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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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脑子一片灰烬。
短短两周,二百多万的帐款在我指间流失!
事发的契机是我制造的:那天我将财务章交给杨轲,委托他买了两本转帐支票,实际上,他买了三本。
从那名银行员工那里了解到这情况后,我忒纳闷:为什么不买现金支票?转帐支票必须填写进帐单位资料,只要一追查,必能揪出根底。
岂不是留尾巴给人抓吗?
在银行有过一年的工作经历,普通业务烂熟于心。
最起码的常识:对公业务一般是异地汇款,同城转帐,只有现金支票才能提取现金。
怎料,人家镇上农行为了方便VIP客户,转帐支票也能提取现金!
近年来,人民银行对现金支票的使用监管严格(严防洗黑),大额提取更是审核细致,除非一些专款专用帐户,比方粮食收购款,可以使用现金支票大笔提现外,现金支票的用途大多被设定在差旅费、公积金等范围。而转帐支票因不涉及现金,来往帐户明晰,所以没有专门针对其金额控制的条例。
这其实给了某些“动脑筋”的人漏洞可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镇上农行在“操作”上颇有一套:银行内部设立一个专门用于发放贷款的特殊帐户,以此作为过渡帐户,将转帐支票的进帐填上此帐号,再由此帐户提取现金。
放贷帐户大笔出入实属正常,即使人民银行审查,如果银行内部偷梁换柱的话,任凭谁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这勾当是后来听路行风讲的,我当时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放下电话,一屋子人爆开了花。
衣领被一名愤怒的某村干部拎起,他冲我喷吐沫星子,言辞生硬:“我侄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电站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敢情有位伤者家属在。
面对**裸的威胁,我只得偏过头去,默不作声。
唉,能说什么呢?将心比心,这时候家里人躺医院里没钱治疗,肇事者撂担子不管……换作是我,或许早就先来一拳头,解解气再说。
老纪连忙过来拉他胳膊,劝:“这事怪不得楚会计。先松松手,财务上的事还得靠他解决不是?”
另三人原本坐壁上观,听老纪这么一说,也过来劝阻——他们之间使用的语言,完全脱离咱所认知的语系,一个字也听不懂。
总算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流血事件。
透了口气,我尽量镇静地当着他们面儿,打出两通电话。
第一个打到食堂。
在大师傅的转达下,小沈五分钟后出现在我面前。
将原先要留给我大的银行卡和我的身份证交给她,我“温声软语”地把医院的事情向她仔细交代一番后,转而恳切地请村干部们派出一名代表与小沈同往,以示诚意。
——此时,咱其实心乱如麻,真不知该相信谁……小沈或多或少对我有点意思,恕咱卑鄙,只好赌一赌这感情。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路行风的。
结果,手机关机。
此前揪咱衣领的那位跟着小沈走后,剑拔弩张的气氛略微缓和了一些。
老纪忙请剩下的三人入坐,发烟沏茶。
悄悄环视一周,屋里虽没人说话,却还平和。我起身,准备跟老纪说一声,回房拿手机给路行风发短信。
刚走近,一名村干部突然对我冷冷开腔:“楚会计,听说你大哥是电站的大股东,你也算半个管事的。你看,今天这事关系人命,我们没见着老板,又找不到承头的,回去不好给乡亲们交代。要不你跟我们仨一起回村,给大家伙儿做做思想工作。”

——他用的不是询问口气。
看来杨轲落跑的事,令这位非常不爽,即便我已经采取的补救措施,也未能搏回多大情面。
这话一出,老纪大吃一惊,频频对我施眼色,示意我别答应。
我岂是傻瓜?摆明要挟持咱嘛!
可,若我不答应,这些少数民族同胞,会不会真乱来?……意外事故,最终演变为民族冲突?!
刚来电站时,就听资深的袁老板提起过,这几年打隧道、修沥青路、建电站,起初大多雇佣是周围的村民,结果,一出事,整个村寨甚至联合附近村寨就来绑人闹事,索要大笔赔偿。由于涉及到少数民族自治等的敏感问题,警局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靠对施工方施压,调解双方矛盾。其后果,导致同行业施工方均心有余悸,情愿从城镇上找高价工人,都不愿雇佣附近“便宜”村民。
然而,这样的做法,很快触怒了当地村民,认为汉族跟他们闹隔离,民族问题愈加严重。最后,政府不得不插手,要求施工方必须起用一部分当地闲工,以平民心……
我不尴不尬地空张了张嘴。
“呵呵,闻村长先别急,”老纪毕竟年长,经历过大风大浪,笑容可掬地替我解围,“几位老总这会儿正往电站赶呐,大概镇上派出所的刑所长也快到了……”
“派出所能管你们汉人,可管不了我们傈僳人。”闻村长显然被“派出所”三个字激怒了,语气不悦,“出了事怎么也该给个说法吧?难不成是瞧不起我们傈僳人的命?”
……激将法!
老纪和我互视一眼,心下暗暗叫苦。
妈的,也不知道这派出所与村民间有何深仇大恨,被老纪这无意中一句话给点了火……
说起来,等这么久都没见派出所来人,难不成是怕了这些村民?不想火头上照面?
早听传闻,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隐约存在着千百年积累下来的矛盾纠葛,不想咱就一黄继光,直接堵枪眼上了。
老纪干咳了一声,不敢接话。
我折身退回原位坐下,牵强笑笑:“闻村长误会了,小楚我能代表电站前去贵村,实在荣幸,这不,激动得半天竟忘了说辞。”呃,自个儿先恶心一把……
闻村长蛇赶棍上,顺话说:“楚会计这话中听,可算答应了?”
“那个……好说好说。”我牛头不对马嘴地糊弄,额上微汗,“容我再打两电话。”
英勇就义般拿起话筒,打给路行风,依旧关机。
我叹气,接着给夏屿去个电话,告诉他电站出了点事,我要到下面村里去,大山里头没信号,叫他甭打电话来。
他小子正在开车,心不在焉地随口“恩”了几声,竟没细究。
双方胶着,协商进行了近一小时。
在老纪一再坚持下,闻村长妥协地留下一名村干部等老总,而我上了门口的旧吉普——感觉有点象互扣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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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声明:文中涉及的银行机构、民族问题、政府态度、地方保护主义等,均为创作需要所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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