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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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底下停着辆陈旧的吉普车。
整个车身几乎让黑泥浆扎实地蒙了一层,脏得不象样;也就车顶,有雨水洗刷过的痕迹,瞧得出斑驳的军绿漆。
“村里的车?”我扭头问落后半步的小沈。
小沈低眉顺眼地点头,继而客套的打声招呼,折身往食堂走,没再跟来。
时过晌午,天**晴。
似有若无的雨气扑面而来,薄薄的凉意,令我精神一爽。
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凌晨临时搭建的帐篷“指挥部”,迎头碰上食堂大师傅拎着只铁桶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拿木托的小工。
“楚会计,来得正是时候,里面给你留了碗面条。”大师傅敲着桶盖,“再怎么着,这饭还是要吃的,不吃哪来劲做事?唉,我这后勤出不了啥力,一早宰了三只老母鸡,给大家伙儿做了点鸡汤挂面,一人两荷包蛋,好好补补。”
我这才想起肠胃工程。
微笑着拍他肩膀,我说:“你还甭说。没见着你吧,还不觉得饿,一瞧见你,咱肚子就呱呱叫唤。”
大师傅推我一把,瞪牛眼骂:“你小子尽扯淡!”
此时,帐篷里头与我想象中的电闪雷鸣、战火硝烟,完全不擦边,气氛平静融洽到匪夷所思。
托大师傅的福,热气腾腾的面条、浓浓鸡汤味勾起了众人的食欲。四下散坐的三名村干部外带司机,正在老纪的“带领”下,吧唧吧唧、倍儿香地吸着挂面,神情自若。
——想来身为土建监管、在此次事件中应承担重责的老纪已经和村干部沟通过,虽说还有一名村民至今没找到,可瞧着那几人并不太着急上心。
我缓步上前,礼貌地逐一打过招呼,才捧起大碗,坐门边木凳上开动。
边吃边聊,饭桌上的老传统,即使眼下吃的只是一碗面。
断断续续从老纪和他们不算流畅的对话中,我听出点苗头:没找着的那位,敢情“问题不大”,“老婆早年跟人跑了,无亲无故就一光棍”。
……真不知该骂这些人缺德,还是该庆幸那主儿不棘手……
人命贵贱啊,咱心里头很有些不是滋味。
许是没休息的缘故,影响胃口,我喝下几口热汤,勉强咽了两鸡蛋,实在不愿听他们的“友好会晤”,搁下碗筷,寒暄几句,便起身去堤坝看看搜救进展。
堤旁蹲满了疲惫不堪、衣衫不整的泥人,正人手一汤盆,埋头在跟面条叫劲。
不见了往常闲散的唠嗑嬉笑,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悲戚,与帐篷里“热气腾腾”的氛围格格不入,竟有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
感慨于工友间流露的真情,我极轻细地叹息一声,站岸边往下探探头——斜坡上还有十几个人在努力不懈地一截截翻查石土疙瘩、压力钢管,不过……没再喊人名字了。

盯着斜坡发了半晌呆,脚底虚浮,有些站不住,我捶了捶腿,蓦地想起手机落床头该回去拿,转身往旧楼走。
经过“指挥部”时,听闻里头一阵吵嚷,我蹙眉,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瞧瞧。
“哎呀,正要去找你呢。”老纪从里头冒出来,一脸凝重地扼住我臂膀,“医院那边出事了!”
脑门一凛,我磕巴道:“死人了?”
“人倒没死,”老纪朝后面那几名横眉竖眼的村干部挑了挑唇角,“跟车去医院的村民适才打电话来说,杨轲联系不上!”
“杨轲联系不上?”我怔忪,“啥意思?”
“医院那头做手术,要先交钱,杨轲说去银行取钱,等两钟头也不见人回来,”老纪急急地说:“站里头跟去的人打他手机,说是关机……”
摔开他的手,我一派轻松,呵呵笑:“大概是银行人多,路上又堵车,正好他手机没电……”
为五万块玩失踪……未免也太看轻杨轲了!
“我也是这么和他们解释的。”
老纪倏地低声问我:“你给他开了多少钱的支票?”
“钱不多。”我摆摆手,猛然一惊:“不会是遭抢劫了吧?这年头,满大街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
老纪也跟着发怵,讷讷道:“……不管怎么着,你还是赶紧给银行去个电话问问。”
不用他提醒,我也要打。
在村干部监视下,一行人进了办公室。我熟练地按下银行电话,特意用免提,方便大家都听得清楚,原汁原味。
“您好,农行某某支行营业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你好,我是某某电站的会计,请帮我查一下某某帐号,看看今天有没有提取五万元现金。”
“对不起,电话查询需要密码或身份证确认。请问您有预留密码或身份证吗?”
“有,留过身份证。”我随口报出身份证号码。
“身份证号码核对无误,请稍等。”
“好的,麻烦了。”
我抬头瞥了眼屋里的众人,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地底气不足,有点烦乱。
三分钟后,银行那位声音清晰的男职员,稳稳回道:“今天的流水显示,截至目前为止,您的户头上没有任何帐务往来。”
“那个,”我问了个白痴问题,“在你们这里开户的现金支票,是不是只能在你们这里办理?”
“是的。”银行男职员顿了一下,突兀地问:“您是不是弄错时间了?或者,确定今天有款入帐?”
“什……什么?”
我迷糊,隐隐觉着某种不祥阴云直压下来,心跳慢了半拍。
“如果现在要提取五万元现金,您户头余额不足……”
五雷轰顶!
炸得我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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