影响了我,才使我对您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过,这种特别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您是女人——要说女人的话,春草,不是我小看您,在我身边,比您年轻漂亮的女人有的是。春草,我对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我对您做的这些,是因为我和您好像有这种缘分,——是缘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而不是我对您有什么‘心怀叵测’噢!”
“黄哥,我可没那么说!”郑春草已经沉浸在黄孚说的那些话里,听了最后这一句,又觉得是针对自己,于是就赶忙开脱。
郑春草确信自己有黄孚说的那种气质,就有一种莫名的欣慰。男人追女人无非是为了那个“好”事,而黄孚却并没有对她非礼过。想到黄孚对她的帮助,也就问了句:
“黄哥,那,你这么帮我,就是因为我有这种气质和生出的缘分喽!”
“当然。”黄孚看了一眼郑春草说,“在我感觉到你的这种不一般的气质时,我就产生了一种意愿,就是要帮您。当时,我看出了您的困难。我知道,您也肯定清楚,在这个社会上,对处在困境中的人,同情的人是很多;不过,真正能给予帮助的,却很少。春草,对您的帮助,我可能就是这‘很少’中的一个吧!”
想起黄孚一次次的帮助,从黄孚的话里,郑春草就觉出了他对她帮助的理由和现实。她承认他说的对。在众多的人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向陷入困境中的她伸出了拉她的手;也就由衷地说:“谢谢你了,黄哥!”心里也就涌出一股也应该给他些什么的萌动。
“看,又来了不是?”
舞曲又起。黄孚便说:“春草,还想跳吗?”
郑春草点了一下头,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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