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无端遭讥成笑料,偷鸡不着反蚀米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竹海收住回忆的步履,一看表,已八点多,于是到食堂扒了几口饭,急忙背上小挎包,匆匆地向汽车站走去。大约九点钟,竹海来到了气功学习班。
气功班设在教育局旁的赤山中学的大礼堂内。早去的已站好了队,星星点点,把个礼堂全占了。竹海老气横秋,去得迟,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距离前面的舞台,估摸有二十米。舞台高出地面约一米。气功大师站在舞台的中央,叉开腿,浑身黑,像扑克牌中的黑头“A”。大热天,别人穿件背心,有的甚至光着膀子直冒汗,可他却全副道装,把个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他头戴一顶乌黑的道冠,冠的下部呈正方体,高约两寸;上面连着一个四方棱台,前面的两条棱略长,后面的两条略短。道冠稍稍向后倾斜,覆额的道冠当面,有个银灰光滑的八卦图案,随着大师的头的晃动,闪着青冷的光。他身罩一件乌黑的道袍,上面也均匀地排列着茶碗那么大的白色的圆,圆中间也绘有黑色条纹的八卦图案。穿一双用铜钱厚的家织白布缝制的袜子,大红的裤管纳在袜筒里,小腿部位的袜筒外面,用条宽约二厘米的黑布带,缠扎出菱形图案来。电灯光下,舞台后墙上浓墨重彩绘制的《江山如此多娇》的大幅油画,将他衬托得像个蹩脚的魔术师。要不是他戴着的那副宽边墨镜,人们也许会误认为他是旧戏舞台上化缘的韩香子。他正在滔滔不绝地讲演气功的微妙精奥。语调高昂激越,有如喷泉。竹海疑心他讲演时四射的飞沫,不亚于夏日急雨。可惜他相距太远,无法亲切领略。
“…………练气功,能使自己祛病强身,也能给人发功治病。发出的功力,能极大地调动人体防病抗病的内力,百病能治。许多不治的疑难杂症,中外医学专家,束手无策,而气功却能有效地将它治愈。为人治病,近距离发功,疗效神奇,远距离发功,亦显奇效。我的祖师爷在华山顶上发功,能给远隔万水千山的广州人治病。这种功力,如果暴炸性地发出来,几米、几十米,甚至上百米,均可取人性命。远距离也可致人重伤。如果练到最高层次,还可以打开‘天目’。什么是‘天目’?‘天目’就是第三只眼睛,它深藏在两道眉根上方。一旦‘天目’打开了,便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他的视线。比如,山那边的人啊,牛啊,乃至苍蝇、蚊子、细菌,在山这边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人体内的肝啊肺呀,肠子肚子,地下海底的宝藏,它也能看得明明白白。如今什么超声波、电磁仪,什么遥感技术,深井钻探,所有的先进技术,统统都用上了,可许多事物,还是弄不清它的庐山真面目。可是,你如果开发了‘天目’,只要看一眼,就能了如指掌。这是多么巨大的生产力、战斗力啊!从前,人们常常幻想有‘千里眼’,其实这只‘千里眼’就在我们身上。因此,开发‘天目’是人的潜能的最大的发挥。这与猴子变**一样,是人的自身的第二次伟大革命。我曾三上华山,亲自聆听过祖师爷的教诲。他夸我资质好,能刻苦,完全能开发‘天目’,并亲手授予我这套道装……同志们只要潜心修炼,你们就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气功大师……”
听到他那公鸡长鸣似的洪亮的讲话,见到他那魁梧的身躯,及其讲话时手舞足蹈的情态,竹海立刻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由于久远岁月的封锁,眼前的影像与记忆地里的图形对不上号。竹海在时间的长河里,苦苦溯游,突然他在大师左靥旁发现了一粒豌豆大的暗红的瘢痕。沉渣泛起,它明确向他昭示:他,不就是游鱼子,不就是五十年代与他同在昆阳师范就读的同班同学尤瑜么?海涛不断地啃啮着陡峭的岩壁,多少年后,石壁也会出现坑坑洼洼,江山不可复识。严酷的岁月的斧凿,远远胜过海涛的刀劈的伟力,人的血肉之躯如此柔弱,又怎能与坚硬的岩石相比?长期的风刀霜剑的刮削,当然会使人面目全非。不过,这一最富有特征的标志,就像一片最神奇的钥匙,迅速开启了竹海长期关闭的记忆的闸门,尘封已久的记忆,便似洪流汹涌地倾泻而下。
一九五二年的九月三日,昆阳师范开学的第三天了,挑着简单的行李卷,远道走出大山的竹海,来到学校。学校背靠郁郁葱葱的青龙山,面向滨湖广袤的田野。一条封闭的简易公里直通到大门前。木栅栏大门紧紧关闭着,两侧的白粉高墙上,分别书有宋体大字标语:
教育济贫弱;
三杆育英才。
门前有个四百米跑道的大操场,中间矗立着多副篮球架。周围绿树环绕,操场恰如碧海里的沙洲。校门前的平台高出操坪米多,当中高高竖立的旗杆上,飘扬着五星红旗,这是学生集合时天然的主席台。主席台两侧各有石砌的阶矶通到操场。学校左侧山势平缓,山坡上种着红薯、黄豆、花生、蔬菜。这是学生挥舞“三杆”中的一杆——锄杆的劳动基地;右侧低平狭长,是个田赛运动场。
木栅栏校门的左侧是传达室,有小门通到栅栏大门外。平时,学生、外来人员,通过登记由此门出进。传达不在,竹海穿过传达室,走进学校。传达室对面是理发室。此时,迎面从理发室走出一个中年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简直像一扇大门。他,笔挺的西装,整饬的花领带,锃亮的皮鞋。在大家都穿清一色的白衬衣、灰色列宁装的革命年代,在气温仍高、连十分讲究的教师都穿衬衣汗衫的九月,他的这身打扮,的确鹤立鸡群,独树一帜。竹海想,他一定是老师,便向他敬了个礼,问他新生报到处在什么地方。他却冷漠地笑着,怪腔怪调地回答:
“小伙子,我是‘教理化’的。什么报到报失,是教导处的事,我不管。你去问别人吧!”说着,便扬长地走出了校门。竹海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十分恼火:这位老师怎么这么傲慢?你不回答就算了,出语怎么如此唐突!难道死了张屠户,就得连毛吃猪肉?于是,他想踅进理发室去问别人。
“哈哈!‘搞理发’的,‘教理化’的,这个‘吊*’,真会捉弄人。有趣,真有趣!嘿嘿,乡巴佬,多么可爱的乡巴佬!”
显然,理发室里的人刚才也听到了他的说话,才突然冲出这爆炸似的狂笑。还有两个探出门外,挤眉弄眼对着竹海做鬼脸。竹海好生诧异,学生喊他是‘乡巴佬’,他无所谓。怎么他们竟敢称老师作‘吊*’?后来,竹海才了解到,这个‘吊*’叫焦礼达,是学校的理发师,他是昆阳师范的特殊公民。解放前,他在有名的怡情花园当厨师,侍候达官贵人、地主豪绅、流氓地痞、名妓女变成的姨太太、还未成为姨太太的名妓女,十分卖力。他一心想伴着大腿往上爬,可是,大腿偏不让他伴,到头来还是个听人使唤的掌勺的。解放后群众要把他当作流氓来治罪,可他又顺风使舵,反戈一击,提供线索,协助政府抓逃犯。一时大家又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觉得他虽然流氓习气重,但毕竟是体力劳动者,是无产者,还是工人阶级,就放了他一马。后来,他通过一些龌龊的关系,转到了昆师,先当厨师后当剃头匠。他仗着他是工人阶级,别人不敢说的他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做。他对人常说,“昆阳的名人数洪鹢,他戴上礼帽,穿了西装,真是个人物。如今解放了,洪鹢是地主阶级,他的这套装扮,该送给我们工人阶级了。”从此,他就王八敬神,把他在旧社会穿过的西装,重新穿上。往往还恬不知耻地对人说,“你们看,我这副打扮,像不像洪教授?”
当时,竹海不知道这些,但听到众人对他的无端的侮辱,愤怒极了,拳头几乎攒得直流水,真想闯进理发室去揍他们一顿。但又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势单力薄,不知龙潭深浅,不能瞎闯。便压住心中的怒火,转身循着长廊,向学校里里面走去。此时,迎面走来了个年轻人。他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张白皙的面庞;两个笑靥较深,一颦一笑,像个妩媚的女郎。只是左靥旁有颗痣,黑里透红,像粒小玛瑙。他上身穿件雪白的衬衣,脖颈上套根红毛线,下面似乎系着个什么小东西,那东西斜塞入衬衣的口袋里;下身穿条红色的运动裤;脚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跑鞋,衬双墨黑油亮的袜子。全身色调主“白”,上下又有一抹“黑”点破。黑白对比,鲜明耀眼,真像一只飘逸的白鹤。竹海觉得那塞入口袋里、用红毛绳系着的那小东西,是号令学生的口哨,他断定他一定是位年轻的体育老师。于是他有停下脚步,又深深地行了个鞠躬礼:
“老师,您好!请问往教导处报到,应该怎么走?”
“哼!开学两天啦,已经上课了,你怎么还慢吞吞的,到这个时候才来?”体育老师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用责备的口吻斥责他,继而又十分关心地对他说,“小伙子,你大概初来乍到,对学校还很陌生。来,我告诉你。顺着这条长廊,走到尽头便是教导处,快去办好入学手续吧。记住,我姓尤,‘尤其’的‘尤’,往后有困难,只管来找我。”说着,顺手向前一指,脸上荡起狡黠的笑,眉宇间像绽开了花。那黑里透红的痣,不停地颤动,真像一只在花蕊里飞舞的蜜蜂。他点了点头,吹着口哨,显出鄙夷不屑的神态,得意地走了。竹海依着他的指点,到教导处办好了报到手续。

可天地竟这么小,事情也真这么凑巧,第二天竹海到教室里去上课时,还未到教室门口,就见到那只“白鹤”笑着高声吼叫:
“……不知你们见过这样的乡巴佬没有?理发师傅说他是‘搞理发’的,他就以为他是教理化的,是老师。恭恭敬敬地向他敬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他遇上我,又以为我是老师,又扎扎实实向我行了一个鞠躬礼。你们说,这是不是天下奇闻?好笑不好笑?要是他到我们班上来,我们不都成了他的老师么!”说完,大笑起来,靥旁的‘蜜蜂’又一次狂舞着。
“哈哈!”教室里爆发了震雷般的狂笑声。同学们捶桌拍椅,弯腰捧腹,眼泪都笑出来了。正在此时,竹海走进了教室,笑声像长空闪电,嘎然止住。竹海恰好与尤瑜同坐并排的两张课桌。尤瑜望着竹海,脸像着了火,连耳根都红透了。他们彼此都十分尴尬,同学们望着他们,都鼓着葫芦般的嘴吃吃地笑。幸好上课了,才打破这种不和谐的僵局。可下课后,尤瑜又恢复了常态,灿烂地笑着对竹海说:
“伙计,这世界竟然比我们的教室还小。我们‘师生’竟同坐在同一间教室的同一排座位的并排的两张课桌上,这种巧事,我才第一次碰到,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不过,既然碰到一块了,那么我们彼此就要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说完,他又纵声大笑,笑靥旁那颗暗红的痣,像通电时的电器上的指示灯,红通通的,又像夜间汹涌的波浪中的航标,剧烈地晃动着。接着,他又绘声绘色地向同学描绘了竹海向他虔诚敬礼的乡巴佬丑态。像听相声演员的精彩表演一般,同学们那么专注听着,教室里鸦雀无声。因为这太出人意外的不可思议的事,极大地填平了年轻人好奇的欲壑,大家都像热极的运动员从激烈的比赛场上下来,喝了一碗冰水,觉得周身舒服。他讲完以后,教室里又像蓄足了水的水库,突然开闸泄洪,也像一颗重磅炸弹于静夜突然爆炸。“哇”!几十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叫嚷起来,整个教室似乎都在摇晃。接着这猛泄的洪流,这爆炸的声浪,逐渐分割成股股细水,缕缕妙音,向四面八方扩展。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纷纷议论:
“真有趣,太奇妙!”
“世上竟有这样的笨牛!”
“这般作弄人,真缺德!”
“骗子,地道的骗子!”
教室里的各种声音,似地震的余波,继续碰撞着……
此时,竹海感到一种莫名的屈辱。他好像小偷偷东西时,被人逮个正着,成了过街老鼠。鄙弃嘲弄的目光,像一把把犀利的剑,向他刺来,使他无可逃遁;又像自己被人剥得一丝不挂,置于光天化日之下,无处藏身。要是地上有个小洞,他真会即刻钻进去,哪怕只能钻进半个脑袋。不过,此时他又极端愤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聚到了头顶,头脑就像要炸裂一般。他问自己,“我究竟错在哪里?难道向别人敬了个礼,也像娘偷人,姐养汉,窃贼强盗那样,一定要受人嘲弄、鄙弃与侮辱么?”他的牙齿咬得嘴唇渗血,双拳攒得流水。不过,一阵心血潮涌过后,他的头脑清醒了。他想,这是与同学的初次见面,决不能在大家心目中,留下张牙舞爪的野兽的凶像,也不能留下面对屈辱万般无奈、一筹莫展的苯牛的丑态。他要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像岩石那样的坚定,像大海那样的包容。他压制住了自己愤怒的火山,待同学们笑的狂涛退潮之后,他从容地走向尤瑜。尤瑜见此情景,以为他要发起狮虎般的攻击,于是也攒紧拳头,边退边准备迎战。不过,毕竟他行事不正,心虚胆怯,颤抖的喉咙瑟瑟索索,发出十分惊恐的声音:
“好同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何必这么认真!”他且说且退,没想到已退至墙根,头向后一仰,“嘣”的一声,碰到墙上,显出惊恐万状的神色,同学们见状,又一次爆发出山崩似的狂笑。眼看一场龙虎斗即将开锣,一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人,便在一旁涌波掀浪:
“打!打!拳头硬的是好汉,耍嘴皮子的王八蛋!”
一些关心集体、爱护同学的人,心急如焚,不断焦急地喊道:
“你们,你们两个要冷静,要克制,千万不要任意胡来哦!”
在闹哄哄的唇枪舌战中,还夹有一个文学修养颇高的人的怪腔怪调: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胜者为王败者寇,谁要是打赢了,那么,他,他就是我的儿子孙仲谋!”人们转眼一看,他是黎疾。
这阴阳腔调虽然低沉,但立即像点燃的炸药包,引发出又一阵爆炸似的狂笑:
“哈哈,快动手吧!打赢的,是儿子;打输了,是王八!哈哈!”
可是,竹海并不因别人的鼓噪而失去理性,他不紧不慢,走到尤瑜面前,像仔细端详怪物那样,用鄙夷的目光扫视他的周身,然后又用嘲讽的口吻奚落他:
“想不到我们第一次遭遇竟这么尴尬。可敬的尤瑜同学,我承认,你是伟大的能欺凌别人的狼,我是渺小的该备受侮辱的羊,你满意了吧!不过,喝水的小羊在河流的下游,怎么会弄脏你要喝的上游的水?只是按照狼的逻辑,尽管它无理,可它要吃掉小羊,还是天经地义。伟大的尤瑜同学,你没有吃掉我,我该深深地感谢你。不过我还得请你弄明白,世人都同情柔弱的小羊,而痛恨凶残的狼。我还得告诉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羔羊,我也有锋利的爪子,犀利的牙齿,如狮如虎,只是我藏而不用。我认为,人不是野兽,不能爪牙相向,而应该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作亲密的朋友。”说着竹海那钢铁般的拳头,向空中虚晃一击,发出了呼呼的声响。那些作壁上观的在一旁鼓劲助威,大声叫道:
“铁拳头,好功夫!打,打!打死这欺侮人的王八蛋!”
尤瑜吓得耷拉着脑袋脸变色,连声恳求道:
“竹海,不要,不要,我的好同学!大人不计小人过,你饶了我!”
对尤瑜可怜巴巴的哀求,大家先是一怔,继而纵声大笑。想不到比竹海高半个头的大块头,竟被这个羸弱的小子唬住了。竹海出语惊世骇俗,显示出一种超人的智慧和力量。大家会心地一笑,投以无限深情地赞许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说:
“我们宁肯做羔羊,决不做恶狼!”
“我们如狮如虎,有锋利的爪牙。但我们不是野兽,不能爪牙相向,我们应该同舟共济,成为亲密的朋友!”
大家的目光都像寒光闪闪的利剑,刺到尤瑜身上。尤瑜顿时像遭雷击一般,低下头来,颀长的身躯顿时短小了一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皮肉不由自主地在抽搐;靥上那只暗红的飞舞的蜜蜂,顷刻死了,变作了暗黑的老鼠屎。那模样使人联想起被告席上的罪犯。他一贯自以为是,一心捉弄别人,没想到到头来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竹海见他受到奚落后如此狼狈,刚才心头升起的快感立刻消失,不禁又怜悯起他来。于是,他便一边安慰尤瑜,一边责备自己,好让尤瑜避开众人雨点般的攻击,走下箭靶似的台阶:
“尤瑜同学,别难受。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也太使你难堪了,切望你不要介意。不管怎么样,我们还同在一间教室里,又同坐在一条板凳上,我们没有理由不成为好朋友。不过我想问问你,让我产生错觉的是,你套在颈上的那根红头绳下的所系的东西,它究竟是什么?”
此时,尤瑜像被揪住的小偷,向众人出示了他那窃来的财物一般,他用颤巍巍的手,惴惴地从衣袋里掏出红头绳下所系的那片钥匙来,低下头,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它,它是片钥匙。我模仿体育老师在口袋里放口哨的样子,让新班同学错把我当老师,骗取他们向我敬礼。我,我真不是东西!竹海同学,你对我的批评,是诚心的帮助,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怎么会介意?”说时,他两眼惶惑地望着竹海,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搁,俨然又像个犯了大错、站在严厉的老师面前的小学生。
他说完,大家的疑团冰释了,原来小舅子就是外婆的儿子,问题竟这么简单的,这只不过是一场愚蠢的恶作剧。于是,大家“呵”的一声走开了。不过,以后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双方还心存芥蒂,磕磕碰碰的事,时有发生。好像凿了个圆眼,硬塞进一个方榫头,关系极不融洽。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