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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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颂蔷为练家生下了一名女婴,父亲为她取名叫理聆,小名薇薇。满月酒我送上一份礼,父亲见数目不小,立刻心生怀疑:“你没在干什么违法勾当吧?”我没将炒股的事对他说,生怕他骂我不务正业。
母亲抱着薇薇,一直反复强调,生男生女一样喜欢,她不着急,练家有三个儿子,总能让她抱上孙子。
二哥没有到场,二嫂说他碰巧值班。二哥比大哥早结婚好几年,却迟迟不要孩子,也不知什么原因。果然,席间有人半开玩笑地催促二嫂:“这下你们不必再谦让了,抓紧时间呀。”将二嫂说得变了颜色。
我可没福气看别人闲眼,当场也被众亲友拎出来追问,冠华也不小了,冠华可以成婚了,冠华不肯结婚是否对象太多,挑花了眼,冠华在忙什么,冠华是经商的么?练家几代名医,不是要出一名大商人吧?冠华呢?人也不见了。
我躲开众人,寻到拐角处抽烟。父母总体上还是愉快的,幸福的,有了第三代,一家人还算祥和,我与他们的关系也改善很多。
抬头瞥见二嫂也溜出来,躲到走廊里,看见我,便走过来。“给我也来一支。”她说。
我惊讶地,但不违拗她的意思,递上一支。俩人躲到饭店的露台上,下面是繁华的南京路。
二嫂抽不来烟,直呛,我夺过来:“算了,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学会也无益。”
她怔怔,不作声。
二嫂嫁给二哥时从卫校刚毕业,留着两条小辫子,人很勤快。嫁入练家后,她娘家自觉面上有光,很有成就感。她对公婆很是孝顺,也极听二哥的话,二哥在之前谈过很多女友,不乏学历高,家世好,人漂亮的,但最终选择了涉世不深的二嫂。全家都很满意他的选择,对二嫂疼爱有加。二嫂在家中年纪最小,但母亲很注意树立她的威信,把钱交给她当家,生怕她受委屈。二嫂应该比较顺心。
我自己闷头抽烟。
夜里倒有几分凉飕飕的,二嫂穿无袖的衬衫,有点瑟缩,我道:“我们进去吧,小心感冒。”
二嫂点点头:“你可听见亲戚在背后如何说我?”
“听那些作什么?”我大声说:“跟着他们的碎嘴打转,都不必活了,你看,无论你有多么不好,总还有我这个不肖子,给你垫底,不怕不怕!”
说得二嫂笑了出来。
二嫂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我进去了。
里面众人一阵乱,小薇薇正在嚎淘大哭,父亲母亲团团转。父亲对母亲道:“当初抱着庆华,也这副模样。”
大哥庆华只陪在妻子身边,李颂蔷穿着宽宽的衣衫,似乎比以前更美丽了几分,带着从前镇定宽和的微笑,仿佛没有任何困挠可以将她改变。
那一年的国庆节,陈老先生帮我安排了第一次约会。
他说陈畅团里有场演出,要他去听,但他有位老朋友到上海要他作陪,票子浪费了委实可惜,不如给他一个面子,去音乐厅捧捧场也好。
陈畅在交响乐团里弹钢琴,阳春白雪的,一份清工资,平时教几份家教,赚点外快,陈老先生希望她能自食其立,没有将股票上赚的数目告诉她,我自然也不便多嘴。
音乐会我是一窍不通,但陈老先生的用意我是明白的,有点犹豫。我这一犹豫,陈老先生十分敏感:“冠华,小畅她不可爱吗?”
我说:“我配不上她。”
陈老先生道:“是配不上她,还是不喜欢她?”
我说:“您错爱我,我是个俗人。”
陈老先生道:“唉呀呀,冠华,你哪里俗?不能因为赚了钱了就把自己贬成暴发户。你看你,朴素大方,一点也不俗。”
我笑道:“感情的事总要两厢情愿,小畅这么出色,不知多少人在排队,哪里轮得上我这号人。您不要两头吃瘪,招来孙女的抱怨。”
陈老先生慢悠悠地道:“这票子若是小畅本人托我交给你的呢?”
我笑不出来了,这事情有点棘手,陈畅的确是美丽又可爱的女子。只是,我从未想过与她谈朋友。我的那根筋已经断掉了,在去年的夏末。
陈老先生有点忧愁:“冠华,你是我信得过的男孩子,小畅交托给你,我才可放心,起先还怕小畅那里有问题,未料是你不愿意,我这个做爷爷的,太过自信了,把自己的孙女看得太好了,真是,打错了算盘,这下,落了空……”
“您放心,就算和小畅不……我一样会帮她的,她在钱上没什么盘算,我会帮她看好,直到遇上可信的人。”我忙说,很怕陈老先生失望。
陈老先生不勉强了:“好了好了,去听音乐会,算是为了友谊,小畅不吃人,哈哈哈。”
我心中其实很过意不去,这件事一定很伤陈老先生的心和自尊,陈畅这般出色,我哪里有资格拒绝,但我更怕无法使她幸福,反倒真正辜负了陈老先生的一片情义。
音乐会我正装出席,观众只座了五成。陈畅穿黑丝绒礼服,缀满了水钻,她肌肤如雪,那么美丽,那么高贵,那么优雅,让人无法直视。
琴声,轻灵地从她手底泻出,即使我不懂音乐,也为之心动神摇。
演出结束,我在后台出口处等她,她换了便装,头发松松在挽在脑后,她的几个同事一起出来,大家到附近小饭店里吃宵夜。
他们的谈话我也插不上,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终于她的一位同事忍不住了,打趣道:“小畅,你的男朋友真安静。”
陈畅莞尔地笑,攀住我胳膊,举止亲昵自然:“我就是喜欢他的安静。”
我只得笑。
散了席,我同她散步,她并没有急于回家的意思,她背着双手,走在前面,转头问:“今天你是被爷爷骗出来的吧?还是被胁迫?”
我窘迫万分,干咳了一下。
她笑了:“别太在意了,你也不是头一个。”
“此话怎讲?”我问。
她继续往前走:“我,喜欢上了以前音乐学院的一名教授,他有妻有子,不可能和我有什么结果。但我就是喜欢了。爷爷担心我一辈子不嫁啦!他更担心,我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幸福……”她顿一顿:“你看,乖乖的陈畅,是第三者,是坏女人呢。“她转过身,蛮不在乎地看着我。似乎等着欣赏我震惊及鄙夷的样子。
见我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我只要看着他,看他弹琴的模样,心里就特别平静,幸福,我不会要求他离婚,我也不会嫁给他,我要做他永远的情人。等他老了,我还是爱着他,和现在一样热切。“
这番言论在十几年有还是相当惊人的。但陈畅的眼神单纯热烈,使人无法苛责她。
“我不怕把这事告诉你,因为我和你,本来就没感没觉。你更不是多嘴的人,我说出来,心里痛快许多,练冠华,你真是个好听众!”她折回到我身边:“但你不太会鼓掌,音乐会的时候,别人都拍了,你傻傻地一个人坐着,我全看见了。”她孩子气地,“不过,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我哪一天,真地喜欢上你。我会对自己失望的。”她一阵风般地又向前奔去。
我搞不大清楚陈畅现在的感情状况,但也知道了陈老先生的苦心,他希望孙女有正常的爱情婚姻,所以经常替孙女做媒,但次次皆以失败告终。这回拉到了我,不幸被陈畅识破,只好让陈老先生再次失望了。
礼拜在,又拎一大袋食物往杭州奔。准备了一叠钱,放入信封里。紫苏毕竟只是学生,零花钱给得太多似乎不太好,太少又怕她过分节省,委屈了自己。反复衡量,才决定了一个数目。
炒股赚的钱,我拿出一部分,存入一个专门帐户里,是给紫苏将来用的,她要升学,要工作,要生活,要结婚,结婚时还得有象样的嫁妆。我想罢微微叹口气,小紫苏终于会有一天,被别人挽着离开的,那人一定要能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不要让她再受一点苦。要是找不到,好歹让小紫苏自己手头有些钱,过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想到此,我自己也失笑了,弄得自己快咽气,在寻思后事似地。
到杭州的学校,宿舍里依旧不见人影,将食物放在她的床上,向同寝室的人打听她的芳踪。
“你是她什么人?”对方的女生十分警惕,“来过好几回了吧,是不是紫苏不想见你?上海的男朋友?吵架了?”
“我是她的亲眷。”我解释。
对方这才道:“紫苏同方子为出去逛了,等等吧,也快回来了。”
我故意漫不经心地:“方子为?新交的男朋友?”
“对,是她老公。”
我瞪大了眼:“老—公—?”
对方笑了:“学校里大家都这么叫。一谈朋友就叫老公老婆,有什么奇怪?”
这群孩子,在搞什么鬼,扮家家的游戏吗?
我下楼在树荫下等,果然,没过多久,紫苏和一个男生并肩走过来,(谢天谢地,并没什么过激举动)只是手牵着手。
那个男生中等个头儿,戴一副眼镜,相貌平平,我心中立刻替紫苏不甘了,大学里谈恋爱,至少要找个高大点英俊点地过过“琼瑶瘾”才行。
那男生还在唠叨着什么,紫苏压根没在专心听,东张西望地一下子看见我,立刻奔过来,那男生一没留神被跑了听众,忙也追过来。
“吃的东西我搁你宿舍里了,这个……”我把信封交给她。
她满脸惊喜:“你记得我的生日?这是什么礼物?”
这回轮到我吃惊:“生,生日?”
她往信封里一瞧,十分扫兴:“你不记得了?你又怎么会记得,这里是什么?公司里的补助费?公司里效益这么好,这样关照一个孤儿的成长?”
我被她抢白得无言以对,她身边那小子,眼睛躲在镜片后面直打量我,忍不住问:“这位是……”
紫苏虎起脸:“我的小舅舅。”
他赶忙叫我一声:“小舅舅。”
“他是谁?”我也索性摆出长辈的面孔。
“我的老—”紫苏将昵称缩回:“同学呗。”
这小子倒很老道:“我叫方子为,比紫苏大一年级,是她的好朋友。”

我摊了一下手,表示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
紫苏却道:“子为,你先走吧,我要陪小舅舅吃午饭。”
方子为只好走了。
我把紫苏领到西湖边,找了一家老饭店,俩人落座后,我帮她点菜。她永远一副被得罪的神情,我也见怪不怪。
点好菜,我忍不住逗她:“每次见面你总不高兴的样子,以后索性别见面了,省得你烦心好不好?“
她咬咬牙:“正好。我有桩喜讯要告诉你。”
我怕了:她不是报喜讯的人哪。
她道:“我打算退学了!”
“怎么啦?!”我过于大声,将邻桌人吓了一大跳。
她道:“听我说完。我打算和方子为一同申请去美国留学。他的兄嫂已去了七八年,很有根基,一直希望他也去,他父母都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很支持我们的想法。”
“什么叫作‘我们的想法’,他去是他的事,你干嘛陪他一道去?念完大学再去不行吗?”我问。
“你懂什么?”紫苏道,“毕业了得有五年服务期,期满后才能出国,那我得多少岁啦,去干嘛。”
我道:“留学什么的,我并不是反对,只是你还小,又没有社会经验,孤身一人的……”
紫苏一字一句道:“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我不是孤身一人,我要和方子为一道出国,在那里,有他家人可以照应我们。”
我也一字一句道:“他家人凭哪点来照应你呢?你同他们非亲非故的。”
紫苏冷笑了一下:“因为出国后,我会嫁给他!”
我晕了:“嫁人?你,你才十九岁。”
紫苏声音更冷了:“那又怎样?母亲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生下了我。”
我道:“可见年轻女子对爱情过于盲目,是要吃苦头的。”
“好啊!”她一拍桌子,“你说她的坏话,你终于说母亲的坏话啦!”
我一头雾水,辩白:“哪有?我何时说她的不是?”
“说了还想赖!”紫苏死死咬定,“你就是说了,你总是记恨她爱上过我父亲,并且生下了我,你在心里肯定骂了一万遍!”
我急了,也拍桌子:“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这般说了,你小孩子家的,不要胡乱猜测长辈之间的事情!”
紫苏也急了,可她依旧口齿清晰,字字脆响:“小孩子家?你心里肯定有阴影吧,当初在我母亲眼里,你也只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小孩子家’罢了!”
我如同被人当头一闷棍,只觉眼冒金星,桌下的拳头已经握紧了。我强按住心头的怒意,颤颤抖抖地点了几张钞票,塞给服务员,头也不回地冲出饭店。不打你,走人总可以!
我疾步在西湖边走着,几次与游人撞个满怀,耳畔嗡嗡作响。不,我不能原谅这个臭丫头。因为雅礼,我一直忍让她,但她的话实在太伤人,走着走着,胃又一阵翻搅,犹如被一只尖尖的爪子伸进去狠掏了一把似地,我忙扶住一棵树,痉挛之后,冒出一身冷汗,舌底一热,我便吐了,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吐了一点酸水,腿根发软,我半跪下,抖心抖肺地又吐了几口才作罢。
有人扶住我,我不理她,紫苏掏出一块手帕来,我没接,用力甩开她,踉踉跄跄地自己走了几步,摸着石条凳子坐下。全身脱了力,只吸着气。

紫苏紧挨着我坐下,也没声抱歉的话。她生性倔强。我知她分明有了悔意,但她永远不会说的。

“你不会死吧?”半晌,她又怯怯地问,语音里透着恐惧,“你不会象她一样死去吧?”

要命的她,永远知道我的软坎在哪里,百发百中,我根本无力招架。这般提到雅礼,我早已心软,只得道:“哼哼,恨不能当初随她一同去了,好过现在受你的气。”

“我不要你死,不许你死!”她蛮横地,“你若死了,我可怎么办?”

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你的气我可有的受了,若真有幸死了,我也帮你安排好了,根本不必去投靠美国亲眷……真想嫁给那小子?他可是,可是,四眼呢。”我暂时还挑不出方子为的其它毛病来。
紫苏道:“我听你的,你想我去,我就去,你若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她十分认真地将这个皮球踢给我。
我道:“不要把求学与婚姻混为一谈。你们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她垂头想了一下:“我们很严肃的。我已见了他的父母,他父母似乎挺喜欢我,他,家庭条件不错,人很老实,功课好,很得人缘,……岁数也挺合适,对我很关心,很照顾……你觉得怎么样?我和方子为,并非在谈谈玩于,我们都有结婚成家的心理准备了,太年轻了吗?”
我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她是为了点缀大学的业余生活,找个男孩子谈谈朋友,应应景儿,未料她心思缜密,想得颇周全。
她继续说下去:“一同办理留学手续,若能一起去,届时就在那里落脚了,结婚,生子,顺理成章做新移民。他的兄嫂很希望我们去。那是一片陌生的,却是崭新的世界。我可以忘记在上海的一切。我想忘掉的一切。
她抬起眼来看我:“现在,你替我做决定,去还是留。你要慎重。因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人肯邀请我并接纳我了。”
我心中瑟缩了一下,嘴上说:“什么话,买菜还是淘便宜货?”
“去还是留?我听你的。只要你说一句话。”她睁着那双大眼睛,颇无辜,一贯任我摆布的样子,“只要你一句话。”
我嗫呶了一下:“你真地,想去?”
她用力分辨我话中的倾向,用手抓住我胳膊:“想我去?一去就得四,五年不回来,也行?”
我咬了下嘴唇:“关键是你觉得,去美国,你会快乐吗?”
她冷笑了一下:“没什么快不快乐,留着也没什么快乐,去也一样,你真心认为,这是关键问题?”
我觉得再含糊其词是极不负责任的,我吸了口气:“不。”
她没听清楚:“什么?”
我说:“不,我并不想你去。”
她“哦”地,几乎是欢呼了一声,象个得到礼物的孩子般,紧紧拥抱了我一下,然后围着我蹦了三圈。
我苦笑了:“别这样,至于这么欢乐吗?你自己心中也分明不想去,干嘛弄得好似我在阻拦你?你干嘛老是这样陷害我?”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原来你是舍不得我的。”她跨过凳子坐到我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我叹口气道:“你这傻孩子,我与你相依为命,即使分开也不改变。”顿一下,“想留学,也不是难事,退赔培养费就赔吧,再选一所好的学校我会帮你安顿好一切。”
她摇摇头:“我不会离开。永不。”
见我又要露出震惊的表情,她忙岔开话题:“怎么这样大口气,最近发财啦?”
我无可奈何地抚抚她头:“是啊,连你的嫁妆也准备停当。”
她便又“炸”了:“这样优厚,不如我就嫁了,省得将来你改变主意。”
我与她,见了面就互相吼个不停,真伤脑筋,我缓了一步:“你不是生日吗?要什么生日礼物?”
她也歇了气,想一想:“什么也不要,只要来参加我的生日舞会。”
那时大学里十分流行交谊舞会,学校里场子也多,包一场来庆祝生日很象模象样。
舞会是方子为帮忙组织张罗的,他穿正装,英俊许多,他尚不知紫苏即将拒绝他赴美的邀请,依旧在兴头上,很起劲,我倒瞧着不忍。
紫苏刻意打扮过了,头发尚未留长,依旧短如男生,一张小脸庞精致秀丽,穿一袭蓝裙,大圆摆,刚好及膝,衬得腰枝盈盈可握,身段显得柔软修长。她的美与陈畅不同,陈畅的美是朝气的,自然的,而她,即使在清纯的装束下,也浮游着一股小恶魔的气息,尖尖的小手指缩着,伸出来可是十把锋利无比的刀,是要人命的。
来了不少同学,同学又携来其他学校的朋友,大家都很震惊于紫苏的美貌。她在不知不觉中,从一个苍白无奇的高中生,变成了受人瞩目的美丽女子,她没有辜负母亲的遗传。
我坐在角落里,静静欣赏她,她在人群中欢声笑语,男孩子在她四周打转,她如一尾蓝色的鱼,自如地应对,穿梭于同龄人之间在。她心智比别人都早熟,目光淡淡地穿透了别人的心,不知落在何处。
点生日蜡烛,许愿,吹熄,一阵又一阵欢呼。然后大家开始跳舞。三步四步都会一点儿,舞曲变成华尔滋就没什么人跳了。
紫苏小跑步过来:“来来来,陪我跳这首曲子。”
我当然不忍逆拂她的意思,站起来与她共舞。扶着她那细腰,轻轻带动她,人们这才注意到期这个外来者,年龄装扮与他们大不相同。
紫苏半瞌着眼脸,神情很专注,她搭着我肩的手,慢慢勾住了我的脖子,我扶她腰的手更紧了一层,她呵气如兰,轻轻搔动了我的颈,令心酥柔。
我暗自叹息了一声。她索性双手勾住我的颈,头贴住我的胸口,我下意识地抗拒了一下,她轻轻地道:“就这一首曲子,就一首。”她的声音从未如此哀伤过,从未如此可怜,甚至带一些摧人心折的低三下四。
我的心犹如被割了一刀,是一种惊痛,十分清晰,从心口一直传直脑海,我狠狠抱紧她,紧得怕她在臂弯中消失一样,思想是一片任性的空白,什么也不愿想。只是带动她,尽情地在舞池中旋转,
这是轮到紫苏叹息了。
这声叹息让我象触了电一般,清醒过来。忙松开她,停顿下舞步,她有些踉跄,眼中有一泓泪水,却没有流下来的可能。
我仿佛撞见了鬼一般,不容置信地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恨不能给自己一顿揍,推开她,然后飞快离开了舞池,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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