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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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震乔经过办公大楼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但他想不起来那是谁。
他来到医务室,请求马沃宁医生给他开一剂消炎药,因为吃了些不卫生的食物,有轻微的拉肚子症状。
“你确定是拉肚子吗?”医生问。
“我一个小时内跑了四趟卫生间,这有疑问吗?”
“当然,也许你只是以为自己在拉肚子。”
“这是什么意思?”病人很迷惑。
“‘以为’和‘事实’是两回事,如果是‘事实’,那我可以给你药片,如果是‘以为’,我也可以给你药片。”
“啊?”吴震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也许他该再要一剂治疗耳朵的药物。
“你确定是拉肚子吗?”医生再次问。
“我感觉好像确不确定区别不大……”
“怎么没有区别!”医生很生气,觉得病人在挑衅他的权威,“你到底能不能确定?”
“我……想……”
“你不确定我就什么也不能给你!”
吴震乔闻言连忙拉住他,“我确定!我确定!我是一会儿‘以为’,一会儿‘事实’。”
“很好!”医生很满意,点点头,给了他一剂消炎药。
吴震乔捧着消炎药喜滋滋地外医务室外走,在门口被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踉跄,他回头去看,发现撞他的正是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但他依然没有想起来那是谁。

与柯丽亚重修于好的诺里斯今天没有去约会,吴震乔对此也没有表示奇怪,因为他知道柯丽亚在工作——他的车已经消失了一整天,今天来回俱乐部都是坐的公交车。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吴震乔左手拿着一份八卦报,右手捧着《李氏诗集》,左右交替着各秒二十秒。诺里斯手中抓着他的《花花公子》——自从吴震乔对他报以肝胆相照的兄弟情谊以来,每月都会向诺里斯进贡一本《花花公子》。
突然,《两只蝴蝶》的音乐声响彻整个房间,那是诺里斯的手机铃声。他看杂志正看得津津有味,便置若罔闻地任由音乐响着。
“诺里斯,你就不能把这倒霉歌曲换掉?”吴震乔手抚腮帮,郁闷地问——这是他最烦的一首歌。
“为什么要换?”诺里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杂志中,“我觉得很美妙啊!”
“你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铃声响完一轮,停歇数秒,又再响起。就在吴震乔表情痛苦、身体扭曲地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时,诺里斯终于伸手抓过了手机,递到耳边。
“喂!”他大喊了一声,突然变了脸色,“柯柯……柯丽亚……不是不是……我没有……真的没有……你相信我……这这……”
吴震乔看他慌张的模样,算是解了一点气,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回到沙发上。
“那个……柯丽亚……你知道……”诺里斯还在尽力辩解,抬眼瞄到了吴震乔,“那个完全是小乔的错!是他不让我接电话,一直在打岔!是真的……”
吴震乔差点没再跌落在地,他气不打一处来,冲到诺里斯面前,用颤抖着的手指愤怒地指着他。诺里斯却示意他噤声。
“什么?”他继续打着电话,“吃饭?今天……当然有空……他也有……放心吧,他不敢没有空。几点……哪家饭店……没问题!太好了!”
诺里斯挂了电话,推开吴震乔还指着他的手指,“柯丽亚想请我们吃晚饭!”
“吃……吃晚饭?”吴震乔立即把刚才所受的“嫁祸”忘得一干二净,他急急坐到诺里斯身边,详细询问,“你说柯丽亚想请我们吃晚饭?”
“你想说你没时间?”
“当然有!我很闲!”
“我穿你那件黑色西服没意见吧?”
心情大好的吴震乔用力点头,“没问题!”
“穿你那双黑色皮鞋没问题吧?”
“没问题!”
“打你那条紫红色领带没问题吧?”
“没问题!”
等二人打扮完毕,吴震乔发现自己最好的一套行头全套在了诺里斯身上。虽然吃了哑巴亏,但想到受到柯丽亚的邀请赴晚宴,他觉得这过分行为还是可以忍受。
因为汽车还在柯丽亚的手上,两人只好去坐出租车。可运气稍差,等了一刻钟都没有瞧见有出租车经过,十步开外的站台上倒是来了趟公交车,正巧直达约定的饭店地址。二人对视一眼,屈于聚会时间迫近,两忙冲了过去。
车内乘客很少,两人都找到了座位,诺里斯还一人占了俩。
公交车开得风驰电掣。照这个速度,他们赶到时,时间会刚刚好。
车在到达饭店的前一站停靠时,吴震乔和诺里斯兴奋地击了一下掌。
汽车重新启动,两人不禁哼起了小调。忽从汽车中部传来一个女人恼火的声音:“你这是怎么开的车?我还没站稳!我的脚被崴到啦!”
正在驾驶位上随着音乐扭动身体的司机完全没有意识到车里的一样,仍像被电流电击到似地不住扭动。售票员走过去告诉他发生了不测事件。
“什么?”司机一脸惊愕。车已临近车站,他将车开到了站点,熄灭发动机后,随着售票员走到汽车中部,查看了一下那名乘客的脚踝,显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他直起身,解释道:“乘客上了车,我就该开动了,总不能等每一个人都坐下了才开车吧!”
受伤的乘客很不满意他的解释,“你要开得那么猛吗?我还没有站稳!”
“你上了车就该抓住扶手!”
“我得取钱买票!”
急等下车的吴、诺二人没想到司机和乘客的对峙变得没完没了起来,两人也都不能确定在目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合不合适拍一拍司机先生的肩,请他先将车门打开。他们可不想缺胳膊少腿地去见柯丽亚,而那名乘客的嗓子和司机先生的块头,似乎都有致使这种危险发生的可能。
汽车中部的辩论仍旧在进行着,站在门边的两位急得抓耳挠腮。眼看着实在无计可施,两人只好在路人的差异目光中从车窗爬了出去。一跳下车,就向酒店的方向狂奔过去。
当进了酒店,发现已经让柯丽亚等了二十分钟后,两人都不敢落座,垂着头立在桌边。
“堵车了?”柯丽亚保持着风度,问。
诺里斯赶忙将他们迟到原因作了说明。
柯丽亚点点头,“真的是个理由!诺里斯,你开始学会编故事撒谎了?”
“我没有撒谎!”诺里斯忙道。
“撒谎比迟到恶劣十倍!”
“可是那个司机……”诺里斯急着解释。
“你为什么敢做不敢当呢?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点!”柯丽亚盯着他。
诺里斯立即意识到解释不会带给他任何利益,他呆了呆,当下改了口,“是的,全是编的,小乔说这样说你才会原谅我们。”

吴震乔吃惊地看向他,若不是碍于美人当前,他一定早就跳上去对那位信口雌黄者饱以老拳了。但他发现柯丽亚正以冷静的目光看着他,只好忍气吞声道:“对不起!”
“迟到风波”算是过去了,由于菜肴美味,加上气氛又渐渐放松下来,这顿饭吃得还是颇让人心满意足,至少在回家的路上,吴震乔已不再想要暴揍诺里斯了。

“别克”依旧被柯丽亚借用着,两个大男人只好准备坐出租车去俱乐部。但同样不幸的是,清晨的主租车更是稀少,他们又在对视了一眼后,跳上了一趟直达俱乐部的公交车。
在即将到达俱乐部门前的停靠站时,汽车中部传来了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你这是怎么开得车?我还没站稳!”
正在打着盹的吴、诺二人被惊醒了,他们吃惊地发现发火的那名妇女,和昨天晚间在车上和司机争执的那位一模一样。两人赶紧掉头开向驾驶座。司机正在摇头晃脑地边听音乐边开车,与昨晚和乘客争辩的那位毫无二致!
这时,同样完全一样的售票员走到车头处,提醒司机车里出了事。汽车被开到了富尔俱乐部门前的停靠站,司机走到汽车中部,查看了乘客的脚踝,开始为自己辩护。
已经全身起满鸡皮疙瘩、大颗汗珠滚落的吴、诺二人,若弹簧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拍着车门,大喊着“让我出去”。但没等车门开启,两人就从旁边的车窗爬了出去,连滚带爬,冲进了俱乐部。
训练课已经开始了。两个人迟到了二十分钟。
“堵车了?”老乔耐着性子问。
吴震乔解释了迟到的原因,并满眼恐怖地讲到刚才做遭遇的怪异经历。
老乔对他们的“灵异之旅”没有任何特别反应,只点了点头,“真的是个理由!小乔,你开始学会编故事撒谎了!”
“我没有撒谎!”吴震乔忙道。
“撒谎比迟到恶劣十倍!”
“可是那个司机……”
“你为什么敢做不敢当呢,小乔?我最不喜欢我的球员有这种毛病了!”
吴震乔突然发觉这段对话和昨天的基本雷同,而刚才的经历也是昨天的翻版!他的脑海有一道闪电闪过:或许他只有套用昨晚诺里斯的那段话,才能逃过一劫。
他吞了口口水,“是的,全是编的,诺里斯说只有这样说你才会原谅我们。”
诺里斯的大眼珠子又惊又怒地瞪向了他,但顷刻便熄了火,显然他意识到这句话的原创者是谁。
果然一句话摆平了局面,老乔允许他们加入了训练队伍。
虽然异常的一天到目前似乎终于步入了正轨,但吴震乔还是觉得后脑勺上有一股隐隐的冷风。他不自觉地朝灌木丛那边扫了一眼,但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现在新一届的国家队已基本成型,领队早已用不着在蚊虫乱飞的草木间“观察”。那,异样感觉来自哪里?
一直到训练结束,他也没有找到答案。

吃完晚饭,吴震乔和诺里斯坐在客厅里,各自拿着自己的书籍,埋头阅读,突然,两人同时大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诺里斯问。
“你叫什么?”吴震乔问。
“这页上的比基尼女郎身材实在太辣了!”
吴震乔很想翻一个白眼。
“你那儿有什么?”诺里斯充满期待地问。
“一个浑身肌肉的家伙!”吴震乔故意道。
诺里斯兴致全无地耸了耸肩。
“诺里斯,听我说,”吴震乔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认真表情,“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家伙是谁!”
“浑身肌肉的那个?”
“不!我说的是昨天在俱乐部碰见的那个!”
“哪个?”
“他是国家队的队医!”
“队医?他来俱乐部干什么?”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等等,”吴震乔突然蹙紧了眉头,“我的眼睛!难道是因为我的眼睛?”
“你在说什么?”
吴震乔已经没有心情静坐在沙发上,他起身开始来回踱步。诺里斯的目光随着他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
吴震乔处于一种既混乱又躁动的状态中,不住地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眼睛?不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可他为什么到富尔来?也许是来观光?有可能,很有可能!没事干嘛来足球俱乐部观光?谁知道!谁知道他为什么……”
诺里斯觉得双眼生疼,忙道:“等一下,等一下,你快要发疯了!为什么不像个有条理的成年人一样,坐下里好好思考一下呢?”
他的问题使得吴震乔很激动,“我怎么还坐得住?如果这是个阴谋,正张着嘴等你走进去,你还会有心思安安静静地坐着吗?”他非但没有停下脚,反而越走越快,目光依旧跟随着他的诺里斯只觉一阵头晕,眼前冒了几颗星星。
“听我说,诺里斯,”吴震乔终于坐了下来,不过是坐在茶几上,“现在要么是风平浪静,要么是危机重重,那个人的出现是个不好的预兆,不过也许一切太平,我拿不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也许到周末就有答案了。”

老乔坐在休息室里,两条腿不可一世地搁在面前的桌子上。突然闯进来的老莫把他吓了一跳。
“经……经理!”老乔赶紧放下两腿。
“关于吴震乔,我想你是完全明白我的立场的吧?”老莫道。
“当然!”老乔郁闷无比地回答,他这“君子报仇”还不知道到何年才能实践呢!
“那周末比赛的首发里……”
“绝对有他的名字!”老乔忙接话道,暗暗为自己的机灵自鸣得意。
“绝对不能有他的名字!”老莫道。
“啊?”老乔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明白我的立场了吗?”
老乔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立刻改了口风,“明……明白……可是经理……”
老莫已经别着两手,迈着四方步踱出了休息室。
老乔大张着的嘴巴半晌都没有合拢,直到一串口水流下来,他才从幻境中走出来。
“哇哦!”他像年轻人那样一蹦三尺高,落地时不小心扭到了脚,但兴奋已让他无视这点小疼痛了,“老天终于开眼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报仇!报仇!小子,等着吧,等着看我的拿手好戏,让你知道什么叫‘辣手催花’!”
他的咒诅怨气将俱乐部围墙外一圈大树上停栖的小鸟震得惊慌乱飞,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小伙子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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