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郯城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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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在城门边,看着秋未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为什么每次总是我站在原地,眺望着天边远去的人影。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眼下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不能沉溺在自己的臆想中。秋未炀这一走,顾临川也一定会跟着回京。那么郯城就只剩下小奚,若小奚真是秦怀仁放在我身边之人,那顾临川一走,郯城必定翻天!天知道我那位父亲大人对我存了什么心思。所以当务之急,我得马上回到郯城。
邺城,将军府
我召来了驻守邺城的萧相憬、季子陵和李学涵,因为宇文昊中毒一事如今还是秘密,我不便让太多人知道。郯城、彬州二城现如今都动荡不安,这邺城就再也乱不得了。
“萧将军,郯城有急报送至,本郡主现要动身回郯城,邺城一切事务就拜托将军了。”我貌似诚恳,实则对他却很是不放心。对于宇文昊我都尚存三分戒心,更何况是他心怀各异的下属。
“末将领命。”萧相憬抱拳道。
“好,阮曾吟,”我唤出了这次随我来邺城的影卫头领。除了钟诚凌、顾临川和祁矜仰以外,他便是我最看好的人了。钟诚凌忠诚,在战场上更是计谋百出;顾临川机灵,玩起心计恐怕连秋未炀也要惧他三分;祁矜仰认真,所有事做起来皆是一丝不苟、井井有条。而阮曾吟表面上虽害羞,平时并禁不起我打趣,但到关键时刻他却是十分的冷静、果敢,是个能稳住大局之人。而且他是名将阮筠之后,阮筠遭陷害致死之后,阮家下下三百口被流放边疆,终生为奴。这三百多人中只有阮曾吟和他妹妹阮敬灵逃了出来,却也流离失所。恰逢影卫招人,他和妹妹就一同进了郡主府。其实我早就想把他从影卫中调出,放在一个合适的职位上,一展其才。只是他素来与钟诚凌不合,我怕出内乱才一直不敢用,现在把他留在邺城,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给你两万兵马,你留下助萧将军守邺城。”言下之意很明显,给我看好萧相憬,邺城千万不能出乱子。
“属下明白。”阮曾吟静静的立于我身后。
“季将军,请你带本部兵马随我去一趟郯城,可好?”我笑咪咪地说,并如愿以偿的看到萧相憬和李学涵脸上吃惊的表情。宇文昊虽有二十万大军,但邺城守军也就五万,季子陵所部就占了三万。我这一调动,抽了他们三万精锐,又放进了两万我的嫡系军队。凭这点,在邺城阮曾吟完全可以和萧相憬他们分庭抗礼。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宇文昊剩下的兵马都在岳州,这样一来才能保证萧相憬和李学涵不会给我出什么难题。目前我可无暇分神去顾及他们。不过这只是其一,这其二嘛,季子陵是宇文昊的心腹,也是这群将军中最有经验的一位,带走了他,牵制了萧相憬,剩下的只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季子陵,有了宇文昊临行前的交待,他素来也有分寸,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末将遵命。”从季子陵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而萧相憬却是一脸无奈。
“这样甚好,不知三位将军是否有异议?”我假意地反问了一句。
“末将不敢。”这次回答的倒是出奇的一致。
“季将军,请你马上集合军队。我们即刻出发。”越是风平浪静,暗处就越是波涛汹涌。我有预感,在这么平静的时候,秦怀仁一定会实行他下一步计划,只是我希望还来得及阻止小奚。毕竟我不想和小奚兵戎相见。
二日后
郯城,郡主府
“小奚姐,这顾大人留下三万兵马时说过,在郡主回来之前兵马不能离开郯城。你没有权利擅自调兵的。郡主也说过,郯城、彬州和邺城互成犄角之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兵要全调走了,郯城不就是一座空城了。”尹舜臣有些焦急的说。小奚姐平时最识大体的,不知今儿这是怎么了。秋相和顾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风队进攻邺城的消息。小奚姐居然就要调出郯城所有的兵马。好像急于要把郯城架空似的。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困惑。好在军队有祁矜仰一手压着,阮敬灵也管住了所有的影卫。这调令才没有发出去。可是郡主不在,小奚姐又是郡主的心腹,估计祁矜仰那边也压不了多久。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影卫来管我了。郡主不在,这里自然是我做主。况且郡主现在在邺城,身临最前线,前方战事吃紧,邺城比我们郯城更需要兵马。郡主若出了什么事,你们影卫谁能担待的起?”小奚见祁矜仰一手把自己发出去的调令压了下来,心里很是着急。虽然自己找了个情理之中的借口,可这个借口也是漏洞百出的。影卫又都是极为聪明之人,时间一久难免出乱,声音也不由得气急败坏了一些。
“可是,小奚姐,郡主她……”尹舜臣忽然明白了小奚想干什么。秋相来时,邺城还平安,怎么会一下就告危了呢。恐怕小奚姐对郡主已生异心了,是谁想害郡主呢?而且这事自己能想到,祁矜仰能想到,阮敬灵能想到,可其他影卫未必能想到。就算自己说了,又有哪个肯相信,对郡主忠心耿耿的小奚姐要害郡主。而且我们影卫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小奚姐对影卫的好,我们又有哪一个会不记得呢?
“尹舜臣,敢情你是个白眼狼。郡主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我这么做自然都是为了郡主的安危着想。”
“好好好,说得真好。小奚,啊,不对。应该叫你管事姑姑。请问邺城什么时候告危的?为何连翊儿都不曾知晓。可是冯皓泽的一万军队就在郯城外十里,郯城一空,就长驱直入,到时候就是郯城告危了。这就是你对我的忠心么?”我站在前厅口,瞥了一眼已经瑟瑟发抖的小奚,满脸不屑,转身对季子陵说,“季将军,劳烦你把冯皓泽压上来。本郡主倒想知道,这郯城是皇兄御赐本郡主的,怎么就轮到这些个人在此造次!”
“郡主,小奚自知背叛郡主是死罪,但冯将军是老爷的门生,求您看在老爷的面子上,饶了他吧。”小奚满脸哀求。
“哦?原来是爹?”我眉毛一挑。
小奚脸色一僵,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惜我并不想给她掩饰的机会。“你的意思是爹让你们来夺我这郯城?”
“不……小奚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朝她微微一笑,“小奚,你先起来。尹舜臣,给你小奚姐搬把椅子。小奚,你先坐下。后面的过程还很长,我怕你会站累了。”我假意的惋惜了一下,天知道我现在这副样子又有多吓人。
在我离京之前秦怀仁必不会怀疑他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儿能掀起多大浪来,也不会费那个心思安插什么到我身边。而小奚却是自小在我身边服侍我的丫头。那么小奚的背叛一定是在郯城大捷之后了,秦怀仁怕他以后控制不了我这颗棋子,才出此下策,让他的门生,兵部佥事冯皓泽带兵与小奚里应外合,攻占郯城。可事情若是如此,我倒有两点疑问。其一是小奚到底什么把柄被秦某人抓住了,以至于她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这郯城也并非无能人了。临走时我怕顾临川一个人忙不过来,特意留下了祁矜仰和影卫尹舜臣,甚至我还留下了阮曾吟之妹阮敬灵。阮氏兄妹虽然沦落,但毕竟是将门之后,行军打战,从小自是耳听目染,再加上阮筠更是亲自教导。这一点上很少有人能从阮敬灵那里讨到什么便宜。而我想这一点,小奚还是知道的。而第二个疑问就是秦怀仁真认为仅凭这一万兵马就可以控制住郯城,进而压制我?我想他也许不知道宇文昊中毒一事,但他绝对知道秋未炀把五万兵马尽数留给了我。这五万兵马虽是京兵,战斗力并不算上乘,但以区区一万人对我的大军,他冯皓泽好像还没有这个能耐。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秋未炀没有留一兵一卒给我,光是郯城守军也就有二万,对付冯皓泽也绰绰有余,难不成他还有什么阴谋?
“启禀郡主,冯皓泽带到。”季子陵恭敬地站在一边,随之一起进来的还有祁矜仰和阮敬灵。祁矜仰一脸严肃地走到我面前,呈给我一本文书。我知道,那是小奚擅自发出的调令。
“冯将军,你倒真有闲情。小小的一个兵部佥事,居然敢到我郯城撒野。你是真不知道这郯城乃我的封地,还是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怎么说也是家父的门生,你这么做不是让本郡主为难吗?”我略带玩味地看着他。心里不禁想这秦怀仁究竟要干什么。
“既然冯某技不如人,被你们生擒。怎么处置随你便。”冯皓泽倒是毫不畏惧,什么也没有回答我。嗯,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骨气。可再细看那张脸,怎么有一丝诡计得逞的神色。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祁矜仰,祁矜仰耸了耸肩。这我知道,祁矜仰一向只和钱粮打交道,其余的事所知甚少。再看了一看尹舜臣,他回给我一个忧虑的眼神,聪明如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里边的不寻常。这时阮敬灵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皇朝例律,番王,郡主不得插手中央事务,不得擅自处置封地以外的朝廷命官,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
我有些感激地冲阮敬灵一笑,眯起了眼睛审视地上跪着的这个人。原来秦怀仁竟然要置我于死地!这算是哪门子的父亲。既然他为了那个位子不仁,也休怪我以后对他无义。至于这冯皓泽嘛,父亲的门生自然要在父亲面前处置。
“季将军,不知你在兵部任何职?”
“末将不才,现任兵部左侍郎。”
“将军过谦了。那还劳烦将军,把这人绑回京,面见圣上。也请圣上为我做主。”我顿了顿,又说,“岑筱、夏木,你们陪季将军一起回京,今天就起程,车行一切从简。”很难得的看到了季子陵的眉头皱了皱,貌似十分的无奈。这也怪不得他,一句“车行从简”就把他的兵马尽数留在了郯城,又派了两个影卫跟着他。他想不皱眉,我看都难。
“府中有个不听话的奴才,让季将军见笑了。尹舜臣,把小奚拖下去,打到断气为止。”我厉声说道。
尹舜臣极为惊讶地看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我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打十板装装样子就好。等季子陵他们走后,带她来见我。”尹舜臣的脸色这才略好一些。小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作任何反抗,相反地很安静的跟在尹舜臣的身后,走了出去。
我看着手上的那一本调令发呆。小奚,你的用心,我都明白……
“郡主,小奚带到。”等季子陵走后,尹舜臣把小奚从侧门带了进来。这次轮到祁矜仰和阮敬灵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一脸好笑地回看他们,“矜仰,敬灵,你们可曾看过这调令上的内容?”
“没有,不过猜也知道,应该是把郯城守军尽数调往邺城。”阮敬灵理所当然地说道。祁矜仰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猜对了一半,”我脸上笑意更盛,“而另一半便是这军队调出郯城后并没有直奔邺城而去。而是命军队带足半月的粮草,驻扎在距郯城三十里外。”
“三万人马半月的粮草?这可是粮仓里所有的存粮,那么郯城可真就变为一座无用的空城了。”提到了祁矜仰的老本行,他不禁兴奋起来。
“听郡主说完,少插嘴!”尹舜臣和阮敬灵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暗暗在心里笑了笑,这一对人还真有点意思。继而正色道,“这最后一道指令是,驻扎后,派出两对轻骑,一队往邺城,一队向彬州,报告郯城的情形。小奚,若我没猜错,你的母亲现在在秦府,对吗?”我温和的看着小奚。
小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是小奚不好,郡主对小奚恩重如山,小奚无论如何都不该背叛郡主。”
“小奚,你起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知道你以尽了最大力来保郯城了。可如今郯城你怕是呆不下去了。过些时日,我会想办法把你娘从秦府接出来。以后,你就和你娘好好过日子吧。记住,小奚死了,从今以后世间再也没有小奚了。”我认真说道。我并不认为我在小奚心中的分量会重过她的至亲,而且她背叛了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我也不会再把她留在我身边。至于她的娘,在秦怀仁看来小奚已死,应该不为难她娘,我只要找一个借口,要接出她娘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知道了。”小奚抹干了眼泪,点了点头。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夕阳的光辉透过窗子撒在地上,可那光却怎么也照不亮心中的阴霾。很早以前,我就在心中画了一个小小的正方形,这正方形的四壁上写的都是苦。我漫无目的在中间走,而碰到的却都是苦。背叛之苦……于是我便认为了生活失去了色彩,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那是一种黑白色。黑的污浊,白的空无。这便是生活最好的诠释,污浊不堪,千疮百孔。无论眼睛睁得再大,也是徒然。然而今时今刻再次接受背叛,虽然已物是人非,却依然痛楚万分。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以前。我唯一的一次生日会。一颗清雅的钻石,总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围绕着它,好似在哭泣一般,朦胧而不真实。珩轻轻地把它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看向我的眼中有着明显的宠溺,俯在我耳边低声说:“它叫‘锁心’。有一个传说,只要亲手给爱人戴上它,不管这对情侣分隔多远,还是会有再见的那一天。”那真的是锁心?如今我只想知道,它究竟是锁住了你的心,还是锁住了我的心?
“郡主,你……”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一点不知所措的声音,是阮敬灵。
我轻轻地抹了抹眼角,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了。自那晚以后,我对前世的记忆就越来越清晰。我不知是不是那声音的原因,总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思绪便如潮水般地涌了出来。
“敬灵,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想念一个人有没有得治?”我望着夕阳幽幽地问。
“为什么不去见他呢?”
“如果永远都见不到……”
“那就让他随着时间,变成回忆。”阮敬灵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自嘲的笑了笑。珩,就算我已不恨你,你也不是我的执念,那又怎么样?你终究在世界的另一边。我们之间也已有了穷尽我一生都无法逾越的界限。你对于我来说,也只能是永恒的思念了吧。只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当年杀我,是你心甘情愿的么?
“郡主,郡主!”阮敬灵看我又在发呆,不由得把声音又放大一些。
“什么事,你说吧。”
“钟诚凌刚刚送来的书信,彬州太守卢善坤因重伤不治,逝世了。”阮敬灵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彬州,卢善坤。”我有些不屑的念着这个名字,“敬灵,我的诺言兑现了。你和阮曾吟入影卫时,我说过汝父之仇,我必报之。现在卢善坤死了,你也该做到答应我的,不要再让自己活在仇恨中了,好吗?”我柔声地安慰她。阮筠本是彬州守将,对国忠心耿耿。只因看不过彬州太守搜刮民脂民膏,上疏朝廷,弹劾彬州太守卢善坤,而就在此时,卢善坤联合在朝的一些官员,举报阮筠通敌叛国。阮筠只是边疆守将,与朝中人素无往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门路可走,加上人证物证都确凿。阮筠可以说是含冤而死,而阮筠的家人也被定为满门抄斩。只是最后宰相秋未炀一力保下了阮筠的一家人,才改判为发配边疆。当时影卫拿给我这份资料时,我就觉得不大对劲。这卢善坤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守,然而通敌却是军中最高的罪名,就算联合上一些尚书之类的官员。皇帝也不可能审都不审,仅凭人证物证就直接定罪。这件事背后肯定大有文章。答应帮阮氏兄妹报仇,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一来阮氏兄妹之才,我颇为欣赏。二来,我认定这件事幕后有人指使,而这个人不是新皇雍瞻宇,因为雍瞻宇根本没有这种魄力。那便另有其人,无论是谁,为了我的目的,我必须把这幕后之人除掉。引出幕后之人,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杀了卢善坤。若朝中谁有动作,那么他自然就是当年要出去阮筠之人。现在我倒还真不怕有谁跳出来和我对着干,只怕有人暗里使阴招。

“郡主大恩,我们兄妹定不敢忘。”阮敬灵说得极为诚恳。
“别说这些了,把他们都叫来。我也该去彬州了。”我欣慰地一笑,希望这兄妹俩人以后可以抛开过往的阴影,重新生活。
“郡主,他们来了。”片刻之后阮敬灵便返回了。说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轻松,一改往日的沉重。
“属下参见郡主。”
“不是叫你们没外人的时候不用和我行礼么?好了,不说这些,先说正事。”我正色道,“彬州太守卢善坤死了,诚凌叫我赶去彬州。”
“这不是好事吗?我们郯城被困的时候,他卢善坤居然不救。今天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尹舜臣愤愤地说。司徒景斌攻郯城的时候,我让他去守的西门。那种兵临城下的感觉,我想他们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了。
祁矜仰颇有同感,“是啊,彬州明明粮草丰腴,却告诉我们无粮。”
“我马上要去一趟彬州,这郯城就交给舜臣了。尹舜臣,从现在开始,你便是郯城令。喏,这是太守令。我就把他交给你了。”继而我又对阮敬灵说道,“这次我只带矜仰和一小队人马走。剩下的兵马就交给你。我希望我从彬州回来时,他们个个都骁勇善战。与宇文昊的军队不相上下。”
“敬灵定不负郡主所托。”
“有你和舜臣在郯城,我就放心了。对了,叫你哥带着他的人马护送宇文昊回郯城吧。邺城毕竟是前线,不那么安宁。如果季将军从京城回来了,把他的兵还给他,让他回邺城去。”既然彬州这块肥肉已经到手了,邺城这趟浑水,不沾也罢。只是宇文昊,我要保他平安。
“嗯,我知道了。”阮敬灵点了点头。
“都下去准备吧。矜仰,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彬州。”
郯城、彬州,若真要成犄角之势,那就只差邺城了。
彬州,太守府
“郡主的车驾到了没有?”钟诚凌焦急地问。心里却有些埋怨郡主,怎么给了自己一个这样的差事。上战场打仗多有意思呀,偏偏要他在这守着这烂摊子。他对这些地方事务根本就是七窍通六窍,还剩一窍不通。郡主也真是的,都不派个文官给他,比如说祁矜仰什么的,那多好啊。哎,郡主要是再不来,恐怕彬州真要被自己管成一锅粥了。
“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将军要不要去接一接。”
“你小子废话也真多,郡主都到城门口了,你才来禀报,诚心不让将军我好过,是不?”钟诚凌挑着眉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兵。“还不快走,去接郡主去。”
“你也不过才十八岁,在我面前充将军,呆会儿到郡主面前,指不定谁比谁更像兔子呢。”小兵在心里暗暗地嘀咕着。在战场,士兵们有谁不钦佩眼前这位将军,仿佛只要跟着他,就有了希望,没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可是下了战场,往昭仁郡主面前这么一站,那可就真不敢恭维了,哪还是什么将军呀,完全和战场上两回事,乖的跟兔子似的。
彬州,西城门
钟诚凌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而他身边的小兵的肩膀却止不住的抖动着,仿佛在隐忍着什么。这就是我刚迈进彬州城门所看到的匪夷所思的一幕。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精彩的事?我居然错过了。
“诚凌参见郡主。”钟诚凌一脸平静,比起刚刚见过的那个小兵,倒还是正常的多了。
“诚凌,这几日彬州一切可好?”我随意地问着。
哪知这一问,钟诚凌的脸马上如同苦瓜一般地拉着老长老长的,嘴里抱怨着,“郡主,你行行好吧,以后再有这样的差事,您让尹舜成去吧,要不祁矜仰也成。总之,这活儿,诚凌我可干不来,无聊死了。”说着,便鼓起了嘴巴,活像一个受气包。忽然看到了我身后的祁矜仰,知道帮手来了,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矜仰,你来了。”
“早知道你不是这块料。这不,我来接替你了。”祁矜仰亦回给他一个单纯的微笑。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太守府详谈吧。”我拉着两个喋喋不休的男人,快步走向太守府。不禁嘀咕着,这两男人怎么比女人还罗罗嗦嗦。可刚一抬头,却发现那小兵好像笑得更欢了。天哪,今天这彬州的人都怎么了?
彬州,太守府
“矜仰,这彬州的太守令你就先接着吧。想来诚凌也是十分乐意的。”我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少说也有四五十本吧。看来也怪不得诚凌,如此之多的文件,我看了也都心烦意乱,更不用说逐日行军打仗的钟诚凌了。况且钟诚凌虽说已是将军,但孩子好动的天性却丝毫未改。他要是肯乖乖地坐下来看文件,那才叫奇了怪了,得不定明儿太阳就真打西边出来了。这样的活恐怕也只有交给祁矜仰“认真”的打理一番了。
祁矜仰皱着眉看着钟诚凌,心下道,好小子。知道来彬州肯定要帮这小子收拾烂摊子,没成想这小子倒好,留了这么大一尾巴给他。哎,想到这里祁矜仰不禁自我惋惜了一番。可怜自己的青春大好时光,就这样浪费在黄卷青灯上。什么时候自己也得向郡主诉诉苦,免得到时候郡主忘了还有我这么一号人需要休息。祁矜仰一个人越想越郁闷,不由地朝钟诚凌狠狠地瞪了过去。如果眼睛能杀人,估计钟诚凌这会儿该被大卸八块了吧。
钟诚凌忽觉得背上一凉,立即接收到了祁矜仰的怨意。钟诚凌立刻扯出了一个无害的微笑,“那就有劳矜仰了。”言下之意就是,这烂摊子你是甩不掉了。
祁矜仰无奈地叹了口气,躬身作了一揖,“属下遵命。”可脸上的笑,无论怎么看,甚是勉强。
“矜仰,那彬州的事务就拜托你了。我和诚凌还有事要谈,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在这陪着。”我若无其事地说着,完全自动忽略祁矜仰的怨念。
“郡主,矜仰先去盘点彬州的存粮,晚些时候再来回禀郡主。”一说到粮食,祁矜仰便两眼冒着金光。真怀疑这家伙上辈子是不是个米虫。
“嗯,你先去忙吧。”
祁矜仰应了我一声,便欢欢喜喜地走了出去。
“诚凌,郯城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深处军队,自比我识人要广。不知诚凌是否有人才要推荐于我?”
钟诚凌略一思索,随即吐出了一个名字,“阮曾吟。”
“哦?为何?”我马上来了兴趣。钟诚凌给的这个答案倒让我有些意外。在郯城时就有耳闻钟诚凌和阮曾吟素来不和,没成想今天钟诚凌第一个推荐之人竟会是他。
“论行军打战,阮曾吟从小就由其父亲自教导,而且少时就随他父亲征战东西,这一点是我,甚至是其妹阮敬灵都无法匹及的。更难得的是,我看得出来阮曾吟对郡主的一片忠心。我们虽然向来意见不和,但却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他的欣赏。所以方才郡主询问时,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他。影卫,太屈他之才了。”钟诚凌认真地说道。
“那么诚凌,若让你与他同时作战,如何?”我带有一些试探的问道。
“郡主,我想我们,乃至影卫和临川他们都是感激郡主的,无时无刻不想着报郡主的大恩。郡主所想之事,自然也是我们所争之物。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不等钟诚凌讲完,我便制止了他,“如果你是这种想法,那大可不必。施恩本就不图报。况且我救那些孩子,提拔你们,一来是给你们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二来这个世界也只有你们会真正的关心我的安危,我对你们好,只是想多几个朋友,并不是要你们来替我卖命。你知道的,我自小生长在秦府。那样的家,根本不可能给与我一丝的温暖。而且我也对不起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让你们误入勾心斗角之中。”今日的这番话,虽说只有八分真心,但有一句话我却没有骗诚凌。他们给与我的确实是我到这个世界上接收到的第一份不带任何猜疑的关心,单纯的关心。
“郡主……”钟诚凌只是凝视着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至于阮曾吟嘛,我把他留在了邺城,相信那里会是他一展其才之地。我对你们的期望很高,不要辜负我哦!”我故意把语气放轻松,缓和刚才过于沉重的气氛。
“嗯,诚凌知道。”
这时祁矜仰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郡主,这彬,彬州的粮仓全是满的,根本用不着清点。”
“满的就满的呗,也不用这么眼巴巴地跑来回禀郡主吧。”钟诚凌贼贼的笑着,显然想给祁矜仰下绊子。
祁矜仰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彬州的百姓现在家中已无米下锅了。我这么着急,是来请示郡主,是否开仓赈济百姓。”
钟诚凌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喃喃道,“不可能呀,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我的脸顿时阴了下来,卢善坤逝世后,彬州就由钟诚凌全权接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理由钟诚凌不知道。除非,有好事之徒不想让诚凌知道,唯恐彬州不乱。“矜仰,留下军队必须的口粮,其余的赈济百姓。记住,分粮时用诚凌手下的士兵,维持好现场的秩序,一旦发现哄抢者,立即捉拿。”
“矜仰明白。”祁矜仰领了命之后,又匆匆地走了。
“诚凌,卢善坤的死讯你可曾上报?”
“回郡主,诚凌不敢疏忽,发消息给您的当天就上报了。”钟诚凌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
“嗯,这就好。总管彬州钱粮的师爷是谁?把他叫来,我要亲自审问。”我不禁纳闷,这世界上该不会有那么多的“钱争朝”吧,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利益,连自己个儿的命都不要了。
“是,郡主。”钟诚凌招来一个手下,随即吩咐了两句,那人点点头就匆忙地出去。
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上来,大约三十来岁,一脸斯文。见了我,恭敬地跪下,“草民刘东匀参见郡主。”
我略一摆手,“免了吧,你就是彬州府的师爷?”
“回郡主,草民正是彬州府的师爷。”
“那好,刘东匀,我问你,彬州的官仓是满的,为何彬州的百姓却无米下锅?”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厉些,这样才能给这个刘东匀施加一定的压力。
“回郡主,草民不敢有所欺瞒,这是卢太守回到彬州后亲自下的命令,额外征收粮食,直至官仓全满为止。太守是官,草民是民,焉能不从。这件事,碍于卢太守的势力,草民不敢和钟将军直说。但草民也已经写于文件上了,只是钟将军没看到罢了。”刘东匀的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我倒有一些欣赏他。祁矜仰初到彬州,许多事务还不是很熟悉,有了刘东匀帮忙,应该是如鱼得水了吧。也好,为了矜仰,我暂且留下他。
只是这卢善坤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因贪功而出征,此时大败而归,朝廷定会怪罪下来,到时他头上的那顶乌纱帽保与不保都未可知也。但若是他治郡有功,那么他的乌纱帽就一定保得住。只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命中无福消受了。
“算了,你也是奉命行事罢了,我就不予追究了。你现在去城中,助矜仰赈灾吧。”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刘东匀长揖到地,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我刚想松一口气,告诉诚凌没什么大事,这一切只不过是卢某人为自己留的后路,并没有人明目张胆的和我们作对时。忽听礼炮声响,中门洞开,我惊愕了一下,这情景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是圣旨到了。看来雍瞻宇,或是父亲又要给我出难题了。
“皇上有旨。”陈公公尖声唱到。
“臣昭仁郡主接旨。”我说着便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昭仁郡主智破敌军,朕深感欣慰,特赐邺、彬二城予昭仁郡主,以表朕心。宇文将军,天纵英才,实乃嘉胥,今旨与昭仁郡主为夫,即刻进京完婚。另封钟诚凌为兵部佥事,顾临川为吏部佥事,祁矜仰为户部主簿。特赦阮氏一族无罪,阮曾吟袭其父镇北将军之位。钦此。’”
“臣等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想到雍瞻宇毕竟还是太年轻气盛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忍不住要用我去拉拢宇文昊。可是宇文昊这会儿能和我完婚么?我不禁自嘲的想,这个如意算盘他打得也太好了吧。还有,这也是秦怀仁的意思吗?雍瞻宇兴许不知道宇文昊中毒一事,但他一定知道。而冯皓泽,想必也已经惩处完了。也许这就是他对我的态度吧。若不能为己用,则毁之。
“恭喜郡主。郡主如今可是除三王爷外,皇室宗亲里封地最广的一位。今又与宇文将军喜结良缘,真是可喜可贺啊。”陈公公极其谄媚地笑着。
我无言以对,苦笑着褪下左手的一个玉镯,塞进陈公公手里,“公公一路辛苦了。”在他人看来我自已是圣眷达到了极点。我本不是宗亲,却有着如此的殊荣。可是,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盛名之下难免有些粉饰太平。
“郡,郡主。”这回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又是祁矜仰,“邺城来报,探得风国十万大军即将压境,不过五日便可抵邺城。”
“陈公公,”我无奈地耸耸肩,“还烦请禀报皇上,边疆战事吃紧,臣妹恐怕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
“郡主以国事为重,皇上定能体谅,那咱家就先回京复旨了。祝郡主旗开得胜。”
“翊儿谢过公公,公公慢走。”我福了福身,这宦官历来得罪不得。
待陈公公走后,我转身说道,“诚凌,你手下除却彬州守军,可有两万兵马?”
钟诚凌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只有一万八千余人。”
“足够了。矜仰,彬州守军我留给你,给我管好彬州。粮草的问题也交给你了。记住,无论如何,彬州千万不能出乱子。还有,你去把尹舜臣从郯城调来,有他助你,应该容易许多。诚凌,我叫阮曾吟护送宇文昊回郯城。他们现在应该在郯城。你派人叫阮曾吟带三万人马,务必在两天之内赶到邺城。郯城由阮敬灵来守,那丫头应该有这能耐。如果季子陵回来了,叫他带着他的兵老老实实地帮敬灵守住郯城。就说邺城本郡主自有主张,不用他瞎操心。还有,派人打听这次敌军的主将是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生怕浪费一点时间。
祁矜仰忽而一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知道我在紧张什么,“郡主放心,主将不是司徒景斌,是风国的五皇子淳于裔。”
我稳了稳心神,“知道了。诚凌,你先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听到有仗可打,钟诚凌立刻精神抖擞。
只是此刻我的心情却没有钟诚凌那么愉快。一个问题一直萦绕着我。十万大军,为何主帅不是司徒景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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