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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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派出所门口抽了半包烟,夏屿才晃晃悠悠地出来。
带点栗色的发长了不少,完全遮住了眉眼,露在外的面颊有些凹陷,胡子巴渣绕唇一圈青痕,浅蓝色的薄袄面目全非,牛仔裤蹭了好几道口子,隐约能瞧见里面冻得泛红的大腿。
我才站起身,漫漫已经迎了上去。
夏屿一抬头,反手“啪”地甩了她一耳刮子,吼:“滚!给老子滚!妈的,你丫要当婊子,就去大街上卖,别让你爹妈跟着作践咯!”
原本我还琢磨着上次那事,不知如何开口跟他说话,这会儿,顾不得别扭,赶紧一把拉开他,低声劝:“你丫要发火也先看看地儿,这可是局子大门口诶,想又闹腾进去不成?”
一旁细碎啜泣的漫漫低垂着脑袋,固执地拽着夏屿衣角,默不作声。
夏屿咬牙紧了紧拳头,猛地抬眼望向我,一双兔子眼满是强压的怒意;我毕竟作过贼,手吓得一哆嗦,连忙放开他。
几乎是在同时,硬实的拳头不偏不倚地正中我柔韧的小腹……
那一拳头打得扎实,他丫是卯足了劲儿的!痛得我立马捂住肚子,弯腰靠在墙根上,龇牙咧嘴地半天只有进气的份儿。
唉,街上这么多人不揍,只揍了咱,说明什么?咳,说明……没分生不是?!
有时候,打人也是一种亲昵的表现。(自我认为)
……至少,他还愿意给咱一拳!……咱心里其实有点小乐。
漫漫的事,实在怪不得夏屿会生气。
那丫头在学校闯大祸了!
算起来是上星期五,也就是周末出的事。这丫头也忒大胆,一个人好死不死地跑人家男生寝室去耍,那寝室里就一小子在,跟丫头缠缠绵绵的拖到了熄灯。原本周末学校是放任自流的,谁知那天晚上校长老大心血来潮,伙同几名老师突袭查房——象他们那种中专学校,大多数学生都尚未成年,两孩子睡一床上,不管有事没事,都是大事啊,又当着老大的面撞上枪口,结果,校长一怒之下,双开,要求家长连夜来校,带走这两有辱校风的“败类”。
漫漫不敢跟父母说,就给夏屿打了个电话,含糊其词。夏屿听她说的紧急,又交代不要声张,估计是闹了大事,立即就租了辆面的赶来。漫漫读书的学校是在省城附近,路上差不多要花6个钟头,夏屿赶到时已经天色大亮,就见两孩子勾着脑袋,站在教务处受训。
进门的当子,他正好听到半截话:那啥子校长拍着桌子骂“……小小年纪就光想着干些污七八糟的事……这娘老子怕也好不到哪去,养群垃圾,尽给社会添乱!”
以夏屿的脾气,听这话,还不一脚把人桌子给踹了!光踹踹桌子解不了气啊,又冲着那肥头大耳的校长一阵咆哮,硬是把人高血压、心脏病一并气发了,弄来120急救……

咳,后话不说也猜的到:夏屿被校警扭进了派出所,刑事拘留!
亏得漫漫找我,我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夏屿。
其实,两人见面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尴尬,一拳头就算冰释前嫌了。
夏屿甚至没提这段时间的事,没提石河镇,也没问我在K市的生活,只是一个劲地数落漫漫,对我也没见生隔,还是满脸堆笑,大大咧咧的耗子长耗子短。
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原来只有咱自个儿在折腾自个儿,任谁都比咱想得开!夏屿如是,路行风如是,他们压根就没把那事儿当回事儿!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放声大哭——太伤人了!太伤自尊了!怎么说也该露点啥反应不是?!那个……难道是咱那方面……欠火候?!
趁夏屿没表示反对,我和漫漫拉他到街上买了身行套换上,还一唱一和地说服他一起去K市过圣诞——那丫头没心没肺,根本没想过回家后要面对的乱摊子,大有“今朝有酒今朝”的架势,鸵鸟得很。
以前的圣诞节,我虽没怎么注重,却还是年年跟着夏屿闹通宵。他喜欢热闹,逢年过节都要呼啦一帮子,找地儿吃吃喝喝,玩个尽兴。
去找夏屿前,跟路行风请了四天假,到今儿已经用了两天,而明晚就是平安夜,所以我们买了夜班火车票,挤硬座赶回K市。
火车上鱼龙混杂,夏屿让漫漫坐到最里面,自己坐中间,我自觉地坐在最外头,还两**瓣只压一凳子角,暗自拉开距离。
他似乎并没发觉咱坐姿怪异,叉开两条长腿,把多余的地儿全霸了去不说,还抖啊抖地微阖着眼哼歌。
过了没一会儿,对面坐进三中年妇女,估计是一起的,聊得火热,还时不时冲咱仨打量;咱仨十分默契地全当她们是空气。
漫漫这几天疲惫不堪,一坐安稳了,就靠着夏屿的膀子补觉。周围嘈杂声对于她大概和催眠曲一个调调。
我也很累,连着两天马不停蹄地忙夏屿的事,没好生休息过;硬座的靠背笔直又高,脖子到底坚持不了多久,就趴在了小桌上。
一只冰凉的手掐着后颈,时重时轻的揉捏;那种贴心熟悉的触感让我莫名感动。
抬头坐直了身子,我定定看着他,抿唇沉默;夏屿怔忪着收回手,布满血丝的细长眼疑惑地回视我,悄声问:“怎么了?”
一时间思绪纷乱,我深吸了口气,脊背往后一靠,将头埋进他肩窝,闷闷说了句:“对不起。”
只一瞬,我明显感到他身体猛地一颤。
果然,那件事……对于他……并不象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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