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背上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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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子牛还在床上想着被洪水冲走的李麒麟,李麒麟的身影已深深的印在的脑海里,这次突发的洪灾和泥石流,让他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特别是他在洪水泛起的漩涡中拼命挣扎最后的那一刻,当他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想把他拽入河底生命将要结束的那一瞬间,是李麒麟奋不顾身返身游过来把他拉出了罢他于死地的漩涡,可李麒麟却为救他而被无情的洪水给冲走了,这刹那间生死之间的交换让他觉得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他始终向周围的人们说着一句话,“洪水冲走的应该是我啊!而不应该是李麒麟,我该死!”知青们整晚上都在安慰着他,也为失去李麒麟这样的好青年感到宛惜,大家也在说,“这样的好青年为什么老天不让他活下去?”大家都在深深的怀念着李麒麟,回想着跟他在一起战天斗地的日日夜夜,说着他的好话。
“李麒麟不会死的,这样的好人老天会保佑他,”王红军嘴里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我始终难以相信,这不是真的,也许过些天他就会从越南回来的。”由于农场发生了特大洪水,李麒麟被洪水冲走失踪,公路也被洪水给淹了,送他们的车子一时出不去,还要在这里耽搁几天。
“是啊,这样的好人老天应该容得下他才对,我们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能说他死了,按理说他应该算失踪才对,也许过些天他活着从越南回来也不一定嘛。”一个男知青也说道。
“好人不在世,祸害活千年。”有一个男知青也插队上话。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李麒麟的死活。
大伙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议论着所发生的事,子牛坐在床上呆呆的发楞,其实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对李麒麟的死活他心里是清楚不过的了,他永远忘不掉李麒麟为救他而被洪水泛起的漩涡卷走的那一幕,虽然大家都不情愿承认这个事实,他也不希望失去这个好朋友,但事实无法更改,悲剧就在今天早上残酷的发生了。
夜已经很深了,子牛虽然整个人躺在床上,但是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他还在床上对过去所发生的事不能忘怀的时候,突然两个端着枪的民兵走了进来,其中走在前面的一个进来后对他说:
“周子牛,起来!”
“什么事?”他在床上立起身来不解的问了一句。
“跟我们走,给你换一个地方去。”
“到哪能里去?”子牛迷惑的又问了一句。
“不要问,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另外一个民兵说。
子牛从床上下来后,进来的一个民兵上前把他的铺盖一卷,两人推着他的背走出了知青宿舍。此时,其他知青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子牛心里迷惑着,被他们推着来到不远处场部一间小黑房子里面,里面没有床,墙根脚堆放着一些稻草,抱他被子的那个民兵把他的被子丢到稻草上,也没有跟他打一声招呼,随后就跟着另外一个民兵走出屋来站在屋子外大门的两边。到了这时,子牛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后来黄定帮和陆太峰亲自到小黑房子里来审他,他这才知道自己被看管关押起来了。
“周子牛,你别在假装糊涂,”黄定帮气势汹汹的说,“快把你那晚怎样杀害李麒麟的事实交待清楚,你别装疯卖傻的在我们面前假慈悲,快说。”
“我没有杀人,你们……怎么这样诬陷人,”他气急的分辨,“李麒麟是因为救我才被洪水给冲走的呀!”
“谁能相信?”陆太峰帮腔,“那晚在山上只有你和他在一起,谁能证明你没有杀他?”
子牛一下子傻眼了。谁能证明那晚发生的事?那晚在山上的竹棚里只有他俩,这确实让他俩钻了空子,子牛被他们给陷害了。
“快说。”黄定帮脸露凶光。
“我为什么要杀他?”子牛反驳他们,“他是我的同学,好朋友,我跟他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这个反革命杀人犯的儿子,”黄定帮眼露凶光,“对你父亲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一心仇视无产阶级专政,伺机报复,这次知青保送上大学和参军的名额没有你,你咬牙切齿的怀恨在心,洪水来啦让你找到了机会,杀了李麒麟,你不要在抵赖啦,不然你要吃苦头的。”
他的话让子牛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睁得老大,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俩,过了一会他才气愤的说:
“天大的冤枉,你们怎能这样胡乱诬陷好人,我没有杀他啊!”
“你是什么好人?”陆太峰马上插上话,“来这里插队的知青就只有你的家庭出身不好,这次你没能填表,你心里妒忌李麒麟,你怀恨在心,所以你把他给杀了,又利用这场洪水来毁尸灭迹,你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做得很高明是吧?可你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你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快老实交待。”黄定帮在一边也吼叫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没有杀他。”子牛大声的回答。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他的回答让黄定帮和陆太峰两人不满意,这时,黄定帮气急了,解下了腰间的皮带,高高的对着子牛扬了起来,同时嘴里冒出话来:
“你这个杀人犯,看你嘴硬……”接着就听见皮带落在子牛身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他手里的皮带不停的在子牛的身上落了下来,他狠劲的对着子牛的身上一阵猛抽,子牛站在原地,并没有躲避,那皮带落在身上引起的疼痛让子牛眼里有了泪水在滚动,但子牛咬着牙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黄定帮打累了,接着陆太峰又像条疯狗的冲了上来。
“快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杀了李麒麟?”陆太峰对子牛吼叫起来,过后抡起拳头照着子牛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他的这一拳把子牛打得往后退了几步。
“我没有杀他。”子牛还是那句话。他的嘴角已有鲜血流出。
一场不白之冤就这样在子牛的身上发生了,黄定帮和陆太峰过后在场部,在知青点上,在各生产队到处散布着子牛杀害李麒麟的谣言,他们说得有理有据,开始农场有人听信了他们的鬼话,谎话说了千遍变成真理了。
周子牛杀害李麒麟的事在农场沸沸扬扬的散布着,这事也传到了在河里打鱼为生的陆大爹的耳朵里,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今年春节还跟自己同住同吃跟自己学说越南话的中国后生会杀人,他跑到农场来问个究竟,却见不到子牛,随后他知道了关押子牛的地方,晚上便杀了一只大母鸡用吊在火塘上的铜锅煮熟后送到场部来给子牛吃。
“老家伙,滚一边去,”看守子牛的一个民兵见他送鸡来给子牛吃,阴沉着脸说,“他现在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是杀人犯,是凶手。”
“同志哥哎,我知道他是杀人犯,”陆大爹说,“可他不是没有承认吗?他跟我很熟悉,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这小子可听我的话了,让我见见他,也许还能帮上你们的忙,让他招了杀人的事。”
陆大爹上面的话还真是管用,那个民兵听了,最后是让他端着铜锅进去了,子牛看到陆大爹来看他,还给他杀了鸡煮熟送来,心里面就有了想哭的感觉,委屈的呜咽着说:
“大爹,我没有杀人,他们冤枉我啊!”
“大爹相信你,”他爱怜的看着子牛,小声的说,“要不然怎么会杀鸡给你吃呢?”
“我不想吃,”子牛哭着说,“我的好朋友李麒麟被洪水冲走了,我吃得下吗?”
“孩子,”他摸着子牛被打肿的脸难过地说,“万事要想开些,生死有命,由不得人啊!以后你再想吃,怕我也送不进来了,吃吧!”

“大爹,我吃不下去呀。”子牛哭着说。
“听话呀,孩子,要证明你没有杀人,就得把鸡吃了,这样,大爹我才能相信你说的话。”陆大爹说着把他拉到墙脚让他坐下,接着从铜锅里撕下一只鸡腿给他递了过来,“听话,孩子,大爹相信你不会杀人的,吃吧!”
子牛最后是含着泪把他送来的这只鸡吃了一些,从昨天出事到现在,他是滴水未进。
那晚,子牛睡在小黑房子的墙脚稻草上,抚摸着身上被黄定帮和陆太峰打疼了的地方,心里暗自思忖着所发生的事,黄定帮和陆太峰这样的陷害他,让他心里感到愤怒,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那晚杀了李麒麟,那天晚上除他和李麒麟外,又没有旁人在场,真是让他有口难辨,这不白之冤怎样才能洗清?他心里面想着,冥冥之中,他希望奇迹出现,李麒麟活着从越南回来,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天亮后,黄定帮和陆太峰带着场部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又来审他,他们来到里面后,黄定帮大声的对他说:
“周子牛,你昨晚想了一夜,今天应该交待了吧?”
“我没有杀人。”
“我们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跟他们进来的那个民警阴沉着脸说,“你有杀人的嫌疑,我们不能放跑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那晚在山上棚子里发生的事给我们交待清楚。”
这时,门外的一个民兵拿来了三把竹椅,让他们坐下。他们三人坐下后,那个民警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拿出水笔准备记录。
“我没有杀人,教我怎么交待?”
“周子牛,”那个民警发火了,他黑着脸说,“我说你杀人了吗?我叫你老老实实的交待那晚你和李麒麟两人在山上棚子里所发生的事,你听清楚了吗?”
“快坦白交待清楚。”黄定帮在一边发话了。
子牛心里委屈着,理着烦乱的头绪,回想着那晚所发生的事,老实的讲述着……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子牛在那个民警问他答的情形下讲完了那晚和第二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民警手里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记了几页,最后那个民警问:“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些。”子牛回答。
“你说的这些全部都是事实?”
“全部都是事实。”
“那就按上手印。”那个民警掏出印墨打开,让子牛逐页的用右手大拇指按上了红红的手印。
“你这个家伙一点儿也不老实,”黄定帮显然一百个不满意,达不到他的目的,又气急的站起身来抽出他扎在腰间的皮带,“看来,我不下手,你是不会招的了。”他冲上去对着子牛扬起了手里的皮带。
“住手!”突然有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屋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门外,只见王红军领着五个男知青站在门口,几个女知青在门外的一边远远的站着不敢过来。
“哦,王红军,你们怎么来了?”黄定帮见是他,把手里的皮带赶快放了下来。
“黄主任,”王红军脸上堆着笑容拿着一包香烟走进来,“你先消消气,抽支烟。”他说着分别给黄定帮他们三人递了一支烟,并用火柴帮着他们给香烟点燃。
黄定帮抽了几口香烟,脸上的杀气消了一些,但嘴里还是不停在说:
“这家伙太不老实了,杀了人还不交待问题,他的手段残忍着呢,要是那天晚上换作是你王红军上山去看他,这小子也会对你这个老红军的后代下手的。”
“我相信周子牛不会杀害李麒麟,”王红军肯定的说,“真的,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和名字来担保他不会杀人。”
“你怎么这样相信他?”陆太峰在旁边中吐了一口烟子,“他太狡猾啦,我们大家差点让他蒙骗过去。”
“这个反革命分子的后代,坏透顶的‘黑五类’,他跟反革命的父亲根本没有划清界线,对我们国家的无产阶级专政总是耿耿于怀,太阴险毒辣啦……”黄定帮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他父亲的那点历史问题我们大家都清楚,但周子牛跟我和其他的知青一样,长在红旗下,生在新中国,都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接班人,李麒麟跟他是最好的朋友,怎么说他都不会杀害李麒麟。”其他站在门外的男知青这时也大着胆子说,是啊,周子牛不会杀害李麒麟。
“你们这些知青今天是怎么了,”黄定帮见他们在帮着周子牛说话,气急了,非常恼火,他穷凶极恶的说,“你们平时不好好的学习,看不清当前的阶级斗争的形式,开会念报纸让你们关心国家大事你们不听,阶级敌人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你们都没有发现,你们算什么革命接班人,给我滚一边去。”
门外的几个知青被他骂得低下头来,不敢再说话,但也没有走开,王红军却很有胆量,什么也不怕,他望着黄定帮说:
“我爸爸说过,**人要讲实事求是,你们说周子牛杀人,可你们没有什么真凭实际,李麒麟的尸体找到了吗?他身上到底有几个枪眼?他身上有柴刀砍伤的地方吗?这场洪水突如其来,汹猛异常,把李麒麟给冲走了,他只能算作是失踪,你们做事不要太绝,也许真的有一天李麒麟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那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的话让黄定帮他们三人听了一下子楞住了,子牛见王红军不顾一切的为自己解脱杀人的嫌疑,打心底里感激他,站在墙脚不言不语,默默的看着他。
“哎呀,王红军啊,”黄定帮眼珠子一转,丢掉手里的烟**,“说你们下乡的知青有文化是一点儿也不假,就拿这件事来说,李麒麟被洪水冲走倒是真的,但是,可能冲走的是他的尸体,我们不能排出他让人给杀了在利用这场洪水来毁尸灭迹,”他随后指着站在墙根脚的子牛说,“你看他表面倒像是一个好人,可人心隔肚皮,他心里想什么谁知道,我们也不能让他的眼泪和谎言蒙骗过去,无论怎么说,他杀人的嫌疑是最大的。”说完,他给站在一边的陆太峰使眼色。心里希望他站出来说几句。
陆太峰马上帮腔:“我们把周子牛抓起来审问不是没有根据,他父亲是反革命分子,后来杀了人被抓后抗拒无产阶级专政,不坦白交待问题,死在监狱中,杀父之仇谁不计恨在心里,这次知青填表又没有他的份,他就闷在心里急啊,所以,那天晚上李麒麟上山去找他,他就起了狠心,杀了李麒麟,在伪造李麒麟被洪水给冲走的假像,他做的这一切看着是一场天灾**,让我们觉察不到他的犯罪行为,他如果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我们还会往别处去想,可他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这样的人犯罪起来就很难查清啦。”
“你们的这种逻辑推理站不住脚,李麒麟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就不能说周子牛杀了他,抓一个人说他犯罪是要有真凭实际的,不能乱来……”王红军还是据理力争,为周子牛说话。
双方争议了半天,各持己见,互不相让,黄定帮见王红军阻拦他们审讯周子牛,最后是发火了,他对王红军生气的大声说:“你别再干扰我们持行公务,赶紧带着男知青去帮女知青整理她们的房子。”
王红军最后也是没有法子,看了子牛一眼,走了出去,在外面他转过身来说:
“黄主任,我刚才说的你们要慎重考虑一下,要不然你们要后悔一辈子的,别冤枉了一个好人。”
这句话让子牛听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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